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珩更覺於心有愧,略一思索,便道:“本王不瞞公主,本王將來必會問鼎天下,公主乃皇室貴胄,不妨趁早做打算,以求全自己。”
他這樣一番話,算是沒有對沈凝留底了,因爲現在還不是時候,這話如果是傳了出去,那麼南唐危矣。
沈凝也有所觸動,不過卻是淡淡一笑,“沈凝早知王上有此雄心,世人都謂公子放浪形骸,可是沈凝卻知公子必有謀略,只是這個最後陪公子睥睨天下的人,終不是沈凝。”
話中無限唏噓感慨,竟是不能自持。
不過到得今日,沈凝也已明白,她與公儀珩從來都沒有開始,便更不可能有結束。
公儀珩有片刻後悔,若當初不是一味避着沈凝,傷害沈凝,能與這樣的女子做知己,也不失爲一件美事,只可惜,當時當局者迷,只想着如何避開,到現在,也只能剩下無限唏噓了。
公儀珩正經的向沈凝行了個禮,道:“公儀珩謝過公主了,若日後公主有需要公儀珩的地方,公儀珩一定義不容辭。”
義不容辭。
沈凝便苦笑,自己做了這麼多,到最後得他義不容辭四個字。可是除卻這個,又能怎樣呢?
沈凝搖了搖頭,“今後,今後不會再見了。”
公儀珩微怔,“公主何出此言?”
沈凝看着公儀珩,最後一次了,今後就只能在回憶裡見到他了吧,可是繼續這樣下去,她一輩子都忘不掉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沈凝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
沈凝道:“公子該明白沈凝的什麼意思的。”
公儀珩沉默的看着沈凝,片刻後,道:“公儀珩欠公主的,實在太多。”
沈凝便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在門外道:“公子,夫人他們要走了。”
公儀珩看了一眼沈凝,“公主,我該回去了。”
沈凝依舊笑着,那笑容卻讓公儀珩不敢看,沈凝道:“公子慢走。”
公儀珩方起身,略微遲疑了下,卻到底是走了。
沈凝一直看着公儀珩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這輩子,大約是再也看不到了吧。不管將來如何,她和他,不會再見面了吧。
曾經那麼深愛着的一個人,如今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了,不是沒有留戀,而是,不能留戀啊。
修眉走到沈凝身邊,“公主,我們也該回去了。”
沈凝笑,道:“是該回去了。”
卿淺淺將卿蒙和夫人在王宮裡安排妥當,公儀珩一直跟着,沒見卿淺淺有什麼反應,覺得卿淺淺應該不知道他私會沈凝的事,遂放下心來。
哪知道兩人剛從卿蒙他們那兒出來,卿淺淺便問道:“老實說,剛纔吃飯去私會誰了?”
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這麼容易矇混過關的!
公儀珩忙陪着笑,道:“公事,公事,不是私會。”
卿淺淺便頓步看着公儀珩,看得公儀珩一陣心慌,公儀珩一咬牙,死撐,“真的是公事。”
卿淺淺便冷哼
了聲,“私會沈凝,這也叫公事?”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女人小心眼起來會要人命的。
公儀珩在心中哀呼,一邊解釋,道:“淺淺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卿淺淺便索性不走了,在走廊裡站定,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端倪,“好,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她越是這樣平靜,公儀珩就越是害怕,心裡就越是沒底。
公儀珩看着卿淺淺臉色,道:“是這樣的,九公主來說是有要事要告訴我……”
“要事?什麼要事值得堂堂一個公主不遠千山萬水來親自告訴你?”卿淺淺心中其實有些酸,也覺得對不起沈凝,可是越是這樣想,她就越要和自己過不去,就越要爲難公儀珩,似乎這樣她心裡纔會好受一些。
“她是真的有要事告訴我,我們是清白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說你們是清白的我就要信?”
“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理……”
“我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了。”
卿淺淺說完就跑,因爲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心裡就會更酸,最近發生太多事,她一直忍着不肯表現出來,可是她也是個人,又怎會真的做到不在乎。
公儀珩本來想追,蕭輕臣卻不知道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王上,臣有要事稟報。”
公儀珩看着卿淺淺越跑越遠,擰眉道:“很要緊?”
“很要緊。”
“算了,你跟我去上書房。”
“是,王上。”
卿淺淺真是一鼓作氣的跑,跑了一會兒回頭看後頭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更生氣,她一生氣就犯倔,竟不顧侍衛阻攔一個人大晚上的跑出了王宮。
消息傳到公儀珩耳朵時,卿淺淺人已經跑出王宮半柱香了。
公儀珩氣得把手裡的密摺都扔了,“胡鬧!”
