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妃踉踉蹌蹌得站起身子來,神情恍惚得被身邊的婢女攙扶着走出了溫凌恆的書房。她沒想到溫凌恆真得會爲了那個杜思君,而對自己轉變了態度,甚至還直接下了逐客令。
溫凌恆不緊不慢地翻開了自己面前的書冊,隨口問了一句道:“王妃現在在做什麼?”
站在一旁的清風微微屈身,笑了笑回答道:“王爺這話問得稀奇,王妃喜歡安靜,平日這個時候都在屋子裡看書寫字,別的什麼也沒有?”
這些事情對方都知道,他不明白爲什麼王爺又要刻意問一遍。
“那正好,”溫凌恆拿起了放在手邊的畫軸,站起了身來作勢要走,“皇上賞了一副絕好的字畫,本王正好同王妃品賞品賞。”
溫凌恆到的時候,杜思君正倚在軟榻上就着燭臺看書,神色慵懶又帶着點些許的嫵媚。
他這樣瞧着這個女子斜斜倚靠翻着書卷的樣子,想起奴婢方纔說起她白天訓斥許靜的凌人氣勢,心裡突然就生出了些別的滋味。
其實一開始將杜思君娶爲正妃,只是溫凌恆的一時興起。
那時候他奉了皇上的旨意,領着軍隊一路南下破城,攻進了明國的城下。
明國的戰事節節敗退,眼看着就只剩下最後一道防線的時候,溫凌恆作爲越國的領兵將軍,主動提出了和親。
和親並不是溫凌恆的本意,他也只是聽從在被惠太后授意之下的葉彬禮的旨意。
惠太后的意圖其實不難揣測, 她一方面想要用公主做質子壓制明國,好得到豐厚的上供,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讓異國之人待在王府裡,好擾亂溫凌恆的視線。
她的意思是讓溫凌恆將其納爲小妾,以後再找個機會將自己的心腹指婚給他做正妃。
那樣便既能夠讓溫凌恆多一重考慮,又能達到在他身邊安插眼線,方便監視他一舉一動的目的。
只是惠太后沒有想到,溫凌恆會主動上書請求皇帝將明國和親來的公主封爲正妃,打亂了她全盤的計劃。
她只能勉爲其難地答應了下來,卻萬萬預料不到和親過來的公主,會是這樣一個人物,更估量不到這之後會發生的種種。
明帝膝下的子嗣衆多,光是皇子就有四個,更別說是公主。
雖然選擇頗多,但他吃了敗戰,對於大舉進軍的越國多有不滿,自然是不願意將自己的親生骨肉親手送給敵軍做質子,即使對方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攝政王溫凌恆。
明帝有自己的打算,但眼下的局面若是不交出公主,他便可能面臨着被立即攻破城池的慘狀。
隨便找一個女子來替婚,似乎並不足以表達明國的誠意。
明帝最終決定,冊封即將同太子大婚的尚書令杜遠的二女兒杜思君爲文靈公主,不日遠嫁越國。
皇帝的天命難以違抗,女兒杜思君又被說成是帶來禍害的不祥之女,杜遠起先還有些不捨,後來也漸漸得心生了厭惡,默認了女兒的婚嫁。
只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 柔弱女子的性子剛烈,還沒等到越國派來的迎親軍隊,就一頭撞在了柱子上,想要求死以示自己的親白。
這些事情溫凌恆也是早有了耳聞,因此早也做好了應對的打算。
但沒想到真正同杜思君見上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子與傳聞中的大大不同。
她聰慧又不失機警,同侍衛談論兵法時,爲了駁斥對方而提出的“高牆危己”和“空城計”的計謀,也讓溫凌恆覺得眼前一新。
本來只是一時興起娶回來的王妃,如今卻讓他產生了些許的興趣。
他開始想要看看這個女子究竟能在這王府裡,在自己的心裡掀起怎樣的風波。
“王爺今日來得好晚,臣妾已經覺着乏了,不便起身恭迎王爺,還望王爺恕臣妾大不敬的罪名。”
杜思君嘴上說着這般恭敬的話,面上卻還是懶懶的模樣,撐着下巴目光散漫地望着放在跟前的書冊,漫不經心地輕輕翻動着。
溫凌恆忍不住勾脣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太過寵愛她還是怎得,居然把她慣出了這樣的脾性。
但想來也是跟白天的事情有關,讓杜思君瞧着自己卻是這般的態度。
站在一旁的紅蘿瞧着這一幕,心裡卻是爲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她雖然也知道溫凌恆的性情溫和,對妃嬪侍妾的驕矜大多是包容,但也更加清楚,溫凌恆是堂堂的攝政王,身份尊貴不容忤逆。
她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溫凌恆,卻不見對方臉上有什麼怒意。
“皇帝賞了本王一幅字畫,”溫凌恆像是沒聽見似的,拿着那畫軸慢悠悠地坐在了旁側,勾脣笑道,“本王還念及着我的王妃,打算跟王妃一同欣賞。”
溫凌恆平時忙於政事,連待在王府的時間都少之又少,哪裡又會有閒心拿什麼字畫來要同自己欣賞。
她想起了溫凌恆前幾日差人送來的,那個掛着七巧鎖的木匣子,心裡突然有了想法。
杜思君微微收起了臉上的倦意,擡眸坐起了身來,將手邊的書冊輕輕合上放到了一邊,一副漫不經心的架勢。
“王爺既然這麼說,臣妾哪有不從的道理,皇上送的東西畢然是絕佳,不知道是哪位畫師的作品?”
她雖然面上這麼說,卻也瞧不出來臉上有多大的興致。
溫凌恆自然是明白但也沒有點破,只是不動聲色地把那畫軸放在了桌上,輕輕展開了來。
那是一副狂野壯闊的山水畫,旁邊卻是用蠅頭小字提了詩。
溫凌恆說這是皇上賞賜的字畫,但很顯然這字畫是一副實實在在的贗品。
杜思君有些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樣,正低頭審視着那副字畫,沒有提防就被溫凌恆一把攥住了手腕給拽了過去。
她跌跌撞撞地落進了溫凌恆的懷抱之中,正對上溫凌恆那雙挑笑的眼眸,溫熱的氣息就在鼻子之間縈繞。
她突然想起那日溫凌恆突如其來的吻,心跳猛地不自覺得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