54 渾水

54渾水

嶽禮對和親王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位自詡爲朝堂清流的新人郡王一向是看不上和親王弘晝的:成天瘋瘋癲癲的,不務正業,連朝會也不好好參加。白日裡,除了逛天橋就是上戲院。不是今天挑唆世家子弟打架了,就是明兒個裝成乞丐微服了。能力不突出、武藝不突出、寫文章也不突出,他家的大阿哥永瑛在上書房表現的也是一般般。

這些都不算是很大的缺點,畢竟都是富二代,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和親王他堂堂一個和碩親王居然還怕老婆!實在是太給天下男人丟臉了!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從自身到妻兒都一無是處的傢伙,居然還是個享用雙親王俸祿的和碩親王,就這種人,和他一起站在朝堂上都是一種侮辱與折磨,太跌份兒了!什麼是紈絝子弟,這就是紈絝子弟。

碩郡王嶽禮同學,你的怨念很是深重啊!

合着,你大模大樣的擡一個歌女做側福晉,把庶子當僕人養就是一往情深;我們小盒子獨寵額林布就是怕老婆、妻管嚴。你每天除了上朝準時以外,連點建設性意見都提不出來,就叫沉着穩重;我們小盒子一邊插科打諢,一邊幫皇帝清理宗族勢力就叫不務正業。你有個只會捉狐放狐,號稱文武雙全的兒子;我們永瑛就必須得去捉虎放虎,然後考個文武狀元?綜上所述,碩王不是傲嬌,是腦殘,鑑定完畢。

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碩郡王還是帶着一臉牙疼的表情,帶着份子錢和禮單來到和親王府給弘晝上香——皇帝都要你們去參加和親王的葬禮了,那就是聖旨。即使他是個腦殘,他也知道,皇帝的聖旨是不能忤逆的。一邊拜,一邊在心裡頭嘟囔:你不就是有個當皇帝的老子麼?你不就是有個當皇帝的老哥麼?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看看,你家兒子在自家阿瑪辦活喪的時候居然不竭力勸阻,還又是上香又是燒經文的,實在是不孝之極。哪裡有我家浩禎那麼活潑聰明、文武雙全。

你作爲一個外八路的王爺,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家小盒子?話又說回來了,就你這段腹誹的話,要是被和親王聽見了,他一定會特別驕傲的說:我是紈絝我驕傲,我老爹就是皇帝了,我老哥也就是皇帝了,怎麼着吧!就你那隻會拽兩句對子的傻兒子,爺還不喜歡他和我兒子比較呢!爺怕把咱家的金枝玉葉給比俗了!

相比於碩郡王這種只有資格腹誹的,那可以明明白白的上彈劾摺子的御史,可就是真刀真槍的往上拼了。當然,拼之前還得跟和親王打個招呼,一邊上香一邊磕頭,一邊“禱告”:“啓稟王爺,明兒個我要參你了。其實,上摺子參您這件事,大家都不想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開心麼,爺您既然辦活喪辦的很開心,那我們其實也不應該有太多意見的。但您知道,我作爲左都御史,遇上這樣不合規矩的事情,總要裝模作樣的表達一下正義感,您也不希望小的被政敵參瀆職是吧?所以彈劾的摺子還是要上的,不過您放心,走個形式而已。該送上的份子錢,小的可是一分沒少的奉上了。現在,給您上柱香,祝您吃的開心,吃的愉快。”

小盒子這手拿着一個溜光水滑的蜜桃往嘴裡塞,另一隻手隨意的揮了揮,表示:爺明白了,你可以圓潤的離去了。然後,左都御史就帶着他的一干手下回去寫摺子了。順便,還夾帶了他家的兒子——本以爲和親王死了,所以把還在上課的兒子從官學裡拎了出來,企圖和王位繼承人,大阿哥永瑛拉進一下距離。既然和親王沒死,那拉近距離什麼的,還早的很。

和親王的喪禮,本就是個鬧劇。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停靈多少天的說法。大概就是把一場喪事的精髓集中在一天裡頭,該少的一樣不少的演上一遍,而這,差點折騰出一場鬧劇。靈堂裡總有唸經的和尚,弘晝對他們非常不屑一顧,甚至差點要當着和尚的面啃雞腿,後被額林布果斷制止。

與那些勞苦功高給他念了一天《后土往生經》的和尚們相比,弘晝表示,他老人家倒是十分偏愛只出場了兩刻鐘的薩滿法師。唸經這種文弱的活動還是適合福晉和太妃的,他這種活潑好動的青年男子比較適合薩滿法師的驅魔舞。在此我們要特別交代一下:和親王同學在薩滿法師給他跳祈求靈魂平安轉世的舞蹈的時候,他自己也下場跟着happy了一下,業務十分純熟。

和親王的活喪鬧劇,在一個上午成了京城八卦的新熱點。即使沒有機會到現場觀摩一番的各種小市民也是津津樂道的。

這個說:“這王爺本就是個不俗的,前兩年還跳薩滿舞來着,這回居然敢辦活喪了,他還真不怕晦氣啊。要不怎麼說是,龍子龍孫呢,人家不怕啊!”

