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吧,”十三阿哥嘴上這樣說着,眉頭卻是往中間聚着,“關柱表現的不錯,要不是因爲他的年紀,評個第一也是當得的。”
“就沒出別的事兒?”蘭靜看着十三阿哥的神情,越發覺得這裡面有事兒。
“你聽說了?”十三阿哥看着蘭靜。
“聽說是聽說了一點兒,”蘭靜不跟十三阿哥兜圈子,直接將自己所聽和所猜的都說了出來,“但卻只是知道皇阿瑪的神色不好,爲了什麼卻是並不清楚,現在看爺的神色也是如此,不會是皇阿瑪已經知道鴉片的事兒了吧?”
“那倒不是,”十三阿哥搖着頭說道,“皇阿瑪神色會不好,爲的還是策試的事兒。”
“策試?”蘭靜之前雖然已經想得挺明白了,但聽十三阿哥這麼一說,心裡還是難免有些擔心,“與關柱可有關係嗎?”
“與他無關,”十三阿哥這麼說的同時,卻又嘆了一口氣,“皇阿瑪不高興的是,因爲這次的策試,讓他發現了那些曾經的戰陣大臣們,對海上用兵之法已經知之甚少了。”
“海上?”蘭靜因爲十三阿哥的話產生了疑惑,“咱們大清還有海軍?”
“海軍?”十三阿哥搖着頭,用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看着蘭靜,“你倒是會起名,那叫水師。虧得你阿瑪還是兵部尚書呢,居然連咱們大清有水師都不知道,還什麼‘海軍’。”
“我一個閏閣女子,”蘭靜白了十三阿哥一眼,“阿瑪又怎麼可能跟我說這些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岳父沒說,那就由我來說吧,”十三阿哥決定給蘭靜普及一下清朝的水師建制,“也省得你以後再說出咱們大清沒有海軍的話來,那丟的可是我的人。”
“你要說就說好了,損人做什麼?”蘭靜又狠狠的瞪了十三阿哥一眼,然後又悠悠的嘆了口氣,“其實就算知道大清有水師又如何,我連個海都看不到,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十三阿哥微笑着說道,“現在咱們雖然不能想去看海就去看海,但你記着,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如願的。”
“好,爺這話我記下了。”蘭靜對十三阿哥嫣然一笑,隨後又說道,“那在爺帶妾身去看海之前,就先跟妾身講講這大清的‘海軍’吧。”
“好,我就來講講‘海軍’。”十三阿哥一笑之後,開始爲蘭靜解惑了。
經過十三阿哥的講解之後,蘭靜這才知道,大清不只是現在有水師,早在努爾哈赤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在天命元年,就曾以水師循烏勒簡河出征東海薩哈連部落,而在皇太極時期,自寧古塔出征瓦爾喀的時候,因爲地多島嶼,還造過戰船,到了順治朝之後,初期是以京口、杭州水師分防海口,後來開始循明代舊制,在沿江沿海各省設提督、總兵、副將、遊擊以下各武員,同時還設了造船廠,順治十年,又以水師克舟山,增造戰艦,擴充兵額,康熙繼位後,又增設了福建和南臺的水師,所以比起早先來,大清的水師是隻多不少,戰船也一直在建造維護着。
可是知道了這些之後,蘭靜就更鬱悶了,既然大清早就有水師了,而且聽起來也算不得不重視,卻爲什麼到了後來,各國的列強還都能從海上侵來,連個小小的日本也敢欺上門來?當然這些問題,蘭靜的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答案的,除了當權者無能之外,現在的閉關鎖國、抑制科學發展,限制熱兵器的開發等等應該都是原因之一。
雖然知道了這些弊端,雖然十三阿哥對她的話還能願意聽一聽,但有些話蘭靜還是不能明着說出來,畢竟這是朝政上的事兒,身爲皇子福晉是不便參與太多的,她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遇到合適的時機的時候,點上一堆火或是添上一把柴,策略性的將話題往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引一引,就象是這次六姑娘因爲鴉片成癮的事兒一樣,但到最後是不是真能達到預期的目的,蘭靜卻是無法確定的,可不管能不能確定,試過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一些。
“原來咱們大清不只是在內地,在海上也有兵力啊,看來我還真是見識淺薄了,”蘭靜做出一副讚歎的樣子,“想想也是的,當初秦始皇建了個萬里長城,就是爲了抵禦外敵,而現在的武器、兵力還有交通方面,較之於秦朝的時候,又何止是強出了百倍千倍,咱們這邊的鄭和下了西洋,那些個洋人們也飄洋過海的來到了大清,若不是祖宗和皇阿瑪英明又有遠見,早早的就用水師築下了一座海上長城,說不定前些年就有些個眼紅咱們大清富庶、又想着要不勞而獲的賊寇或是國家來打主意了呢?雖然以咱們大清的實力,將他們鎮壓下去,或是消滅他們那都是必然的,但戰事一起,不管是大是小,總也勞民傷財不是?”
