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可回來了,”這次到張府去葉睞娘只帶了桃子與李子,茶言觀色四人都留在了家裡,這幾個與葉睞娘輕易沒有分開過這麼久,一見主子進了秋水居,紛紛迎了上來。
“好啦,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晴雪已經聽說葉睞娘在外面得了彩頭,心裡也很高興,滿臉笑容的罵了四個丫頭幾句,“也不知道服侍主子換了大衣裳?!”
“晴雪姐姐莫要罵,我一看這院子裡妥妥帖貼的,就知道她們這些日子也沒閒着,來來來,都有賞~”葉睞娘回到自己的地盤,也是倍感輕鬆,“桃子,把這次小李夫人送的那隻匣子拿過來,裡面有些翡翠琥珀和琉璃珠子,讓她們都挑些,自己串花戴去~”
隨着一聲歡呼,幾個人圍着桃子出去了,一聲院裡子嘰嘰喳喳極是熱鬧。
“還是小姐回來好,”常媽媽仔細看了看葉睞孃的臉色,“瘦了,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去,小心天再熱些你受不住。”
“知道了~”葉睞孃親暱的將頭倚在乳母身上,“這次我得的東西里頭,有一匹細葛布,夏天做衣裳最是舒服,媽媽您拿過去自己做了夏衫穿。”
自己帶大的小姐是個有良心的,常媽媽心裡一熱,“那是好東西,我個做奴才的怎麼好穿在身上?我給你做着穿。”
“那你就做了中衣穿在裡面,”葉睞娘明白常媽媽的意思,這年頭,奴婢的衣裳也是有講究的,“沒人看見不就行了?”常媽媽沒有子女,葉睞娘就算給她金銀她也沒有什麼用處,但也沒有像別的主子那樣讓丫頭認她做乾孃,乳孃是自己的,將來讓她安度晚年爲她養老送終的事葉睞娘是要自己來的。
“小姐,那永貴家的這幾日跟老婆子走的挺近,我估摸着她是有話想說,”常媽媽爲葉睞娘梳理着柔順的長髮,這頭髮像人,自己家的小姐可不說是個好脾氣。
“永貴家的?”葉睞娘沒什麼印像,只記得他們好像是這房子的主人以前留下的,“沒跟你說什麼事?”
常媽媽搖搖頭,“要麼我去試探下?”
“不必,真有什麼事,她自然會告訴你,”在張氏的眼皮底下,老實些是最保險的。
“瞧我,這幾日下來,都胖了,”葉書夏將圢哥兒放在樹蔭下的竹榻上,自己則與葉睞娘閒坐聊天。
“現在這家裡,除了我,就數你舒服了,不用料理家事,也不用去立規矩,不胖纔怪,”葉睞娘托腮道,張如彬去了位於京郊香山的燕京書院,自然不能日日回來,張氏那裡更不會要求葉書夏做什麼,每日流水般的補品送着,彷彿女兒是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回來一樣,單一個圢哥兒,就派了兩個媽媽四個丫頭服侍,在葉睞娘眼裡,真是人浮於事,根本就不用葉書夏插手。
正說話間只見蘇璃領着丫頭過來,葉睞娘笑道,“看到沒,準是又送什麼吃食來了,這大熱天兒的,還要勞煩嫂子跑一趟。”
葉書夏不以爲然的撇撇嘴,當媳婦的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她在張家,不也是見過大姑子小姑子盡是陪着笑臉,唯恐招待的不周到了,“來,咱們看看娘又給送的什麼?”
“小姐,永媽媽送點心來了,”錦言在外面輕聲道。
這個時候送點心?葉睞娘放下手中的針線,她在給譚氏和張氏做抹額,這米粒珠一顆顆捻上去極費功夫,現在天時還早,倒也不必着急,“請永媽媽進來吧,”這真是有事找自己了。
“奴婢聽說小姐晚上沒吃好,奴婢在火上沒事的時候琢磨着做了做小姐小時愛吃的熱豆腐,小姐嚐嚐是不是這個味兒?”永媽媽也不用丫頭幫忙,親自將裝在瓜棱綠釉碗裡的豆腐送到她的面前,又端了一小碗調好的汁水放在一旁,“老奴聽說小姐愛吃個辣味,這是奴婢那口子專門出去買來的紅椒,奴婢拿油潑了。”
“錦言,送這位姑娘先回去,”葉睞娘心裡一沉,“難得能在這兒看到家鄉的小吃,我想問問永媽媽這做法可對。”
錦言知機的從匣子裡拿了把錢送同來的小丫頭出去,從不離開葉睞娘身邊的桃子則站到了門邊。
葉睞娘看着那碗白玉般的豆腐,這熱豆腐是葉家祖籍偃師的小吃,就是洛陽人也是隻知道豆腐腦而不知熱豆腐的,葉睞娘還是幼時跟着葉向荃回首陽山時吃過,便喜歡上了這比豆腐腦略硬而比嫩豆腐略軟鹹香軟滑的小吃,但她喜歡吃這個,就算是西院,知道的人也不多了,這永貴家的遠在京城,又是怎麼知道的?
