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邊洪澇災害嚴重,蘇嬀一路上見了不少進京乞討的災民。他們有些攜老帶幼,有的孤身一人,還有的女人裙子都遮不住大腿,更有的直接死在的路上,他們就像一羣失了魂魄的孤鬼,朝着象徵希望的長安跌跌撞撞走去。
如果沒有紀無情,她們這幾個女人早都被災民活吃了。蘇嬀成天躲在車裡,甚至出恭時都要紀無情陪着去,因爲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被強人擄走。
越靠近西州地界越是不安全,西州地處大呂國邊界,接壤夕月草原之國,周圍還存在着許多強盛蠻族。這裡民風彪悍,窮苦落後,時常有佔山爲王的賊人攔路打劫錢財婦女,叫人防不勝防。
“七娘,到了。”紀無情掀開車簾,他將蘇嬀腳下的長劍拿起,指向遠處篝火通明之地,柔聲道:“看來是澇災將路沖斷了,你瞧,押送三爺的軍隊就在一里之外紮營安寨。”紀無情說姜之齊曾經對他有活命的大恩,所以就算這個男人不是王爺了,他依舊會尊稱姜之齊一聲三爺。
今兒個又在車裡睡了一天,身上睏乏的很。蘇嬀用手捶打着痠痛的兩肩,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切,十分不耐煩道:“一會兒把孩子放下咱們就掉頭走,我是一刻都不願意見那個人。”
夕陽將落,月出東方。紀無情幫蘇嬀穿上披風,他揉了揉女孩的頭髮,寵溺笑道:“好,都聽你的。”
馬鞭一揚,兩輛車一前一後朝着營寨方向駛去。
西州如此貧瘠困苦,那不可一世的姜之齊現在定悽慘無比,我可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氣死他。
想通這層,蘇嬀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銀鏡和梳子,她手兒一翻就綰出個流雲髻,金步搖斜插,髮帶飄揚,最後再用簪子蘸着胭脂在額間點出桃花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登時就妝扮了出來。
“妹妹!”
蘇人玉愉悅的聲音遠遠地就在車外響起了,蘇嬀將胭脂水粉歸置好後準備下車,驀地發現自己還未穿鞋襪,而此時簾子已經被人挑開了。
玉足白皙通透,腳上的指甲片透着晶瑩的粉,蘇人玉瞧見自家小妹嬌羞之樣,不禁莞爾:“北方苦寒,你身子又弱,趕快將鞋子穿上,哥哥帶你去烤火。”
“你哥說的對,這雨下的哪兒都潮溼的很,你的腿是該好好烤一烤了。”紀無情熟稔地從車裡的小木箱裡取出一雙花鞋,他彎腰親自爲蘇嬀穿鞋,男人滿臉都是幸福的情意。
可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瘦高男子忽然搶過紀無情手中的繡鞋,他面無表情地瞪着紀無情,冷笑道:“怎麼,這就勾搭到一起了?我還沒死呢。”
“那你還不去死?”蘇嬀從姜之齊手中奪過繡鞋,自行穿上後跳下車,她上下打量姜之齊,這個男人早都沒了往日的容光煥發,下巴生了好多須茬子,頭髮上滿是塵土,看起來狼狽十足,蘇嬀白了姜之齊一眼,不屑地冷笑:“真是多看你一眼都折壽,你兒子我給你帶來了。”
姜之齊氣的手都顫抖,他一個勁兒地死盯着蘇嬀。方纔他瞧見馬車出現在營地前方,就瘋了一般衝上來,他真的沒想到她會來西州。簾子挑開那刻,他看見她眼裡沒了往日僞裝的楚楚可憐,多了些傲氣,比以前更美了。他想過去抱抱她,吻着她的腳,並且真誠的道歉,請求她的原諒。可沒想到,她竟然和紀無情變得如此親暱!
“你少瞪我,當初不是你說的嗎?如果我願意,紀大哥就可以帶我走。”
瞧見姜之齊神色悽苦,蘇嬀得意一笑,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這個男人的痛苦之上,果然很解氣。蘇嬀朝剛下馬車的六幺和奶孃打招呼,示意她們趕緊過來。蘇嬀早都盤算好了,奶孃會隨姜之齊去西州,六幺恐怕會跟六哥一起走,將所有事都交割清楚後,她就和紀大哥就啓程去洛陽。
“你的孩子,我們沒必要替你養”
話還沒說完,蘇嬀忽然感覺自己被人從後邊緊緊抱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姜之齊。不過他身上怎麼變得這麼臭,到底多久沒洗澡了!
