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給老子來一瓶好酒。兩斤牛肉。”大漢吼道,聲音洪亮。
“好咧……”
大漢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扯了扯手裡的鏈子,隨即回頭看了看幾乎快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呸,賠錢貨。老子帶着你走了那麼多地方,愣是沒人買下你,還要浪費老子的米飯。”
大漢越說似乎越火大,擡起腳就想往那小姑娘的身上踹去。
安流煙似乎有些氣憤,但是又無能爲力做些什麼。
玄慕辰看出了安流煙眼底的憐惜之情,手中攥着竹筷的力道漸漸加大,手上青筋有些若隱若現。
“住手!”他喊了一聲,站起來,走到大漢身邊,“這個姑娘我買下了。”
“買……買下了?”大漢似乎有些吃驚的看着玄慕辰。
他一身繡工精緻的深藍色綢裝,領子上鑲嵌着一圈白色的狐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
大漢斜眼看着玄慕辰許久,“要買下這丫頭?行,二十兩銀子。少一文不賣。”
“二十兩?”他斜挑起眉,似笑非笑的望着大漢,眼神冷冷的掃過。
大漢被玄慕辰的眼神看的有些心驚,他嚥了一口口水,昂着頭,“是,二十兩!少一文不賣。”
玄慕辰從袖間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扔在桌子上。
大漢打開錦袋,數了數,慌忙解開鎖住姑娘的鏈子。
安流煙站起來,走到玄慕辰旁邊,從肩上取下狐裘,蓋在滿身是傷的姑娘的身上。
“先過去吃點東西吧。”安流煙扶起她,看着她黑兮兮的瘦的不成人形的小臉,有些不忍。
“謝謝。”小姑娘轉動着黑溜溜的眼珠,有些怯怯的。
安流煙將她扶到一邊坐下,吩咐小二爲她加了一副碗筷。
玄慕辰坐回來,爲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安流煙望着他,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想說什麼?”他啜着一口酒,微眯着眸子。
“沒什麼。”她面目上揚起一絲笑意,夾了一些菜放在那小姑娘的碗中,“我只是想不到你會救她。”
小丫頭睜着烏黑的眸子,用筷子扒着碗裡的食物,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們。
“你想救她。”他擡頭瞥了她笑盈盈的臉,“不是嗎?”他默了一會,纔不緊不慢的繼續道:“更何況,你現在也缺個使喚丫頭。回去以後,你若是不想收留她,把她送到沈婉那裡便好了。”
安流煙先是一愣,忽而意識到什麼,低頭不語。
原來是爲了她,她心裡暗暗思忖道。想不到他竟有這般心思。
“這小丫頭可有名字?”他頓了一下,眼神掃過冷冷的掃過壁桌上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大漢。“若沒有,你便給她取一個吧。”
“名字……”安流煙放下筷子,靜靜的沉思了一會,忽而,眉目一彎,皓齒一露,“叫她雀兒可好?”
“是你的丫鬟,你決定便好。”他癟了癟嘴,起身往樓上的廂房走去。“快些吃完,帶着去梳洗一下,髒兮兮的。”
“別光吃飯,吃菜吧。”安流煙將菜推到她面前,笑容溫暖。“你可有名字?”
“小……小姐,奴婢已經被小姐買下來了,小姐想叫奴婢什麼,
那奴婢就叫什麼”她扒着飯,眼神清澈的望着安流煙。
她從小就被伯母賣給大戶人家當奴婢,這麼多年來左右輾轉,被賣了不少人家,也不乏遇到窮兇極惡的主子,像這位小姐這般溫和待她的,她還是頭一回遇見。
“那往後我便叫你雀兒吧。你也不必一口一個奴婢的,我聽着也不舒服。”她又替雀兒夾了一些菜到碗裡,“快些吃吧。吃完了我帶你回房給你的傷口上藥。”
在山下約莫停留了一個月,再次啓程的時候已經是深冬了。
雀兒畢竟只是一個半大的丫頭,經過近一個月時間的相處,她的性子開始活躍起來,不似剛開始那般怯怯的。
安流煙的傷還未全好,玄慕辰在啓程之前命人在馬車裡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毛皮。坐起來不但柔軟,也暖和了很多。
一路上雀兒興奮的掀開簾子四處張望。
安流煙半閉着眼睛,半臥在柔軟舒適的軟墊上休息。
“小姐,我們這是去哪裡啊?”雀兒梳着兩個雙髻,原本乾瘦的臉上經過幾天的調養已經有了血色。她望着安流煙,聲音歡快而雀躍。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坐在這樣舒服的大馬車裡,幸好她在這個地方被爺跟小姐救了,她以後一定會好好做事報答他們的。
“爺要送我回家了。”安流煙沒有睜開眼睛,語氣悠長,聽到雀兒的問題她只是低低的應着。“雀兒,說起來你怎麼會跟着那個人?”
