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回別院時,已是入夜時分。她提着一盞晶瑩的燈盞,邁着輕快的步伐,正要推自己的房門,已有人輕聲笑道:“這麼晚了,小君姐姐纔回來。”
小君心裡直呼倒黴,只得轉過頭去,看隔着一道門推門出來的宛然。
“宛姑娘,還沒歇呢?
宛然還沒回答,院子中其他四道門也相繼推開,冷小襖,青翼,陳玄衣,孫劍蘭也走了出來。
“蕭蕭沒和你一起嗎?”陳玄衣有些驚慌,這要是丟了蕭蕭,別說小卿那裡要尋她的麻煩,一個燕月她就得罪不起。
“我很好。”一身白衣的蕭蕭,也推院門進來,並不理衆女,徑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姐姐也出門了?莫不是去見姐夫去了?”宛然看着蕭蕭,有幾分怨恨。
蕭蕭停頓一下,沒有說話,直接去推房門。
“姐姐能出去,小君姐姐也能出去,敢情這傅家的門禁倒是專給我們幾個定的了。”宛然嘆了口氣。
“小君,你去見燕傑了?”冷小襖反映過來,忍不住問小君:“他可好嗎?他有沒有問起我。”話音未落,目光忽然落在小君手裡那盞燈上:“咦,這不是琉璃燈。”
宛然等也跟着看去,小君只好笑道:“是,是一盞冰燈。”
果真是一盞冰燈,一朵盛開的蘭花,晶瑩剔透,栩栩如生。
這下,連蕭蕭也好奇起來,這時節,去哪裡弄了冰燈來,而又能雕刻得如此精緻,美輪美奐。
“燕傑對小君姐姐倒是上心的緊啊。”宛然忍不住哼了一聲:“做了這麼漂亮的燈討你歡喜嗎?”
“你若喜歡,就送你吧。”小君雖然心中不捨,但是總想息事寧人,便把冰燈遞了過去。
宛然雖然喜愛這盞冰燈,畢竟已是大姑娘,不似小時那樣喜歡的東西一定要搶過來的,說這話不過是替大大咧咧的冷小襖吃乾醋罷了。
哪知小君竟真將燈送了過來,不由惱怒道:“誰說要了。”她回手甩去,並沒有接,小君卻已經鬆手,燈“啪”的一聲,摔到青石板上,立刻冰花四濺,裂開了,紅燭倒在冰上,“嗤”的一聲滅了。
夜色明亮,燭火熄滅,一暗之間,院子裡的景物又恢復了過來。
小君有些難過。宛然也有些愧疚,她並不是想打碎這燈的。
“宇文姑娘,你發大小姐脾氣也該看看地方,小君姐姐好歹也算是半個主人,你這樣做,不嫌過分嗎?”孫劍蘭第一個站出來爲小君鳴不平。她孫大小姐早就看不慣宛然一天天牙尖嘴利的,況且這一直來,因了小莫的淡然,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發泄。
宛然剛想對小君表示一下歉意,卻被孫劍蘭一聲“宇文姑娘”弄得大爲光火。
“孫大小姐難道記憶不佳嗎?我早說過了,我姓宛,叫宛小然,誰再提什麼宇文不宇文的,就是故意和我過不去了?”
“是你先跟小君過不去的。”孫劍蘭毫不示弱:“燕傑喜歡送小君禮物,關你什麼事?”
“我們‘五小美女’同氣連枝,她當然能管。”冷小襖和宛然站個並排:“怎麼,你還想找我們的麻煩嗎?”
“大家別吵了。”小君連忙勸:“很晚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小君姐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別人才欺負你。”青翼自然是站在孫劍蘭一邊,她過去拿過小君又揀起來,卻已經掉了兩瓣花葉的冰雕蘭花,“多漂亮啊,可惜就被摔壞了。”
“是我故意摔的,怎樣,你也想替她出頭嗎?”宛然看着青翼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小妖精,專會討巧賣乖,騙得我家玉翔團團轉,憑什麼她就捷足先登了呢。………………………………………………
含煙剛盤膝運功,外面弟子就已來報:“別院的女客們,打起來了。”
含煙的眉皺得啊。本還想歇息兩個時辰,看來是沒指望了。這倒還是次要的,關鍵是老大心情本來已經不太順了,這下只怕又有人要倒黴了。
但是令含煙萬萬想不到的是,小卿簡直是春風滿面地站在院門前等他。
“剛委屈你了。”小卿的笑如三冬花開,讓含煙備覺窩心。
更難得的是,小卿對着這一衆美女,難得的溫和、寬厚:“列位都是傅家的貴客,無論哪個受了損傷,都是在下不願見的,煩請列位還是以和爲貴的好。”
孫劍蘭看看小卿身側垂手侍立的小莫,想起若非小卿橫加干涉,小莫恐也不會對自己如此冷漠,便負氣提起那個冰燈道:“這冰燈這樣精美,不知做的人該多麼精心,況且是送給小君姐姐的禮物,如今給打破了,誰能賠來?你倒說得輕巧。”
小卿瞄了燕傑一眼,燕傑忙賠上笑臉。
小卿道:“不過是一個冰燈,也值得如此大動干戈的?”淡然起身:“既然列位喜歡,一人送一個好了。只當是列位做客傅家的禮物吧。”
此言一出,含煙等傅家弟子均露出了笑容,燕雨已經欠身道:“是,燕雨這就去爲老大準備。”
看這意思,難道做冰燈的人,竟是小卿不成?