“放開。”蘇嬀使勁兒掙扎,她用指甲狠狠地摳男人的手臂,可血都流出來了,這個人就是不肯放開她。蘇嬀怕自己再聞一會兒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會吐出來,忙對一旁低着頭的紀無情大聲道:“紀大哥,你怎麼杵在那兒不管我。”
誰知紀無情嘆了口氣:“七娘,既然咱們馬上就走了。三爺,哎,你就當與三爺道別吧。”
“你們要去哪兒。”姜之齊扭轉過蘇嬀的身子,他湊近女孩的臉,有些慌亂:“你還是我的妾,我不許你走。”
還沒等蘇嬀開口說話,急速的破風之聲就徒然傳來,只見拇指般粗的箭穿透了奶孃的喉嚨,蘇嬀反應極快,她趕在奶孃倒下前接住嬰兒。
“保護三爺!”
蘇人玉話音剛落,立馬就有士兵手持盾牌護了上來,他們將姜之齊和蘇嬀護在最中間往後撤退。只見兩撥分別穿着赤黑顏色衣裳的蒙面人手持利刃,從密林中衝了上來,他們顯然訓練有素,總能找到人的致命處,一刀斃命。
嬰兒被兵器交接之聲吵醒,他張着嘴不住地啼哭,蘇嬀忙哄着孩子,她焦急的往後退,情勢不容樂觀,看來今日兇多極少。
照明的火堆被殺手用劍挑亂,紅熱的火點子當下爆散開。馬兒受了驚嚇,不住地嘶鳴,地上已經有了不少屍首,天太黑,根本分不清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紀無情本就是極厲害的殺手,只是眨眼功夫就一劍將三個殺手的脖子給抹了,他朝蘇嬀大聲道:“找機會,逃!”
而正在此時,車馬附近正在歇腳幾個的災民忽然暴起,他們從褲管裡抽出事先藏好的刀劍,從最薄弱的後方包抄了來。紀無情分。身乏術,他眼裡盡是焦急,想去救蘇嬀卻被十來個殺手圍攻。
蘇嬀知道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根本幫不上什麼忙,爲今之計,就是聽紀大哥的話,尋個機會先駕馬逃走,畢竟這羣殺手的目標看起來太明確了,就兩個人,姜之齊和自己。
可手才碰到繮繩,後腰就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蘇嬀沒站穩摔倒在地。就着仍在燃燒的火,她看見穿着赤衣的殺手居高臨下舉起刀,朝她面門砍來,難道此番真要折在這兒?
“小心!”
在電光火石間,姜之齊竟然用自己的右手迎向殺手的刀,血像噴泉般急涌而出,而姜之齊掉在地上的斷手彷彿還在一顫一顫地動。豆大的冷汗登時從姜之齊蒼白的臉上流下,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朝發楞蘇嬀吼道:“快騎馬走。”
蘇嬀將臉上的沾上的血抹去,她瞧見那穿赤衣的殺手彷彿並沒有要姜之齊命的意思,甚至還幫姜之齊殺了幾個圍過來的黑衣殺手。怎麼 回事,這兩撥殺手難道不是同一方勢力派來的?
