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望住趙無極的臉,這張臉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十四冷笑一聲,“殺生殿有天底下最好的情報機構聽風,每個進入殺生殿的人身世刑堂都會去查證,從你進入殺生殿那日起,我就知道你的目的,只是我裝作不知道,我做盡一切哄你高興,只想着若那日你不會站出來與我一戰,那麼從今以後我就與你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十四說這話時很平靜,平靜到眼中沒有一絲的波瀾,這本該嘶吼出來的一番話,他卻說得這樣平靜,平靜到令趙無極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趙無極再明白不過,十四越是平靜,就越是沒有翻盤的可能。自己當初將他傷得那樣深,到如今他這樣對自己,他也不該有怨言的。
趙無極心中陡然生出種絕望,縱然他現在得到刑堂堂主的位置,也報了血仇,可是他心中卻沒有一點痛快,這三年多來,他無有一日不在痛着。
十四不再看趙無極,專心駕車,趙無極目光沉痛,卻最終是沒有再說話。
假如生不能再在一起,那麼死呢?既然生無可戀,就泯不畏死。有些事,透過了生死再回頭去看,好像真的不是什麼大事。
“阿四,從從頭到尾我唯一沒有騙你的……便是愛你……”趙無極低聲,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十四沒有說話,只當做沒有聽見,趙無極苦笑一聲,本來如此,自那日起,十四就不會再相信自己說的任何話了。
這是,自作孽。
高山之上,一墨衣男子安靜的站在山巔,眉目如畫,朗逸如皓月,他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是在看前方還是在做什麼。
安如雪一身白衣慢慢走了過去,聲音恭敬,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如雪參見師父。”
這墨衣男子,便是玄宮宮主,龍傲天,也正是公儀珩當年的師父。
龍傲天睥睨着山下,猶如王者,他生來就該坐擁這天下的,可惜命運弄人,所以他一直都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見不得光,不被世人所認同,所以他嗜血殘酷,無情,他早已沒有心,無心,才能強大,強大到不被任何人打倒。
“事情辦得如何了?”龍傲天聲音有些低沉,帶着某種磁性,令人着迷。
“一切都已經辦妥。”
龍傲天舉目,看着前方,沉聲道:“好,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傳我命令,叫各方人馬準備,我不想再等了。”
“是,師父。”
“如雪,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是玄宮未來的主人,你該知道什麼是我的底線,我不希望你越界,你明白嗎?”
安如雪心中一緊,“師父放心,如雪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
“好。”
“師父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你先下去吧。”
“如雪告辭。”
龍傲天目光仍然望着前方,前面,就有他想要見的人,也有他需要毀滅的人,生死有
時候真的很脆弱,強者只要輕輕一動手指,弱者就死無葬身之地,所以這世上,只有強者可以做主,他已經變成最強大的那一個人,那麼,他就不必在生活在黑暗之中,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即便他是個雜碎,即便他不被世人所容,可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撼動他!
他要這天下,再也無人敢反對他,他要這天下,都踩踏在他腳下!只要是他認可的人,就算是罪惡滔天,他也一樣可以讓他一手遮天!
隱忍了這麼多年,等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經等得心中無有波瀾了,就好似這一切,本來就該是他的。
龍傲天!他要這個名字響徹田地!
十四猛地勒住馬繮,馬兒凌空哀鳴,馬車差點就翻到在地,公儀珩眼神森冷,終於,他還是來了。
十三月和蘇裴也已經感受到濃重的煞氣,快馬加鞭趕了上來,蘇譽之緊緊將卿小安護在懷中,旺財在原地不安的打着圈,連他都知道危險臨近了。
蘇譽之哄着小安:“小安,別怕。”
卿小安的武功也能和一般的武林高手相比,所以他也知道來人的武功絕對在他們這羣人之上,卿小安也有些不安,蘇譽之將他往懷裡拉了拉,“小安,一會兒你躲在叔叔懷裡,哪裡都不要去,明白嗎?”
