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情不虞,鳳凰自然不想去嫣然那邊再弄一肚子氣,但此時只有嫣然附近有一張空桌,由不得她不過去。
她剛一過去,嫣然便佯裝關心道,“三妹剛剛沒事吧?可有受驚?”
鳳凰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參茶,眼皮也不撩的淡淡道,“多謝大皇姐關心,無妨。”
嫣然這才掩脣柔婉一笑,“那便最好不過了,要不然你可怎麼受不得住。”
鳳凰聽出她話中有話,眉頭不由一蹙,“大皇姐這話何意?”
嫣然見她如此模樣,眸中閃過一抹惡意,面上卻佯裝訝異道,“三妹還不知道麼?聽說剛剛駙馬在男席那邊可是對一個女子很是寵愛有加呢,據說那女子還是三妹你府上的一個侍女。”
她說着似乎替鳳凰不值的氣憤道,“這駙馬也真真是太過分了些,竟在三妹你這大喜的日子讓你沒臉。”
鳳凰這才知道她說的所爲何事,心中不由覺得好笑,可好笑的同時卻也蹙了眉,這嫣然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一些。
不遠處的妖嬈一直豎着耳朵聽着這邊的談話,聞言立刻作感興趣狀,“真的假的?不曾聽聞駙馬有鐘意過自己府中的侍女啊。”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有這種熱鬧可看,她如何會不插上一腳?
嫣然一直若有似無的注視着鳳凰,似在等鳳凰變臉。她最近雖與妖嬈的矛盾日趨激烈,此時卻卸了爭鋒相對,面上扯出得體的柔笑,“這事如何能作假?男席衆人可都瞧見了。據說駙馬不僅當衆將人抱進了懷裡,還又是安撫又是喂菜的,可不知驚住了多少人呢。”
“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在打三妹的臉?”妖嬈有些幸災樂禍道,說着嘖了一聲,“而且可不是普通的打臉啊,畢竟這又是自己府上卑賤的婢子,又是在三妹的生日宴上的,嘖嘖。”
原本說笑,打馬吊的衆人也豎起耳朵朝這邊聽來。這些養在深閨的夫人小姐們平日裡就好個聽八卦,如今見有這麼勁爆的消息,如何會不好奇?
只可惜讓衆人失望的是鳳凰臉上竟然是無動於衷,對於嫣然滿滿都是惡意的爆料,她甚至還心情極好道,“哦?真的麼?若當真有如此佳人,本公主倒是要做主給駙馬收進房纔是。”
如此大度簡直就是賢妻的楷模啊!
嫣然面上表情僵了僵,隨後卻是不相信的哂笑一聲,“三妹就彆強顏歡笑了,你心中的苦我們大家都知道。”
“苦?”鳳凰斜眼睨了衆人一眼,一臉春花曉月般明媚笑意的問道,“我這樣子像是有苦麼?”
衆人細細瞧了一番,竟見她臉上當真無一絲苦澀,那模樣好似對自家駙馬另結新歡當真渾不在意一般。
嫣然見此情形也不由將信將疑。
見沒好戲看,衆人這才顧自去頑自己的。鳳凰也鎮定自若的看起了戲,只是懷孕後這身子當真容易乏的緊,不過略坐了一會,便疲倦的不行。她起身道了句失陪,衆人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也沒什麼不滿,只笑着道三公主多加保重身子纔是。鳳凰笑了一聲,去了。
雖說回去,但也不能就再不來了,鳳凰叮囑一小丫頭等下送賓的時候記得叫自己,這才放心的回去小憩一會。正睡得迷糊間,忽聽有人喚自己。鳳凰睜眼,便見之前叮囑的小丫頭朝自己笑道說送賓的時辰差不多了。鳳凰唔了一聲,懶洋洋起牀,洗了把臉後,這才清醒了一些。
那小丫頭早被自己打發走了,鳳凰獨自朝前面走去,因那小丫頭說還有一點子空餘時間,鳳凰便也就沒那麼急着朝前面趕。正悠悠哉間,忽聽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知道你心中極恨鳳凰,只是你之前的做法也太莽撞了一些。”卻是嫣然。
鳳凰心中一動,忙放輕了腳步避到了一側的樹蔭後,待確定自己不會被發現後,這才偷眼朝聲源處看去,但見那裡正相對而立了兩個女子,一個是嫣然,另一個竟然是梅月華!
“大公主現在還是別做這種溫柔善良的模樣了,這兒又沒有旁人。”梅月華卻是冷笑一聲,“您若當真認爲我剛剛的行爲太過莽撞了,爲何在三公主摔倒在地的頃刻不動聲色的將桌上削果皮的小刀給拂落在地?”
嫣然臉上的溫柔笑意一凝,隨後淡淡笑開,“怕是月華你看錯了吧,我當真只是不小心將那小刀給拂落在地的。”
梅月華冷眼睇了嫣然一眼,忽然上前半步於嫣然面前蹲下。嫣然見狀正要後退,梅月華卻已伸手撩起了她的裙腳。
“大公主今兒個穿的鞋子是鬆糕雲紋底,這種鞋底最大的特點就是鬆軟中略帶了點堅硬,因而大力之下格外容易落下印子,”她說着半擡起臉來朝嫣然一笑,“大公主可否將腳擡起來與臣女一瞧?”
