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一眼就認出這裡是陰間的,是周遭的豔紅空蕩。
這裡他再熟悉不過了,萬年來每當彼岸花開放,他便被吸進彼岸花瓣中,陷入千年沉睡。
而這裡,就是他沉睡的地方,彼岸花瓣。
已經四十年沒有置身花瓣中了,可彼岸的腳步剛剛站穩便低下頭來的時候,還是因爲周身熟悉的豔紅而驚呼出聲。
“彼岸花瓣……”
他離開了1975年的記憶,卻來到了花瓣之中。這裡是他沉睡的地方,他不知在這裡度過了幾個千年。
可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彼岸擡頭看着四周,這裡還是像以前一樣,四面八方都是豔紅的屏障,除卻豔紅沒有任何東西。
他該不會,要在這裡沉睡吧?不行啊,他還得去救眠眠呢!
在1975年的時候,他找到了那段記憶的鑰匙,也就是小生。他做出了與四十年前一樣的選擇,附身在小生身上,由此打破了那不知是幻覺還是記憶的屏障,來到了這裡。
但是這一次的鑰匙是什麼?該不會是在這裡睡上一千年,等彼岸花敗了,他才能被放出去吧?
開什麼玩笑!等到那時候眠眠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彼岸氣急敗壞的搓了搓手,而後衝着頭頂的豔紅想要很狠一擊。可是他卻忘記他的陰力已經被鎖住,完全使不出來。
懊惱的握緊了拳頭,他衝着空蕩的花瓣大喊一聲:“玉帝!你有本事別困住我!有本事出來和我單挑!你這樣算什麼男人!算什麼天界之尊!”
用盡全力咆哮一番後,彼岸喘着粗氣坐下來,大腦凌亂不已,卻還是逼迫着自己去想着法子。
毫無疑問,1975年不過是第一次坎兒,他有本事過的了第一關,卻被困在了第二關。
他甚至不知道,一共有幾關。
迷迷糊糊間,他忽然感覺到有些睏乏。他現在是小神的身份,睏乏也是正常的。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他睡過去了,難免會像往常一樣沉睡千年,所以他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防止自己睡過去。
但莫名的睏意還是強烈侵蝕着他的意識,不知過了多久後,他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好,四十年沒有睡過,他睡得很香。
嘀嗒,嘀嗒。
又是那陣水流聲!彼岸的睡意被這神秘的水流聲吹走,他先是昏昏沉沉的睜開雙眼,而後猛地站起身來。
這水流聲不尋常!
他警惕的四處張望着,可這裡只有豔紅,哪裡有什麼水流?疑惑間,他忽然感覺到頭頂處似乎有光亮。
他擡起頭來,卻剛好眼睜睜的看着頭頂的豔紅裂開一條縫,一個紅色的影子出現在那裡。
依稀間,他甚至聽到了一個女子竭力掩住的驚呼聲。
眯起眼來讓自己迅速熟悉這光亮,待他看清那紅色影子時,他忍不住呢喃出聲:“眠眠……”
那紅色影子,竟是花神時期身着紅衫的方眠!
不可否認,花神與方眠有着不同的容貌,雖然二人的五官有着莫名的相似,但彼岸還是一眼認出,這不是方眠時期,而是花神時期!
“眠眠!你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彼岸急了,也不顧自己現在正在花瓣中,用力跳着大喊。
可外面的花神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臉上滿是些許的驚喜。
她仔細端詳了彼岸片刻, 忽的擡起了手臂,笑到:“嗨,葉神,我是花神。”
“我當然知道你是花神!眠眠!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彼岸更加焦急的衝她揮舞着手臂,“我是彼岸啊!”
花神依舊沒有反應,手臂擡至耳邊,臉上還是那副笑意,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眠眠!你倒是說話啊!”
彼岸用力想要跳出去,可他現在沒有陰力,又不能用翔風,只得仰頭看着花神乾瞪眼。
折騰了十幾分鍾,花神還是保持着相同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
彼岸看着花神一眨不眨的雙眼,忽然感覺到她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時間也停滯不前了。
不行,他必須找到這一關的鑰匙。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關是1975年的回憶,而這第二關,則是他與花神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回憶。
當時他正在花瓣中沉睡,沉睡階段進入尾聲時,他醒了過來,站在花瓣中百無聊賴的等着彼岸花敗。可是正當他無聊至極的時候,頭頂忽然出現一道光,他一擡頭,便看到了紅衣如火的花神。
是了,這一次,是萬年以前的事情。
如果想要過關,就要和1975年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深呼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而後他擡起了手臂,衝着外面的花神揮了揮手,笑道:“嗨,我是葉神。”
剎那間,花神的時間像是繼續走動一般,她笑意濃了起來。
“眠眠!”彼岸見狀急忙大喊一聲,可就如前一次一般,他的魂魄被莫名的拉扯住,緊接着,他就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依然是陰間。
他的身子剛剛站穩,就下意識的低頭去看。可是剛一低頭,他就再次驚呼出聲。
竟然是彼岸葉叢!