卿小安望了一眼馬車,這種時候,他真的很想和孃親在一起。
卿小安從蘇譽之懷裡往外挪,“怪蜀黍,我要和孃親在一起。”
蘇譽之心想也好,卿小安在卿淺淺身邊,卿淺淺也會顧忌着卿小安,處處保護小安,他們幾個大男人就正好全力以赴,蘇譽之摧馬到馬車旁,將卿小安抱給了十四,卿小安鑽進馬車就抱着他孃親,卿淺淺以爲他是害怕,便將他護在懷裡。
公儀珩沉聲道:“我會盡力拖住他,你帶着小安快走,不要回頭。”
卿淺淺聽得出來公儀珩話中的意思,從來都鎮定自若的公儀珩,頭次在卿淺淺面前流露出緊張和不安,到底外面來的人是誰,會讓公儀珩如此不安?
“我不會自己走。”卿淺淺懶洋洋的道:“危難時刻丟棄同伴,這樣的事我做不來。”
公儀珩就知道自己這位二貨夫人不會這麼容易打發,只好道:“你不替自己想,也爲小安想想,而且你沒覺得你們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我要你帶小安走,只是不想你們在這裡礙手礙腳。”
卿淺淺當然不信,之前他們遇到那麼多劫殺,公儀珩都沒有叫他們走,只是氣定神閒的坐在馬車裡喝茶,等茶喝完了,還要對剛纔的打鬥進行一番評價,可是今次,公儀珩卻叫她帶着卿小安先走。
不過卿淺淺也知道,她現在就算說破嘴皮,公儀珩也不會答應的,所以她就先應着,反正到時候她不走,他總不可能打着她走。
公儀珩深深的看了卿淺淺母子一眼,突然附身過去在卿淺淺額頭輕輕吻了一下,“無論如何,一定要活着。”
公儀珩說完轉身就要出
去,卿淺淺忽然拉住他手,“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不管怎樣,你都要給我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立即帶着小安改嫁。”
公儀珩沒有說話,只是掰開卿淺淺的手,走出了馬車。
卿淺淺心中突然一陣空落落的,因爲好像覺得,她會失去什麼似的。
公儀珩走出馬車,十四和趙無極也已經下車了,卿淺淺牽着卿小安也跟着下來了,十三月和蘇裴也已經過來,幾個人站成了一條線,目光同時望着前面的墨衣男子。
卿淺淺目光觸及到墨衣男子的同時,幾乎是同時往後連退了幾步,怎麼會是他?
公儀珩注意到了卿淺淺的變化,難道說卿淺淺和他龍傲天之間,有什麼過去嗎?那連他都查證不到的一年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
公儀珩目光中蘊着森冷之氣,看卿淺淺這麼害怕龍傲天的樣子,龍傲天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阿珩,很久不見了,你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師父的嗎?”龍傲天脣邊含着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冷。
公儀珩滿目煞氣,“早在七年前,我和你就已經不再是師徒關係,我也不相信今天你來,是與我重溫師徒情誼的。”
龍傲天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徒弟,倘若你不是這麼聰明,或許今日我就不會殺你。”
龍傲天站在懸崖邊上,目光陰鷙滿含煞氣,他說得沒錯,當初他悉心栽培公儀珩,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讓他繼承玄宮宮主的位置,從此江湖廟堂,再無人敢反對他。
可是偏偏,公儀珩要背叛他!他這樣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寧叫他負天下人,也不要叫天下人負他!
“七年前你沒能殺死我,七年之後,你以爲你能殺死我嗎?”公儀珩冷冷回道,眼角餘光見卿淺淺臉色蒼白,像是見鬼了似的。
龍傲天冷冷一笑,“七年前沒能殺死你,是因爲我輕信了你,也輕信瞭如雪,七年不見,我倒想看看,你究竟長進了多少,竟然敢插手我的事。”
公儀珩也是冷冷道:“若說當初你有七成的機會殺我,那麼如今,我絕不會給你半分的機會!”
龍傲天狂傲的大笑起來,“七年沒見,你說大話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不過反正也不重要了,一個將死之人,就算嘴巴里能吐出朵蓮花來,也不過是具不會再說話的屍體而已。”
“師父,念在十幾年師徒情分上到今日我仍就叫你一聲師父,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相干。今天你要我死,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有不有那個本事。”公儀珩伸手,十四將他的劍奉上。
公儀珩的劍名叫無言,劍長三尺七寸,乃千年玄鐵所鑄,削鐵如泥,柔軟如蛇,在兵器譜上排名第三,是把天下無雙的絕世軟劍。
龍傲天孤傲的狂笑起來,目光淺淺的落在卿淺淺身上,他比出根手指,指着卿淺淺,“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失卻的一年中,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