嫣然一動不動。
梅月華也沒有勉強她,只施施然站起身,“大公主既然不肯給臣女一看,那想來是默認了。只是不知大公主既然是不小心碰掉的,爲何又偷偷將那小刀給踩在腳下呢?”
嫣然臉上的容色終於徹底冷了下來,她微眯眼定定看着梅月華,冷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臣女並不想要什麼,”梅月華淡淡笑了一聲,“不過是希望大公主遵守諾言,保臣女和家父一把罷了。”
嫣然聞言略爲譏諷的笑了一聲,“本公主怎麼不記得承諾過你什麼?”
“大公主您就是貴人事多,”梅月華臉上的嘲意卻比她還要明顯,“您忘了在駙馬派人於各府邸下帖子後,您特地將臣女召進宮,曲言暗示臣女今日只管給三公主一點顏色瞧瞧,您自會替我撐腰。若不是得您這一聲承諾,臣女如何敢伸腳絆三公主。畢竟三公主雖不足爲懼,但近日裡誰人不知駙馬對三公主疼愛有加?”
“但是我沒讓你伸腳絆她!”嫣然臉色已經蒙上了一層陰霾。
梅月華笑了一聲,毫無誠意的道歉道,“哦,抱歉,三公主神出鬼沒的,臣女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近身,只能劍走偏鋒了。再說若三公主剛剛當真摔了那一跤,大公主您的刀子只怕已經割上三公主的臉了。屆時三公主毀了容,您只怕還要感謝我伸腳絆她。”
“若是我不答應呢?”嫣然周身再無一絲一毫的溫柔大方,整個人陰森森的仿若惡鬼一般,“本公主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
“臣女這如何是威脅您?不過是在求您遵守諾言罷了,”梅月華聞言絲毫不怕,神容淡淡的說道,說着她話音一轉,“您若不答應,那臣女自然只能先行去駙馬面前負荊請罪了。只是臣女這膽子忒小,屆時若攝於駙馬威嚴,不小心說漏了嘴……”
嫣然胸膛一陣劇烈起伏,明顯氣的不清,半晌她才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駙馬若想做什麼,本公主如何阻攔的住?”
“那自然只能看大公主您是不是盡心盡力了。”梅月華不鹹不淡道,說着又似笑非笑的補充道,“大公主最好快些考慮,這眼見着賓客告辭的時間也要到了,大公主今兒個穿這一身,不會想只單單走個過場吧?”
“你有沒有聽說過,太過聰明的人總是容易早死?”嫣然涼涼看着梅月華冷道。
梅月華聞言卻是嫣然一笑,“那隻能說明那人還不足夠聰明!”
嫣然不語,直盯了梅月華半晌,這才冷冷道,“好,我答應你。”
“如此便多謝大公主了!”梅月華提裙屈身一禮道。
“哼!”嫣然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梅月華也不以爲杵,只在她背後淡淡道,“希望大公主萬妄食言,否則臣女即便拼着一死也要將這些事告知於駙馬。大公主想來是不希望有任何一絲的不美好落於駙馬-眼中吧?”
嫣然腳步略頓了頓便揚長而去。
梅月華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卻是涼涼笑了一聲,自語道,“枉我以前還認爲這京中只你一個是我的對手,如今看來,卻不過是個被愛情矇蔽了雙眼的蠢女人而已。”說着再次嗤笑了一聲,跟着不緊不慢的緩步離開。
待確定人走遠,鳳凰這才從樹蔭中走出來,卻是面色寒涼。她本以爲剛剛不過是梅月華使壞,沒想到竟是嫣然在背後攛掇的。她就說梅月華這人一看就極爲聰明,如何會做這種明顯不帶腦子的事情,原來是手中有所倚仗,根本無所謂帶不帶腦子。
想到嫣然,鳳凰心中又是一陣氣怒。看來景慕帝那夜對她的警告根本沒用,這女人是鐵了心了想得到皇北天,而景慕帝那夜的話不僅沒震住她,反給了她倚仗,因而她纔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又是挑撥,又是暗中推波助瀾的想要謀害自己。
還真當自己是軟柿子不成!看來要狠狠教訓她一頓纔是。
帶着這種氣怒的心情,鳳凰趕到了前面,因爲那一個耽誤,衆女賓已與自家的夫君或是父親集合到了一起。皇北天正面色淡淡的送着客,而在他的旁邊,嫣然正一臉巧笑倩兮的站在他旁邊,那架勢直若她纔是這府邸的當家主母一般。
鳳凰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個善妒之人,可看着那對仿若璧人一般站着的男女,卻莫名就覺得扎眼非常。
皇北天聽力一流,因而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鳳凰的到來,他面上明顯怔愣了一下,隨即神色淡淡的臉龐上頓時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凰兒,快過來與我一道送送諸位大人。”
這溫和的一聲仿若大地上捲起的第一縷春風,幾乎是立時便吹散了那層層疊壓的陰霾,剎那間,冰雪融化,大地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