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巧了,太太這邊想打聽個才子,湯家正好也想尋個知情識趣的女孩兒。我瞧着兩家門戶相當,況孩子都是極出色的,這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
來保媒的是寧家曾有恩的顧太太,她家老爺自回金陵文院當了先生,往來的都是些未入仕的清流。是以寧四娘想給孫女尋個才子女婿,第一個就去拜託她了。沒曾想,不到一月的工夫,顧太太還當真找了一個符合要求的。
她口中的湯家,也是江南的書香世家。世代皆有爲官者,在太湖一帶擁有大片良田,家資十分富饒。
而顧太太要保媒的這位湯家子弟,名叫湯顥。雖還不及弱冠,卻已是江南一帶有名的青年才子。
他幼時口吃,直到三歲纔開始學說話,還老是在地上寫些別人看不懂的東西,世人都說他“癡愚”,但他的父親卻十分看重這個長子,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等他九歲開始進學堂,便一鳴驚人。
寧懷璧十四歲就中了秀才,至今在江南無人超越,但這一位也是在十六歲就中了秀才。而他比寧懷璧更加幸運的是,他在去年才十九歲的年紀,便中了舉人。
不過中舉之後,他卻無心仕途,也不願上京趕考。只因,他有一個非常特別的愛好。既不是吟詩作對,也不是寫寫畫畫,他酷愛的是——
術數。
顧太太笑道,“那湯家本就不難於生計,雖是長子,卻也不強求他入朝爲官。況且這位湯公子除了精於算數,聽說還會夜觀天象,看天文地理,故此時常有官府中人上門求教,是以湯老爺十分得意。說這個兒子便是不入官場,也不比爲官者差。故此立意要給兒子尋個良配,不求女方嫁妝多少,但一定要讀書明理,頗具才情,且熟知家事的女子,方配得起他兒子。”
寧四娘聽得大爲滿意。
若別的要求她還不敢自誇,可要說到“頗具才情”,寧芳在整個金陵城的世家小姐當中,也是拿得出手的。
不僅字好,她的簫吹得也挺好的。
如今和寧紹棠的吹壎合奏,可不再是當年的嬉戲之作,而是金陵頗爲有名的一對兄妹組合了。
而且因爲長期做生意的緣故,她的算術也學得挺好的。可能比不上那位湯家公子厲害,但絕不至於一竅不通,搭不上話。
那湯家家大業大,所以要一位“熟知家事”的媳婦,這個寧芳就更合適了。
這幾年,她不僅把自己的飴糖生意越做越大,更是在大舅舅的薰陶下,幫全家重新規劃了資產。
哪些種田,哪些養蠶,哪些養雞,哪些餵豬,無不發揮到極致。生生把一樣的田地,多翻出三成的收益。
連寧守儀這樣的老頑固,今年春上都忍不住拐彎抹角的跑來打聽,到底要怎麼弄纔好。
寧芳倒也不藏私,反正一個大家族,你好就等於我好,所以很大方的跟幾房都分享了自己的經驗。
成效如何寧四娘沒去打聽,不過從各處田莊管事上報秋收時,寧守儀他們的笑容裡,可見是不錯的。否則,那寧淑珍禇秀琴怎麼老想往寧芳身邊湊呢?
說真的,要沒有魏國公府那檔子事,如今上門給寧芳提親的,只怕早都要踏破門檻了。
只是當長輩的,總有操不完的心。聽說那湯顥那麼好,寧四娘高興完了,又有些擔心,“既此子如此出色,會不會心氣也高?”
顧太太道,“這個太太無需擔心。那位湯公子我是沒見過,但我家老爺卻是見過幾回。他素來輕易不愛夸人,卻也曾說這位湯公子看着木訥,卻是大智若愚。昨兒聽說我要來府上說合,還格外讓我跟太太帶句話。說此子雖然不入官場,卻是當真有大才,日後說不定能著書立傳,流芳後世。”
寧四娘安心了。
一般混過官場的男人都不會輕易表態,況且顧家又曾受寧家大恩。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顧老爺萬不敢讓夫人帶這樣話。
他敢這麼說,寧四娘對湯顥的品行就有了信心。
只是想想魏國公府,寧四娘又問了句,“我們家早年和崔家鬧的那些事,你是曉得的,也不知這湯家介不介意。”
她素來光明磊落,不喜藏着掖着。
雖說這些年崔家並沒有上門催婚,但提前說明,總比事後被人說騙婚來得好。
誰知顧太太一聽就笑了,“其實這事最早不是我想到,而是他們文院的池院長夫人提起來的。太太不知,那池夫人原是湯老爺的嫡親妹子,湯顥的嫡親姑母。她極喜歡你家二姐兒,早有這個意思,只是跟府上不熟,也不好意思說。若府上有意,她願親自回家說合。”
寧四娘聽了十分高興。
當姑姑的都表示不介意,這樣結親就更有保障了。
留顧家太太吃了飯,再三謝過把人送走,回頭跟媳婦一說,夏珍珍聽了也十分歡喜。
“只如今大姐兒還沒定親,先說起芳兒,會不會不好?”
寧四娘卻是成竹在胸,“你放心,萱兒的事我早看好了。等她們從京城回來,便給萱兒訂親。芳兒那裡,若是說成了,也只放個小定,算不得違禮。只你回去,快給芳兒裁兩身新衣,要大方穩重的,備着湯家來人相看。”
夏珍珍點頭,回去便從夏明啓帶來的好料子裡精挑細選了一番,請來裁縫做新衣。
因兄弟姐妹人人有份,倒也不算打眼,只寧茵揪着寧芳的衣料直皺眉,“娘你是不是拿錯了?這麼老氣的菸灰色,給你做還差不多吧?”
夏珍珍沒好氣的把衣料搶回來,“不懂就別亂說!這顏色繡上粉色櫻花,再綴上珍珠纔好看呢!再說,你娘哪裡就老氣了?”
就做件衣裳,還可以綴上珍珠?寧茵瞪大眼睛,連忙舉手,“那我和三姐也要!”
“想得美!”夏珍珍先無情把女兒氣焰拍熄,然後纔看一眼寧芸道,“你們還小呢,頂多給你們一人兩顆珠子,做顆釦子便罷。”
這不公平!
寧茵還想鬧,寧芸卻是猜出幾分,把她一扯,抿嘴笑望着耳根微紅的寧芳道,“二姐姐大了,自然要穿得好些,咱們不着急。”
寧芳欲哭無淚。
她也不着急啊!怎麼祖母和娘就這麼着急的想要把她嫁出去呢?想想還是爹好,從來不催婚。
可隨着金墨送來她爹的一封信,寧芳發現她爹似乎也“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