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5
見我扛着東方祁出來，司瑾軒朝我微微一笑。
我嘲諷地笑了，對他說:“司公子，原來滅君的王是你啊。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還以爲是何方神聖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攻下這麼多州。”
“過獎。”司瑾軒擡眸看向我肩上的人，說，“本王還以爲東方一族的人有多強，好歹曾經的東藺大帝也是歷史上的戰神，沒想到他的子孫如此不堪一擊。”
“司瑾軒你別忘了你也是東方一族的人！”我咬牙切齒說道，“司瑾軒，東臨皇朝東藺大帝第五代子孫旁支，原廣昌王獨子！”
我話音剛落，司瑾軒的臉色極其難看。
“本王不是東方一族的人！”他瞪着我，一字一句說道，“從二十七年前的那個晚上，隴瑾帝派人來廣昌王府滅口的時候本王就不是東方一族的人了！”
“你身上流着卻是東方氏的血！這一點你改變不了！”我說道。
司瑾軒用力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把手，把手在那一瞬間便斷了。我知道他現在十分生氣，認識他的這二十多年只見過他發三次火，一次是十年前我被打入樂籍時，一次是七年前那件事發生後，一次便是因爲我維護着東方氏。
他恨東方一族已經恨進了骨頭裡，就像罌粟一樣，戒都戒不掉。
“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要麼放下他，要麼一起留下。”司瑾軒冷眼看着我，“本王倒要看看，東方氏的人有多硬氣。”
未等我說話，趴在我肩上的東方祁卻低聲笑了，他說道:“司瑾軒，你只道東方氏的人不講兄弟情分，對旁系血脈趕盡殺絕……咳咳……可你有沒有想過……旁系的人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咳咳……東臨國的事？”
司瑾軒一愣，沒說話。
“隴瑾二年，廣羣王率十萬大軍平定雲州……晉爲廣昌王。同年十月，廣昌王在盛京錯殺平民……劉氏……咳咳……最終以賠償十萬兩，免劉氏家稅兩年平息該案。隴瑾五年，廣昌王涉私鹽案……該案涉及東臨國三個州數十個城，是立國以來最大的……私鹽案……廣昌王僅停職查辦，後以廣昌王府管家王氏出面頂案……”
“夠了！”司瑾軒吼道。
“不夠……”東方祁明亮的雙眼看着他，說，“先皇駕崩前夕曾召喚本王進宮面聖……他說廣昌王府一案他固有私心……但是廣昌王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實在太過分了！”
“不辦廣昌王是念在兄弟情分……只是到了非除不可的時候了……”東方祁用力挺直了腰板，“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廣昌王逃過了那麼多劫，總該付出點代價。”
司瑾軒聽到這裡，冷聲笑了:“這代價可不是一般地小啊。廣昌王府上下一百號人口，除了本王通通死在了御林軍手下！若不是爹的舊衛誓死相護，本王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不會親手將你折磨成這個樣子！”
東方祁不說話，我轉頭看向他。
廣昌王府的慘案在多年前曾聽說過，那時司瑾軒還只是殘。廣昌王府滅門案，在一夜之間全府上下一百一十六號人通通一刀斃命，用血流成河來形容實在不爲過。然而在滅門的當天，一張公告便早就貼在盛京城內——
廣昌王貪污受賄，通敵叛國，
朕念兄弟情分，特賜毒酒白綾，府上成年女子充妓，成年男子發配邊疆，未成年則沒落奴籍。
“怎麼，沒話說了？”司瑾軒笑道，“世人皆以爲，廣昌王府滅門案是舊仇，而聖旨只是剛好撞上，可是隻有唯一存活的我知道那是御林軍乾的！”
他站起來，走到我們的面前，說:“只有御林軍纔會有御字佩！”
東方祁的臉色變得煞白，劇烈地開始咳嗽，我趕緊扶住他，瞪着司瑾軒，說道:“說完了麼？說完了就閉嘴！”
“女人真是蠢！”司瑾軒冷眼看着我。
“尹素，難道忘了審判前隴瑾帝對你的單獨一審了？難道你忘了那種被打的滿嘴都是血腥味的感覺了麼？”司瑾軒笑道，“還是愛情實在偉大，讓你可以忘了殺父之仇！”
我的臉色僵硬，胸腔憋着，說不出話。
“你現在獨闖敵營，要救的可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司瑾軒的話像錐子一般扎進我的心裡。這些我何嘗不懂，我亦恨隴瑾帝，可是……我無法忍受任何人去傷害他們……
“廢話少說。”我冷聲道，“今天我必須帶他走。”
司瑾軒的嘴角邊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我知道他的笑裡帶滿了諷刺，甚至是對我的鄙夷，他說道:“想走？求我啊。”
我臉色極其難看，毫不猶豫擡手甩出我的蝴蝶刀。
司瑾軒冷眼看着我，躲都沒躲，擡手用兩指夾住了我的蝴蝶小刀，可他的手指立刻鮮血直流，他身邊的士兵立刻舉起手中的弓箭對着我。
司瑾軒擡手示意士兵放下弓箭，對我說道:“我放你走。”
我錯愕了。
“本王給你三十個鼻息間，如果在這時間內，你能帶着這個殘廢跑掉，那就算你們幸運，如若不能……”
