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賓客後,鳳凰和皇北天便各自前去沐浴了。鳳凰心情不虞,沐浴完後連晚膳都沒用,便上了牀。皇北天過來的時候她正愣愣的瞧着頭頂的帷帳發呆。
“怎麼了這是?”皇北天坐到她牀頭,伸手撥開她臉頰上貼着的亂髮,擔憂的問道,“剛剛送賓的時候便瞧你神色不太對,可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鳳凰心中既感嘆於他的敏銳,又有些被重視的感動,她躺在牀上,撩眼靜靜的看着皇北天半晌,這才忽地笑開了顏,“皇北天,有人虎視眈眈的覬覦着我身邊的你呢。”
“那就看牢我,”皇北天卻是伸手細細摸着鳳凰的眉眼,眸光深深的看着鳳凰,溫柔道,“用你的愛緊緊的看牢我。”
鳳凰怔了一下,良久才略帶苦澀的笑了一聲,伸手環住皇北天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入他的腰腹,甕聲甕氣道,“可是我害怕。”
既害怕你終有愛弛情薄的一天。
又害怕你始終愛的太過狂熱偏執。
我接受不了你負心薄倖的樣子,也承擔不起你得知我懷了別人的孩子後可能會有的雷霆之怒。
因爲我,愛上你了。
所以才,如此的患得患失。
皇北天自愛上鳳凰後,鳳凰就從未對自己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更未說出過如此示弱的言語。一瞬間皇北天只覺心中暖融融的一片,又覺心口酸澀的不行。
“不要怕,”他伸手將人更緊的環抱進自己懷裡,力道大的似乎要將鳳凰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你只需愛上我,更加更加的愛上我,只要有你的愛在,我便哪裡都不會去。”
鳳凰眼中忽然滾落出熱淚來。這一刻她多麼想告訴他,她其實已經愛上他了,可是腹中的那個胎兒卻生生壓制住了這股衝動。她並不怕死,但她不敢拿這個孩子來賭,皇北天正是對她情熱愛濃的時候,她不敢想象若是他知道自己已被人破了身,而且還壞了孩子會是什麼反應。她,賭不起。
皇北天卻是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鳳凰的眼淚,那眼淚透過衣衫灼燒着他的皮膚,燙的他心中一陣陣疼的厲害。他強硬的託着鳳凰腰肢,將人半抱至與自己視線齊平的位置,眸光灼灼的看着兩眼含淚的鳳凰問道,“凰兒,這眼淚是爲我流的麼?告訴我,是爲我流的麼?”
鳳凰心中痠痛難忍,她瞧了皇北天半晌,這才眼一閉,幾乎是使出自己最大的勇氣道,“對,是爲你而流,只爲你而流。”
一抹笑容綻放於皇北天的嘴角,絢爛明亮仿若春日裡最美好的驕陽。這一瞬間,任何言語都無法描述他的內心,他只覺胸口那股激盪讓他忽然有種對全世界大聲吼出來的衝動。
然而他拼命剋制住了,他只是扳過鳳凰的臉,一遍遍輕吻她的眼角的淚珠,一遍遍重複道,“凰兒,我真高興,我真高興。”
這一夜皇北天十分罕見的在鳳凰這裡留了宿,雖然兩人最終並沒有做什麼,但那種旖旎,溫情的氣氛卻始終縈繞在他們周圍。
翌日鳳凰醒來的時候發現牀頭放了一個硃紅色的檀木盒子,下面壓了一張紙,上面寫着,“致吾愛凰兒,望歲歲平安。”
鳳凰伸手打開,便見內裡放了一塊開了光的通體碧綠的玉佛。倒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難得的卻是這份心意。鳳凰低頭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將那穿了紅繩的玉佛掛在脖子上,小心的藏進了衣服裡面。
之後的日子皇北天對鳳凰益發的繾綣溫柔了起來,鳳凰也不若之前那般彆扭,兩人之間的氣氛空前甜蜜。只是這種甜蜜的日子卻是短暫的。那日的生辰宴本就是皇北天爲了拉攏試探朝臣反應的,而如今該拉攏的拉攏了,該試探的也試探了,接下來便是雷厲風行的時候。
鳳凰雖說與他們聯盟,且手中還掌握着驀然閣這樣一支龐大的暗勢力,但實際上卻並不能起多大作用。鳳凰到底未參與過政治,因而並不太擅長那些朝堂征伐,朝下攻訐的事情。因而大多數事情還是皇北天幾人安排的。
按說既然是合作,合該事事都參與其中,如此纔可免得日後被動纔是。可鳳凰打從心底相信皇北天,因而也就沒有插手他們的計劃,只是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獲取更多更有利的信息。
皇北天忙的腳不沾地,卻還不忘提醒鳳凰無須如此拼命,首先顧好自己的身子纔是。鳳凰心中感動,面上軟言應好,背後卻仍絲毫不曾懈怠。皇北天也無法時時看着她,便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時光如梭,轉眼就是月餘。
鳳凰的肚子已經開始初露形狀,好在她素日裡便喜歡穿寬鬆的衣裳,倒也看不出來,只是整日裡卻是越發的憊懶了。
如今雖至已立夏,但氣候明顯還處於“門外無人問落花,綠陰冉冉遍天涯”的暮春時節。
這日陽光和暖,天光大好。
小丫頭一早就將被褥抱出去曬了,鳳凰沒地兒可躺,只能讓人搬了把鋪了褥子的藤椅放在花園裡,自己躺着一邊曬太陽,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青玉聊着天。
說是聊天,其實不過是青玉嘰嘰喳喳的說些最近京中發生的奇事趣事,自己則邊打瞌睡邊充當聽衆罷了。
“對了,還有這件事我忘記說了。公主我跟你講啊,最近那尚書令府發生了一件奇事呢。”青玉正呱唧呱唧的說着,忽然似想起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拍腿道。
鳳凰偏眼瞧着她下手那狠勁,真擔心她將自己的腿給拍折了,面上卻只淡淡道,“哦?什麼事,說來聽聽。”
“尚書令家的那個梅三小姐您還記得麼?就是那個帝京第一才女梅月華,”青玉並沒有立即說,只是眨巴着眼朝鳳凰問道。
鳳凰嘴角抽了抽,“我又沒傻,怎麼可能不記得?”當日她和梅月華元宵節燈謎一戰京都無人不知,自己自然也不可能不記得。
青玉這才憨笑了兩聲撓了撓頭,隨後又神秘兮兮的湊上前,壓着聲音道,“那梅三小姐不是還沒婚配麼?可是她竟然未婚先孕了!”