玄慕辰吩咐她讓她跟雀兒在沒有回京之前叫他爺,以免引起不懷好意的人起歹心。
“我很小的時候,爹死了,之後娘失蹤了。我跟着伯父伯母生活。”雀兒眼角有點紅紅的,突然有點哽咽,她絞着自己的手指,“伯父家也不富裕,後來在我十歲那年,伯母將我賣給了人販子。我就一直過着被人賣來買去的生活。”
安流煙睜開眼睛,沉默的望着她,許久,才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安流煙伸手輕輕的握着雀兒的手,扯着脣,苦澀的笑了一下。
她沒想到雀兒竟然有這樣悽苦的身世。其實,在當今表面太平的世道之下,像雀兒這樣悽苦身世的人何其之多。
“好香。”突然雀兒眼神一亮,掀開車窗的簾子。
香?安流煙回過神來,輕輕的嗅了嗅,果然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雀兒湊着車窗,梭巡着街道兩旁的攤子,小地方小市集,不寬的街道,街道上的人卻熙熙攘攘的很多。
有一個攤子做了好些人,飄揚的布旗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粥”字。
“小姐,是賣粥的。生意很好,圍了好多人。小姐可想吃?”雀兒興奮的問。
安流煙沉默了一會兒,那特殊的香味縈繞在鼻尖,她的食慾似乎被勾起了一點,但是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們現在畢竟是在趕路,她給玄慕辰平添更多的麻煩。
雀兒從茶壺裡倒出一杯熱水,端到安流煙面前。“雀兒懂小姐的意思,小姐是不想給爺添麻煩。”
安流煙淡淡的笑望着她。這丫頭竟然一眼就看透了她心裡的想法,果真冰雪聰明。
“雀兒。”安流煙拉過雀兒坐下,手貼着她的背,“你可曾還有什麼親人。若有,回去之後,我便讓爺送你到你的親
人身邊,可好?”
“小姐。您這是要趕奴婢走嗎?”雀兒突然跪下,“是爺跟小姐救了奴婢的命。奴婢如今跟着小姐,便是小姐的人了。小姐去哪,奴婢便去哪裡。”
安流煙趕忙扶起雀兒,拍了拍雀兒的手,“我不是想趕你走,如若有親人,回到親人的身邊不是很好嘛?”
雀兒看着安流煙,再也忍不住,竟然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小姐待雀兒如此好,雀兒哪都不去,雀兒留下來好好侍奉小姐。”
安流煙看着雀兒如此激動,從袖間掏出一條繡帕,替她擦乾眼淚,“好了,好了,我懂了。從今往後,你便跟着我吧。”
“小姐。”雀兒聽完安流煙的話,擡起紅腫的雙眼,眼巴巴的看着她。
“若是你執意要跟着我,以後不管遇見什麼,我們主僕要生死與共了。”她輕輕的說着,聲音很低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時候的玄慕卿已經登基了,安流煙被冊封爲凝妃,她站在御書房之內,看着眼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恭敬的行禮:“參見皇上。”
“快起來。“玄慕卿大步的走下來扶起安流煙的身子,他的目光溫柔的落在安流煙的肚子上,一隻手安撫一般的在安流煙的後背上面輕輕拍了一下,柔聲說道:“想必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朕已經安排了凝香殿給你,回去之後好好的歇息一番。”
“有勞皇上費心了。”安流煙擡起頭來看着玄慕卿依舊俊朗的臉頰,心底忽然泛起一種濃濃的失落來,她微微的往後面退了一步,然後低垂下頭去,緩緩的說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玄慕卿看着安流煙轉身離去的背影,幽幽的從口中嘆息了一口,他轉過頭去看着玄慕辰,目光之中流露出一道不解的光芒:“那邊的情況究竟如何?”
玄慕辰跪下來,一五一十的稟告道:“那邊的首領是貴妃,臣猜想他們一定還會有所行動的。”
“貴妃?”玄慕卿的眉心深深的皺在一起,他的手在自己的下巴上面輕輕的摩挲着:“怎麼會是她?”
“當初自盡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的一個替身。”玄慕辰簡單的解釋道,他的手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敲打着,緩緩的說道:“看來這個女人比想象中要難對付的多。”
玄慕卿的目光在風塵僕僕的玄慕辰身上繞了一圈之後,疲倦的閉合了一下眼睛,擺了擺手說道:“想必王爺這些天都沒有休息好,現在還是回去好好的歇息一下吧。其他的事情容後再議。”
“臣先行告退。”玄慕辰行了一個禮,然後緩緩的退出了御書房。
經過御花園的時候,柳雪瑤邁着小碎步跑到了玄慕辰的面前,她氣喘吁吁的說道:“王爺,娘娘有一句話託奴婢告訴您。”
“什麼?”玄慕辰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道詫異的光芒。
“娘娘說跟着她回來的那個小丫鬟太過單純了,不適合這宮廷的生活,還望王爺好心收留。”
玄慕辰低垂着腦袋沉思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低沉着聲音說道:“你去回娘娘的話,本王知道了。”
沈心藍和夏靜言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這一切,夏靜言淡淡的嗤笑了一聲,脣瓣微微的掀起:“看起來凝妃跟這王爺之間的關係可是不簡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