他的話音未落，我已經帶着東方祁消失在他的面前。
我瞭解司瑾軒，他說三十個鼻息間就是三十個鼻息間，三十個鼻息後，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不會手下留情。
我趕緊背起東方祁飛奔，可他畢竟是個大男人，背著他跑很是吃力，體力流逝地極快，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
“素兒……咳咳……放我下來……自己走吧……”東方祁心疼地說。
“不行！我必須帶你走！”我咬牙說道，話音剛落，一支箭“咻”地一下落在我腳邊，深深地扎進土地裡，這絕對是司瑾軒射的。
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跑，隱約聽見司瑾軒的命令:“殺了東方祁。”
我心下一驚，腳下的動作更快，不敢有半點鬆懈，身後傳來了“咻咻”的箭羽破空聲，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撲面而來的箭雨。但我只要再跑一段路，跑出弓箭的射程，我與東方祁便有救了。司瑾軒沒有命令追殺，便是給了我一線生機，我可不能辜負他的好意！
身後“咻咻”的聲音漸弱，我眼底不由地有了一抹微笑。
“咻——”一聲極其犀利的破空聲從身後傳來，我趕緊一躲，三支箭直直朝前飛去！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不見。
我的腳步不由地停滯下來，趁着這時間趕緊大口喘息。
他丫的司瑾軒吃了春藥啊！力氣這麼大！我跑了這麼遠還不如他射出的箭跑的遠。我沒有再跑，我知道
，我躲不掉。
我轉頭看向箭來的方向——
司瑾軒穿着墨綠色長袍，及腰的長髮在空中飛揚，修長的手指拉開弓弦，三支鋒利的箭指着我與東方祁。
我苦笑地對東方祁說道:“九哥，只怕這次我們兩個都跑不掉了。”
司瑾軒這些年爲了報仇花了多大的功夫我最清楚，與半路出家的我相比，他的功夫比我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所以他接的住我的蝴蝶刀。
“放我下來。”東方祁的聲音很嚴肅，我以爲他有事交代，便放他下來。
“咻——”我手一抖，知道司瑾軒已經鬆手。我從來沒有覺得死亡離我這麼近，可就在箭刺穿我身體前，東方祁用力地將我推到了一邊，三支箭陸續穿過了他的胸膛，最終落在地上。
我呆楞楞地看着東方祁噴出一口血，單膝跪在地上。
司瑾軒似乎知道他射中了東方祁，沒有再發箭，遠處的火把漸漸地遠去，我知道司瑾軒離開了。再轉頭看向東方祁的時候，他已經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的血一點一點地流出，我看着地面被他的傷口不斷流出的血染紅，向小河一樣歡快地流到我的腳邊。
這種感覺就像十年前我在集市口看着爹爹處斬，爹爹的血也從刑臺上流下來，不停地流不停地流，直到染紅我的繡花鞋，直到那斷脖處泛白，直到他身體裡的血流乾淨，再也流不出一滴血。
“不……”我趕緊跑過去，撲在他的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臉。
“不！你不能死！不能死！”我拍着他的臉，無助地叫着，就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什麼時候我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
東方祁的眼睛半睜，吃力對我笑了笑。
“九哥……不要死……”我哭着說道，“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爹爹和孃親都不要素兒了你也不要了嗎……九哥……”
“九哥……九哥好累了……”東方祁伸手擦去我的淚水，卻低低地笑了，“ 素兒沒受傷反而成了血人……”
他的手上都是他的血，替我擦淚的時候蹭到了我的臉上。
“別說話了！我現在帶你回去！”我趕緊站起來想要將他從地上拖起來，但是剛剛消耗了太多力氣，現在雙手無力，我拉不動！
我用力拉扯着，卻感覺他的身體如千斤石一樣沉重，我無力地跌倒在他身邊。
東方祁低低地笑了:“罷了素兒……註定今日是要長眠於此了……”
我不服輸，用力地拉起他，將他背在背上，賣力地往前走，他的呼吸在我的脖子邊，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駕——”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我看見蘇流獨自騎着馬兒往我這邊狂奔。
“籲——”他未等馬兒停下，便跳了下來，跑到我的身邊，咆哮道，“你搞什麼鬼！怎麼可以單獨出來！”
我看着他，無助地哭道:“快救救九哥……”
他的視線終於看到昏死在我肩上東方祁，立刻將他接過，我的衣服被他的鮮血染紅了，東方祁的臉色蒼白，沒有一點生氣。
蘇流探了探他的鼻息，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傻傻地看着他。
蘇流擡頭看着我，說:“祁清王……已經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