鳳凰看她這鬼頭鬼腦的模樣,雖然心中早已知道,但還是配合的作出詫異的模樣,“真的假的?”
“那怎麼會有假!”青玉一昂小腦袋得意笑道,好像這件事有多麼值得她得意似得,“我跟您說啊,整個尚書令府因爲這件事都要瘋掉了,梅三小姐更是鬧了很多次自殺,虧得被人給救了下來。可她祖母是個頑固的,非得要將她浸了豬籠,以保家族清譽,還是她娘以命相逼,這才保下她一條命來。如今整個尚書令府都被下了禁口令呢。”
鳳凰見青玉一邊說一邊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抿脣笑了一聲,順勢問道,“哦?這事倒是奇了,這梅三小姐不是待字閨中麼?如何會突然懷孕?莫非是有姦夫不成麼?”
青玉聞言這才笑的更加神秘兮兮道,“這最奇怪的也在這呢,聽說那梅三小姐堅決不承認自己有姦夫,爲此不惜特地請個穩婆驗了身,竟真的沒有破過身。公主,您道奇怪不奇怪,一個未破身的黃花大閨女竟然懷孕了!”
鳳凰頷首,“這事倒是聞所未聞。”
青玉也跟着猛點小腦袋,“所以尚書令府的下人都在暗傳這梅三小姐是被惡鬼瞧上了,於睡夢中遭惡鬼破了身,懷了鬼胎。”
“咳,咳咳——”鳳凰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下。這些古代人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就沒有找大夫瞧瞧麼?或許是中毒什麼的。”好容易止住咳,鳳凰開口問道。
青玉卻是搖頭,“怎麼沒瞧,前前後後大夫看過幾十個呢。可所有大夫都說是真的懷孕了,並未中毒。而且這些下人說是懷了鬼胎也不是毫無根據的,畢竟有誰剛懷孕不過才一個月,肚子竟已若西瓜一般鼓起來了。”
鳳凰這才佯裝認同的點了點頭,“如今這梅三小姐怎麼樣了?”
青玉憐憫的嘆了一口氣,“還能怎麼樣?整日裡以淚洗面,這京都是肯定不能待了,尚書令夫人以她身子有恙,將她送到農莊去小住了。可說是小住,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京了。而且她如今的年紀正是婚配的好時候,原本尚書令還指望將她嫁給太子呢,如今也只能化作一團泡影了。”
鳳凰哂笑了一聲,怪道那梅月華那麼心高氣傲,膽子也大,搞了半天是因爲自己要做太子妃啊。
“哦,對了,還有一件奇事!”青玉忽然再次咋呼道。
鳳凰聞言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性說完麼,咋咋呼呼的。”
青玉嘿嘿笑了一聲,這纔開口道,“我聽我姐姐說啊,大公主似乎也生病了,可能病的還挺嚴重,打殺了一個太醫,兩個民間大夫呢。”
鳳凰眉頭一蹙,“她這般隨意打殺人就沒人管管麼?”
青玉冷哼了一聲,“誰敢管?連老皇帝都只是口頭訓斥了她一番,然後命人厚葬了三人,並賜了許多金銀珠寶,那三家人便是有怨言又能說什麼。”因着鳳凰的原因,驀然閣的人對景慕帝都不甚恭敬。
鳳凰臉色有些冷,“可知道大公主是生的什麼病麼?”
青玉搖了搖頭,“我姐姐說大公主自從生病後,自個寢宮便被影衛給圍得水泄不通,輕易不能進去。除了大公主的一個貼身侍女一個老嚒嚒,其他人若是靠近半步就格殺勿論呢。”
鳳凰點了點頭,“你讓你姐姐不要再試圖靠近了,順便通知大公主宮裡的其他探子也都不要再試圖去探查,這事我知道了,她們保全自己便是。”
青玉鄭重的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會話,鳳凰的肚子忽然咕了一聲。青玉聞聲頓時笑了起來,鳳凰也沒有不好意思,如今她不是一個人,餓得比常人快些也是正常。
她懶懶從藤椅上起身,扭頭朝青玉笑道,“這藤椅別收,等下我——”
一句未完,卻是身子劇烈一顫,跟着臉便煞白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