永貴家的不過五旬上下,一身青布衣裙,紮了條藍花圍裙,略微發花白的發頭一絲不苟的梳了個圓髻,只用一支銀釵固定,長圓臉,嘴脣微厚,眼睛不大但眸光清正,看上去幹淨利落,葉睞娘暗自點頭,“永媽媽坐吧。”
“謝小姐,”永貴家的也不推辭,斜簽着坐在海棠形楠木束腰圓凳上,“小姐一定是想知道奴婢是怎麼會知道小姐喜歡這道膳食的。”
看着永貴家的平靜無波的眼睛,葉睞娘淡淡道,“媽媽這不是來告訴我了麼?”
還真的是個沉得住氣的,怪不得自己家老頭子說這個小姐是個靠得住的,永貴家的不覺放了提着的心。
“這些都是三老爺告訴奴婢丈夫的,”想到曾經將自己一家救出火坑的葉家三老爺,永貴家的試試眼角的淚水,“小姐想是不知道,三老爺也不讓我們太早告訴小姐,我們原是三老爺留給小姐的。”
爹爹留給自己的人?葉睞娘一愣,旋即淚盈於睫,爹爹真是用心良苦,“爹爹可有什麼話要告睞娘?”
原來永貴一家並不是先頭房主留下的,而是葉向荃在江南收留的一家罪奴,因爲葉家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葉向荃就把京城的宅子交給了他們,葉向荃不只是在京城石磨衚衕買了一處宅子,還在京郊買了處帶着一百畝良田的莊子,這莊子沒有告訴過外人,是爲葉睞娘準備的。
“老爺說了,這東西等您出閣之後幾年再交到您手上,”永貴家的從懷裡掏出個荷包,“現在這些東西都在這裡,小姐您看。”
葉睞娘看着永貴家的手中那隻精美的荷包,想來是被她們珍重收藏着,沒有一點磨損的樣子,那上面針針腳腳都是母親連氏的手筆,葉睞娘強忍眼中的淚意,,“既然是要你們待我出嫁後纔拿出來,爲什麼現在就交出來了?”
“奴婢夫妻兩人冷眼看了一年,又聽人說了小姐的事,覺得小姐是個有擔當的,”永貴家眸光閃了閃,笑道,“所以奴婢也想交交擔子。”有道是財帛動人心,這樣一筆財產放在自己一家手裡,永貴家的每日都懸着心,而且京中的田莊出息很是不錯,每年種什麼買什麼沒有主家做主,他們做奴才的也怕自己掌管太久以後主子知道了反而落下埋怨,現在看葉睞娘是個有主意的,不如早就早了一樁心事。
“現在這莊子由誰管着?”葉睞娘看着那張地契,尋思着下面的事怎麼辦?
“是由奴婢的小兒子現在在招呼着,地裡也就是種了些莊稼,過幾日奴婢把帳目給小姐拿過來您看看,”永貴家的道,他們是夫妻兩個守着這石磨衚衕的宅子,而唯一的兒子並沒有對外宣揚,只是悄悄的留在葉向荃爲葉睞娘置下的莊子裡。
“不必了,”葉睞娘擺擺手,一百畝地在古代那種產量下也不會有多少出息,當然若是種瓜果蔬菜另當別論,只是現在自己不能當家,何必爲這些眼前之利讓人覺得不信任他們,“既然爹爹把這些交到你們手裡,必是極信你們的,睞娘哪裡還會不信你們?”
說到這兒葉睞娘又道,“這些事你們還是不做聲的好,若是將來到我出閣的時候,和伯母說說把你們也帶去。”這一家人也算是忠心了,竟然將兒子的身契、莊戶的身契與莊子的地契一併交與了自己。
永貴家的點頭稱是,他們本就不是張氏的奴才,在葉家也不受重用,如今有了這份功勞在,將來跟了三小姐,必不會受虧待。
“媽媽今天來怕不單是爲這樁事吧,”葉睞娘將荷包收起來,看永貴家的兀自摩挲着雙手不肯起身,何況這莊子的事也不用非得立即告訴她,“可是還有什麼爲難的事?若真是有,只管說出來。”
自己來還真不是單爲了這樁事,甚至可以說是爲了後面的事,才把前面這件本可以在放上兩年來說的事提了出來,永貴家的咂咂嘴,面露難色,“原本這事也應該與小姐這樣的姑娘說,但這事幹系的是三老爺留下的人,我們當家的說了要是將來揭出來,丟的也是三老爺和小姐您的臉面,才讓小的過來跟小姐透個風。”
“媽媽不必想太多,”葉睞娘嘆口氣,自己原也不是什麼任事不通的小姑娘,“三房的事你和永叔應該也清楚,有什麼事只管跟我說吧,若說我做不了主張,也要聽聽你們和常媽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