“誰說我的福晉見識淺薄,你的這番話,如果今天被問及的那些大臣們能想的到,皇阿瑪的神色也就不會不好了,”十三阿哥嘴裡誇着蘭靜,同時卻也在皺着眉頭,“皇阿瑪確實是英明又有遠見的,只可惜能深體聖意的人卻是不多。”
“對了,”蘭靜這纔想起被自己歪樓前十三阿哥所說的話,“爺剛纔說,曾經打過仗的那些大臣們,對海上用兵之法已經知之甚少了,可是今天不是考關柱他們這些武舉人的策論嗎?怎麼會扯到大臣們身上去了?”
“因爲一個武舉人在策論中,”十三阿哥看了看蘭靜說道,“既說到了陸戰,又說到了海戰,皇阿瑪見了一時興起,就當場問起一些大臣們對此的看法,結果就發現”
結果就發現,蘭靜在心裡將十三阿哥的未竟之言說了出來,這些大臣們早已經把海戰之法拋到腦後去了,自己現了個大臉不說,還讓問話的康熙當着一衆武舉人失了面子,這下他的神色能好那才叫怪了。
“爺說的那個提到海戰的武舉人是誰?”蘭靜覺得十三阿哥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大對,不禁懷疑的回視了過去,“不會是關柱吧?”
“到底是我的福晉,就是聰明。”十三阿哥很不吝惜的對蘭靜提出了表揚。
“我還有更聰明的,”蘭靜斜睨着十三阿哥,“爺要不要聽一聽?”
“不用了,”十三阿哥搖着頭笑着,“一天知道一點就夠了,這樣才能天天有驚喜。”
蘭靜的話雖然尚沒有問出口,但從十三阿哥的態度上她卻已經明白了,關柱會寫海戰的事兒,即使不是出自於十三阿哥的授意,至少跟他的指導也是有些關係,而他當然是不會害關柱的,所以蘭靜的心裡自然也就不怎麼擔心了,在與十三阿哥擡槓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就越發盈盈了,“別價啊,妾身的聰明是有限的,這天天有驚喜的事兒,爺還是不要指望了,還是讓妾身今日事今日畢吧,這其實也是妾身的美德之一呢。”
“是嗎?”十三阿哥揚着眉看着蘭靜,“我怎麼記得,你之前說過,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不必拘泥於現在來着。”
“那同樣也是妾身的美德之一,”蘭靜絲毫也沒有藉口被拆穿的窘迫之感,“今日事今日畢,和開創一個新的、美好的明天之間,並沒有什麼衝突。”
“你倒真是大言不慚,往自己身上攬起美德來,也是不遺餘力,照我看,你最大的美德就是,可以把些個胡攪蠻纏之詞,愣是說得讓人乍聽起來好象還真有幾分道理似的,”十三阿哥搖着頭笑着,又做出一副大度不計較的樣子來對蘭靜說道,“罷罷罷,念在你也算是費了不少個心思的份兒上,我就且聽一聽你的話吧。”
“那妾身可就要多謝爺的恩典了。”蘭靜見十三阿哥如此,也忙站起身來,衝他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
“免了吧,起來說話。”十三阿哥拉開了戲臺上大官的做派,衝蘭靜揮了一下右手,只是缺了一副水袖。
“妾身遵命。”蘭靜又再衝十三阿哥行了一禮,再擡起頭來,兩人一對視,同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的,”蘭靜見十三阿哥之前的積鬱之情總算是被自己有意的湊趣給帶開了,遂繼續嬌嗔的說道,“明明妾身是要聲討爺的,卻生生的被您幾句話就給帶進溝裡了,之前爺還說妾身聰明呢,要是聰明的都象妾身這樣了,那這天底下就沒愚笨之人了。”
“福晉是聰明還是愚笨,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十三阿哥微笑着的看着蘭靜,“而福晉你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越見得爐火純青了,難道這也是你的美德之一嗎?”
“爺,妾身是不是倒打一耙,這個問題且放到一邊,”蘭靜笑眯眯的繼續與十三阿哥歪纏着,“咱們先來說一說,這倒打一耙到底算是褒意還是貶意?”
“那你覺得呢?”十三阿哥伸長了腿,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坐着。
“妾身覺得,”蘭靜起身倒了一碗茶送到十三阿哥的身旁,“這倒打一耙,若是當招數來看,那它和什麼回馬刀,回馬槍之類的想來是差不多的,對了,還有關公的拖刀計,應該也算是這一種的,自然也就無所謂什麼褒意、貶意了,而如果把它當計謀來看,‘笑裡藏刀’、‘趁火打劫’,說出來也不好聽,但是褒意還是貶意,卻要看是什麼人在用了,就好比方纔爺對妾身所用的‘偷樑換柱’和‘聲東擊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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