燕傑對小襖的猜測很滿意:“我們老大有手絕活,只是從不輕易施展,你們倒是幸運的很。”
小卿又瞄了燕傑一眼,燕傑忙道:“小杰去幫雨師兄的忙。”
含煙笑道:“你去將隨風也喊了來。”頓了一下,“將燕雷、燕電也叫着吧。”
小卿難得地笑顧含煙:“你幹什麼?還嫌圍觀的人不夠?我是不是該收門票?”
哇,原來小卿也有笑起來這麼可愛的時候,純潔得無害的樣子。
衆女幾乎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小卿見衆女將目光都凝向自己,索性大發善心,再給些好處:“你們的投訴,祿伯也已轉述。這幾日裡,就會安排幾個著名的景點與大家觀賞。至於更換導遊一事,我也考慮過了,明兒起,就換小莫、玉翔和燕傑過來。大家還有什麼要求,我也會盡量滿足。”
衆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小卿莫不是轉了性?只有旁邊立着的小莫知道,看來老大的心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好,那自己是不是該趁此機會將小葉的事情說上一說。
一般極富貴的驕奢人家纔會挖有冰窖,儲藏一些冰塊,用作解暑或擺排場之用。難道傅家鏢局也存了大量的冰塊嗎?
衆女隨着小卿等來到院子中,院子中早豎起了兩排紅紅的燈籠,中間卻是一條長桌,桌上一溜擺着七八個深淺不一、大小不一的的碗盤,裡面均盛滿了清水,水中搖曳着紅燈、明月和滿天繁星。
隨風和燕雷、燕電也走了進來,對着師兄們行過禮,面帶喜色的退到一旁。
小卿看看師弟們的模樣,竟然難得地有些窘迫:“看是許你們看了,可是不許說給師父聽,否則一律家法從事。”
“是。”衆師弟整齊的應諾。
小卿緩步走到桌邊,輕輕擡手,按住桌子一側,微抿了脣,忽然揚眉,脣邊含了淡淡的笑容,只見一道似有若無的白氣從他的掌下向桌子縱深蔓延,桌子上的碗、盤傳來清脆的而又輕微的咔咔聲響,白霧起處,凝水成冰!
天知道,小卿竟然還有這本事!
凝水成冰!
衆女的眼睛越睜越大,而此時,小卿已經縱身而起,足尖一點桌面,又倒翻而下,衣袂飄飄,動若游龍。桌子上容器中已經噴薄出晶瑩的冰塊。
小卿身形急轉,雙手微揚,刷刷刷,兩道寒芒盡斬那翻飛的冰塊,冰花飛舞中,小卿頎長挺拔的身姿已裹進那晶亮的冰霧中。
正憐火樹鬥春妍,忽見清輝映夜闌。出海鮫珠猶帶水,滿堂羅袖欲生寒。燭花不礙空中影,暈氣疑從月裡看。爲語東風暫相借,來宵還得盡餘歡。
待叮叮聲響,晶瑩剔透,巧奪天工的各式冰雕穩穩地落於碗盤之內時,衆女的嘴幾乎都張成了喇叭形狀。
原來一塊冰可以被呈現成那麼美輪美奐的模樣:可愛的兔子,綽約的花朵,小巧的城堡,展翅的鳳凰,揚蹄的駿馬,均是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除了含煙,還穩穩地立在小卿旁邊外,院子裡其他人都已圍攏在那桌子前,撫摸、欣賞、搶奪之……
小卿用手微扶了額,頗有些後悔:“這要是給師父知道,怕又要責我不務正業,譁衆取寵之錯。”
含煙的目光早看那些冰雕去了,只聽老大提到師父,便順口應承道:“是,師父說的極是。”
感覺老大好像在瞪自己,含煙又補充道:“老大,你說的也極爲有理。”
小卿一臉黑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