“這又是哪個時間點?”彼岸憤憤的握緊了拳頭,邁開了步子就要往葉叢外面走。
卻不料他的腳步只是邁出去,卻無法落腳。他皺皺眉,忽然記起他作爲葉神守護彼岸葉的時候,是不允許離開葉叢的。
靠……有一有二不能有三,這玉帝難不成有什麼癖好,喜歡看別人在回憶裡不停的折騰?
不經意間一擡頭,彼岸傻眼了。
他萬萬沒想到,在彼岸葉叢不遠處,竟站着許多神鬼。而最前面的一個老者,居然是老閻王!
已經仙逝的老閻王,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但很快,他就知道這是哪個時間點了。
因爲他看到了在老閻王旁邊的孟婆,而且是老太婆狀態時的孟婆。如果他猜的沒錯,現在應當是他第一次從彼岸葉中出來的時期。
老閻王擺明了是一副打算回行宮的樣子,判官在一旁攙扶着他。似乎是孟婆喊了他一聲,他們轉過身來,詫異且激動地望着葉叢中的他。
而孟婆,則一臉驚喜的指着他,臉上的皺紋也跟着活躍了起來。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孟婆了。自上一次在三戒小屋外,對她隱瞞了若添的事情之後,他就沒有聽過孟婆的消息了。
這個時間的孟婆與幾千年後恢復青春貌美的孟婆相比,應當少了很多煩惱吧。
將心思收回來,彼岸衝着他們揮了揮手:“孟婆!老閻王!你們看得到我嗎!”
但不出所料,與上一次一樣,他們就如時間停止,沒有任何人搭理他。
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有經驗了,而且他心裡想的是,既然玉帝給他安排的回憶是按照時間倒序,那這應該是最後一關了。
他生來就是曼珠沙華葉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天就是他整個人生的誕生日。
他已經沒有回憶可以倒退了,這一關過了,他就可以離開這裡去到2015年的陰間了。
想到這裡他冷哼一聲,玉帝這個天界之尊莫非是因爲日子過得太無聊,所以想要給自己找個樂子嗎?
不過很可惜,他並不想爲玉帝提供這個樂子。
他擡起頭來看着孟婆他們,稍一思索,便如同那一日一般開口道:“你們,哪位是我的上司?”
話音剛落,所有神鬼便被按下了播放鍵,孟婆的臉上冒出了哭笑不得的笑意,她指了指老閻王,對他說道:“他,就是你的上司。”
老閻王爽朗的笑着,由判官攙扶着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來。
他急忙握住。
“歡迎你來到陰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彼岸正要如同那一日一樣迴應他,魂魄忽然被抽走了。
結束了。他的心中只有這三個字,他想着,回憶到此爲止,他可以見到眠眠了。
可是事實卻事與願違,他的魂魄穩定下來的時候,他卻並沒有見到熟悉的陰間事物。
他甚至什麼都沒有看到。
因爲他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這一次比剛剛和獨角獸一起進入陰間不同,這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他有些慌亂了,伸出手臂想要觸摸到周圍的牆壁。但他在黑暗中走了許久,也沒有觸及到任何東西。
這裡似乎是很大的地界,他看不見,更別說找到邊界了。
他愈發懊惱,衝着虛無的黑暗大吼一聲:“該死的玉帝!你有本事就給老子出來!這樣躲在暗處看笑話,妄你還是三界六道受人尊敬的玉帝!”
但他的聲音也只是穿透了黑暗,沒有任何迴應,就連回音他都沒有聽到。
這麼大的空地,又是在哪裡?
漸漸地,他的心情有些絕望了,他跌坐在地上,觸摸着冰冷的地面,黯然出神。
這一次,他恐怕絕不會想到是哪一日的記憶了。
因爲他壓根就沒有這一段記憶。
也不知眠眠怎麼樣了……
驀地,他忽然聽到輕微的風聲。仔細聽來,像是擦動了葉子邊角發出的摩擦聲,似乎有人在向他的方向走來。
他猛地站起身,看向聲音的方向。
恍然間,他忽然記起,他似乎做過這樣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