烏雲遮月,血腥氣瀰漫了整個營地,蘇嬀策馬朝紀無情伸手:“紀大哥,走!”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現在誰還能顧上誰,能逃走就算撿 回一條命了。也不知奔出去多久,久到馬都累的跑不動了。紀無情率先跳下馬,然後纔將蘇嬀抱下來,只見男人用劍朝着馬屁股刺了一劍,馬兒吃痛邁蹄狂奔。
“紀大哥,你這是做什麼?”蘇嬀完全不理解紀無情的舉動,現在情況顯然十分危急,有馬就有逃命的機會,他怎麼想的。
此時明月當空,將大地照的很白,有如撒了層霜般。紀無情左右警惕地看了番,他忙拉着蘇嬀離開大道,往深林走去。
這林子看起來像是有些年歲了,盤根錯節的樹根甚至露在地表。風一吹過,樹葉華颯颯地響,遠處甚至還有狼呼叫同伴的嘶吼聲,直教人打心底裡發怵。
“紀大哥,我們進林子做什麼。”抱了好長時間的孩子,蘇嬀不禁胳膊有些酸,她現在是又怕又累,而紀無情又是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只是拉着她急速往密林深處走去。
七扭八拐地走了約有一個時辰,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只見一個破廟屹然於前方。
“終於到了。”紀無情這才鬆了口氣,他順手在地上撿了許多幹樹枝,帶着蘇嬀往廟裡走,邊走邊笑道:“當年我給三爺辦差,也是在路上遇到伏擊。那時候的狀況危險的緊,我身受重傷又在這林子裡迷了路,足足走了三天才看到這破廟。”
“原來如此。”許是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蘇嬀此時清醒了不少,她將孩子輕輕放到神案上,幫紀無情往起架火堆。“我猜你方纔將馬刺傷,是爲了用馬的血將那些殺手引入歧途吧。”
“聰明。”紀無情朝蘇嬀投去一個讚許的笑眼,他從懷裡掏出個火摺子,從下裳撕了布條來引火,不多時火堆就點燃了,木柴噼裡啪啦的微爆聲,教人聽的舒服。
此番西州之行順利的讓人覺得詭異,蘇嬀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可就是說不上來。如今見這些殺手終於冒出來,她總算明白了,長安有那麼多人恨自己,不可能不派殺手來,只是時間的遲早罷了。蘇嬀從神案上將孩子抱在懷裡,她走到火邊靠着紀無情坐下,溫暖的火光照在嬰兒白嫩的臉上,他睡得好熟。
蘇嬀怕孩子醒來哭,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她扭頭看向紀無情,問道:“紀大哥,你如何瞧今日伏擊咱們的殺手?”
“好像是兩撥人。”紀無情皺着眉,他轉身拾了幾根柴扔進火堆裡,沉吟了半天才道:“穿黑衣的殺手目標既有三爺又有你,而那穿赤衣的則只有你。”
“不錯。”蘇嬀只要一想起那夥殺手就不寒而慄,她眼神冰冷,冷哼道:“太子如今被姜鑠監。禁,這窩囊廢是萬不敢輕舉妄動的,所以這黑衣殺手應該是德妃派來的。而那赤衣殺手,我實在猜不出他們的主子是誰,到底是誰只想我死,卻不想姜之齊死?”
“王若蘭。”
“你說誰?”蘇嬀從未想過此事會和太子側妃王若蘭有關,在她的印象中,王若蘭只是一個沒有主意的嬌俏小女人。“不可能吧,我做公主時就與王若蘭相識,她應該沒這麼大本事。”
紀無情輕輕搖了搖頭,男人額間的劍痕有些扭曲,他朝蘇嬀挑眉笑道:“我也是今年才知道,三爺原來早都和王若蘭勾搭到一起了,這女人能耐大了去了。”
“他們?”許是蘇嬀的聲音有些大,懷裡的嬰兒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蘇嬀百般哄都哄不得,心道這孩子應該是餓了,可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給他找奶喝呀。
紀無情沒帶過孩子,自然不知道孩子爲何哭泣,還當是被嚇着了。他瞧見蘇嬀臉上沾着血污,輕笑道:“廟後不遠處有條小溪,我過去打點水來給你洗洗。”
“好好,你快去。”
蘇嬀巴不得紀無情趕緊離開一會兒,她瞧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忙解開衣襟,將胸膛湊近嬰兒,嬰兒小嘴一張就含住,可咂了半天沒咂出一星半點來,又開始哇哇大哭。
“沒道理啊,七月時還有的。”蘇嬀心裡也着急,她嘴裡哦哦地哄着嬰兒,想着在大明宮與姜鑠同房時,那男人總愛叼住自己的柔軟不放,飽吸一頓才肯罷休。怎麼到這關鍵時候,忽然就斷奶了呢?
蘇嬀使勁兒揉搓了半天,猜測是不是兩三個月沒人吸,給堵上了?想通這層,她忙捏住自己的柔軟,低頭去往出吸,她的那兒雖然很豐滿,可嘴終究還離一點才能碰到。
正在此時,紀無情驚愕的聲音忽然響起:“七娘,你,你,你,這是幹什麼呀。”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