蕭輕臣便好脾氣的把密摺撿起來,“王上,國事重要。”
公儀珩緊皺眉心,“傳本王令,令禁衛統領帶人暗中保護,若有個閃失,本王絕不輕饒。”
“是,王上。”
不知爲何,公儀珩心中總有股不祥預感,可是如今他確實抽不開身去,只好勉強自己鎮定下來。
蕭輕臣站在一旁,將密摺重新遞給公儀珩,“王上一向沉穩,想不到遇到夫人,便也沒轍了。”
公儀珩只好苦笑,“一物降一物啊,本王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蕭輕臣卻笑着搖了搖頭,“王上這是心甘情願,又何來人爲刀俎?”
公儀珩哈哈大笑幾聲,“蕭相何時也學會說這些話了?我卻不知道江少卿有這個本事。”
蕭輕臣與江驍那點破事,公儀珩早就心如明鏡,只不過這兩人都這麼沉得住氣,他這個做王上的也不好去攙和。
蕭輕臣倒臉不紅心不跳,道:“江少卿只會斷案,不會教人,臣才疏學淺,若少卿肯教,臣也是願意學的。”
江驍便在門口處懶洋洋的道:“本少卿肯教,蕭相可願意
學?”
兩人素來如此,江驍見了蕭輕臣不擠兌幾句就渾身不自在,蕭輕臣倒每次都不生氣,完全就當江驍是空氣。
公儀珩聞言便看着蕭輕臣,“蕭相剛纔所言,當不當真?”
江驍也不看蕭輕臣,因爲心中斷定蕭輕臣總是會找理由推辭的,所以便只往裡面走,沒走兩步,卻豁然聽見蕭輕臣道:“臣無一字虛言,若少卿有空教臣,臣必定認真學習。”
江驍倒怔了,片刻才冷哼道:“蕭相豈非又在戲弄我?”
蕭輕臣卻道:“輕臣從未戲弄少卿,少卿若是不肯,便就算了。”
江驍便即說道:“既是王上親諭,本少卿自當遵命。”
公儀珩眼見兩人又要槓上了,不由扶額,趕忙從中勸道:“既然少卿肯教,蕭相肯學,本王可就放心了,好了,咱們先不說這個,先說正事。”
蕭輕臣和江驍便正色,江驍道:“王上,臣已查出丟失的官銀現在何處,不過這官銀,卻又在那裡奇蹟般的失蹤了。”
蕭輕臣道:“少卿說的,可是長樂鎮?”
江驍讚賞的看着蕭輕臣,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公子,好似天下沒有什麼事瞞得過他,他的謀算當今天下無人能敵,公儀珩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蕭輕臣可謂是功不可沒,也正是這樣一個人,才讓他江驍日夜不忘的系在心上。
江驍點頭,神色凝重,“是,長樂鎮。”
長樂鎮,乃是頁城附近最爲繁華也是最爲混亂的一個鎮,鎮上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士,可謂是魚龍混雜,當地官府也只是個擺設,所以在這裡若是沒個有頭有臉的熟人,還真的很難辦成事。
蕭輕臣道:“江少卿想找回失卻的官銀?”
大理寺本來是斷案查案的地方,官銀丟失本來就是件大事,追回丟失的官銀本來就是大理寺的責任,如今蕭輕臣這麼一問,江驍便脖子一昂,冷聲道:“這本是大理寺的責任所在。”
蕭輕臣便對公儀珩道:“王上,官銀丟失一事事關重大,追回官銀迫在眉睫,臣請與江少卿一同查察此案,請王上允准。”
江驍以爲自己聽錯了,怔怔看着公儀珩,又看着蕭輕臣,還在懵懂狀態,其實別說江驍,就是公儀珩都覺得不可思議,從前總是江驍一個勁的追着蕭輕臣,蕭輕臣從不給他好臉色看,現在怎麼反而角色對換了?
公儀珩微抿脣,道:“眼下本王還需蕭相在身邊出謀劃策,蕭相應該相信少卿的本事,相信少卿定能追回官銀。”
蕭輕臣卻是一本正經,道:“長樂鎮並非尋常之地,臣擔心少卿安危,所以一定要跟着少卿一同去,臣此去也不會耽擱太久,何況王上的謀略,臣本來望塵莫及。”
公儀珩和江驍都摸不清楚蕭輕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難得蕭輕臣也有這麼關心江驍的時候,公儀珩再攔着他自己都要抽自己了,不過他又不能表現得太歡喜,這樣就有些失了威儀,“蕭相既然如此堅定,本王就準你三日假,三日之後無論官銀追回與否,蕭相都不能再插手官銀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