那個接話:“我可見過這個王爺嘞,就在那邊那個他他拉家的門口,他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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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了一個冒充皇家格格的瘋子,可有威嚴了。”

旁邊那個又接話:“可別胡說,那王爺雖說最是個愛熱鬧的,可還是位好王爺!聽聞他平日裡總會在天橋那邊轉悠,要是有當街鬧事的紈絝子弟被他撞見了,那絕對是收拾到底的!上個月他還把一個當街調戲民女的紈絝子弟給扔進牢裡去了呢,是個很講理的好王爺呀!”

這位百姓,你被騙了啊!作爲全京城最囂張的紈絝,和親王怎麼會允許有人比他更囂張?當然要把那些沒他勢大,又喜歡仗勢欺人的傢伙們都扔進牢裡去管教才行啊!

下午的時候,來和親王府上奔喪的人漸漸少了。在下午茶的時間過後,和親王毫不猶豫的從棺材裡跳了出來,對着前來視察喪禮活動現場情況的額林佈道:“好了好了,今兒個就到這兒了,都散了吧!福晉你幫忙看着點。”說完,他一背手,大搖大擺的往後頭去了。額林布就指揮着衆人收拾東西,叫人送賓客們離開,安排廚子上的人做點補氣補水的東西給大家補一補。

弘晝到了後頭,立即招了他家的賬房先生,盯着他迅速且準確無誤的把今天的收益算出來。聽說他家四哥只摳氣的出了一千兩白銀和一些常見的玉器之後,和親王撇撇嘴。又一想,他今天接待了三個來奔喪的侄子,登時覺得吃虧了!爺還叫福晉招待他們仨吃飯來着,虧了虧了!明兒個得帶上額林布和額娘去紫禁城吃回來!喂!你有點節操行不行啊!

總之,在和親王的活喪在宮內宮外,城內城外都掀起了一場新的話題之後,左都御史毫不猶豫的上摺子了。

摺子的內容是這樣的:和親王,作爲一個享受雙親王俸祿的親王,皇帝的親弟弟,大行皇帝的親兒子,理應是百姓表率,賢王的標杆!可這位親王尸位素餐,佔着和碩親王的位置,行爲卻不符合封建社會和碩親王這一職位的要求。這是一種什麼態度?這是一種不把親王責任扛在肩上的瀆職態度!對於這種行爲我們必須強烈譴責,必須把壞影響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言辭懇切,態度認真。完全一個爲清愛國的、直言懇諫的言官形象,看的右都御史一派一愣一愣的。

皇帝對此折持觀望態度,弘晝到是站在那裡,依舊吊兒郎當,好像左都御史參的不是他一樣。左都御史的奏章,使得看不清形勢的人以爲,這是皇帝受益他這樣做的,畢竟左都御史以前一直都是和親王的死黨,能讓他上摺子的,一定是皇帝無誤了!

這樣想的人有不少,於是接二連三的附議,卻沒發現和親王一方的人,除了左都御史以外幾乎沒有任何人有動作,全都等着看熱鬧呢!

等着該附議的都附議了,皇帝依舊沒發話,倒是事件的主角,和親王自己開口了。

“各位大人說我不該辦活喪?有違禮教、辜負皇恩?那展大人你家那穿着大紅張揚的出現在命婦聚會上的姨娘怎麼說?馬佳大人,聽說你前一陣子還包了一個頭牌的清倌兒一個月呢,您是把人養家裡了,還是自己親去了啊!開銷不小吧?您哪來的啊?就我所知,您一個月的俸祿可連的門兒都摸不到啊!哦,還有完顏大人,您的大兒子從京城大牢裡出來了麼?上個月,他當街調戲民女,還打傷了一個人,爺我秉公執法,判了他半年的刑罰呢!”

第一位,寵妾滅妻,目無尊長,他家老孃都弄不過那個小妾,已經被氣病了。第二位,不小的貪官,從知府的位置上剛調過來的京官。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裡頭的貓膩,啊~第三位,他家兒子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平日裡就好橫行霸道,但一直是很有眼色的橫行霸道。不幸,那日遇上了喬裝成小廝的和親王,於是被成功拿下。

這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右都御史那一派的,或者說是攀附在富察家和鈕鈷祿家上的人。聽得此話,三個人都冷汗連連。李大人心想:尼瑪我家後院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一清二楚啊!馬佳大人更怒:你還上青樓、捧戲子呢,我有點業餘愛好怎麼了?又沒花你的銀子!完顏大人就更虧了:我兒子一向有眼色,誰能想到街邊角落裡蹲着的、明顯是等着招聘的力工會是和親王呢!

皇帝對此仍然不表態,一時間衆人也摸不清皇帝在想什麼了。轉過頭,忽然問起工部的人,黃河的大壩修的如何了。於是,跪着的始終沒能起來,站着的,也沒跪下去。直到快要退朝的時候,皇帝才罰了和親王一千兩銀子,以示懲罰。

對於那些“附議”的傢伙,皇帝還是選擇性的處理了一些。不僅是和親王明確提點的那些人,還有站着的、沒有附議的、卻在皇帝手裡有把柄的傢伙們,這其中甚至還有弘晝自己的馬仔。

一時間朝堂裡的水渾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