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裡已經按葉睞娘說的收拾清爽,那刺客坐在一張紫檀雕花椅上,與葉睞娘一桌相隔,雙手雙腳被巨大的鐵鎖鏈鎖了,葉睞娘裝做無意的掃了掃,估計除非是金鋼葫蘆娃,不然一下了是掙不斷的,心裡感嘆這個賈連城會辦事,而自己也不用爲安全擔心。
“是你刺殺了劉大人?”葉睞娘閒閒的在刺客對面坐下,這個男人已經梳洗過了,大約四十歲上下,可能是長期從事見不得光的職業,面色蒼白,目光陰冷。
“可惜沒有成功啊~”葉睞娘自說自話,她沒有忽視刺客眼中的一輕蔑,“是,也算是成功了,因爲你在劍上下了毒,而且這毒還不是誰都能解的。”
葉睞娘從袖子裡將兩個瓷瓶拿出來在刺客的眼前晃了晃,彷彿很感興趣的問道,“聽說你殺人並不是靠武藝好,而是用毒精,可你爲什麼要帶着解藥行刺呢?”
她看到那男人揚起的嘴角,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這樣不是很有意思麼?看着解藥在手,卻不知道哪瓶是真的不敢輕用,只能眼睜睜的等死,真是不甘心啊~”
葉睞娘明白這種人長年心理扭曲的人心中所想,縱然被抓但抓他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想救的人因爲不知道該吃哪顆藥而死在自己前面,這樣似乎很爽。
“但也有人能賭對是不是?”葉睞娘如願看到他臉上的憤恨,這樣最好,說明裡面確實有一瓶是真的,這讓她徹底放下心來。
“可惜我能分辨出來哪瓶纔是真的解藥,怎麼辦呢?這次你得一人上路了,”
“這瓶?”
“是這瓶,快去給劉大人服下吧,”葉睞娘將藥瓶遞給守在門外的李璡。
“你確定?”賈連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葉睞娘,“他什麼都沒有說。”李璡因爲不放心,可是一直在門外注意着裡面的情形。
“他已經告訴我了,”葉睞娘秋水般的眼睛裡帶着笑,人面部和身體細小的反應,可以說是本能,沒想到這次意外的順利。
“睞娘妹妹,我祖父醒了,”劉芷芬一陣風似的衝進葉睞娘住的客院,自李璡將藥進來,劉家人都守在劉文正身邊,反而把葉睞娘這個功臣給忘了,葉睞娘也不着急,既然人家說是接自己小住幾日了,原也沒有辦完事就走的道理。
“葉小姐請受芷芬一拜,”劉芷芬不待葉睞娘起身,直直的跪了下去,要知道祖父是他們劉家的依靠,也是宮裡姐姐的依靠。
只葉睞娘在來之前已經跟李璡說明了,這次的事她可以一試,但無論成功與否,都不要將她參與的事說出來,葉睞娘可不想一鳴驚天下,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還是老老實實呆在深閨就行,若被人知道有這樣的本事,以後大家還能不防備着自己?再不然被幕後主謀當成泄憤的對象就太不安全了。
葉睞娘隨劉芷芬到正心堂時劉家雖然一片喜氣洋洋,男女老幼都聚在一齊,但知道這事與葉睞娘有關的人還真是不多,因此也都沒有太注意她,都圍在劉老夫人與李璡跟前表達自己的歡欣與感激之情。
李璡一眼就看到隨了劉芷芬姍姍而來的葉睞娘,目光不自禁的停留在她的臉上,自己所得到的感激和溢美原本都該屬於她纔是,而現在她只能做爲劉家孫女的朋友被劉老夫人接見,沒有幾個劉家人會知道這小姑娘纔是他們的大恩人。
“祖母,這是孫女請來的客人,”劉芷芬也是個透靈人,笑眯眯的將葉睞娘拉到劉老夫人眼前。
“知秋見過劉老夫人,”葉睞娘襝衽一禮。
“是個俊俏的姑娘,”想是這些日子太過憂心,劉老夫人氣色並不十分好,拉着睞孃的的微微有些顫抖,“你一來,我家老爺就醒過來了,看來是個福大的,來人啊~”
劉老夫人從丫頭手裡拿過一個紅木描金剔花匣子,“這是些小玩意兒,睞娘拿去玩吧,你和芷芬好,就在家裡多住些日子,我最喜歡你們這些年青姑娘,你以後就隨着芷芬喊我祖母好啦~”
正心堂裡的人都有些訝異,這葉睞娘她們聽到沒聽說過,竟然這樣得了老祖宗的眼,女人們當下紛紛上前與葉睞娘廝見。
劉家大夫人是劉賢妃與劉芷芬的母親,自然也知道首尾,“母親說的極是,媳婦也極喜歡睞娘姑娘,”她想到她來時就說過不願留名的事,見是個端莊知禮的,心裡越發喜歡,“我們府上女兒多,葉小姐以後多來家裡坐坐,想來也不會無趣。”
未幾男人們紛紛告退出來,葉睞娘陪着劉家的夫人們閒話一會兒,看到劉老夫人也是懨懨欲睡的樣子,知道她是累極了,便也起身告退,劉大夫人還有許多事要忙,也就不與葉睞娘多客套,只叫劉芷芬好好款待,便命丫頭送她們出來。
“葉小姐,”纔出正心堂的院子,葉睞娘就看到梧桐樹下的李璡,想是多日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面色有些發灰,但人精神極好,看到葉睞娘時情不自禁得露出燦爛的笑容。
“李大人,”葉睞娘看到他那口白牙,心情也隨着飛揚起來,“大人不去休息麼?”
“是啊,師哥,讓你受累了,”劉芷芬看着幾天之間便瘦了許多的李璡,滿眼心疼。
“啊,沒事,我結實着呢,如今先生醒過來沒比什麼都強,”李璡不以爲意的笑笑,轉頭對葉睞娘道,“你若沒什麼事,明日也回去吧,畢竟這次突然把你接過來,想來家裡是要懷疑,得閒讓你嫂嫂接過你家中坐坐。”
“我也是這麼想的,”葉睞娘瞟了一眼玉面微紅的劉芷芬,再看看渾然不覺的李璡,真是人長得太妖孽也是罪過,眼前這一幕分明就是“郎無情妾有意”。
當然,這種粉紅色的閒事葉睞娘是不會管的,反正依劉家的家世,再不會把女兒送到李家做妾。
“劉家人可還和氣?”張氏細看葉睞孃的臉色,又看看葉睞娘帶回來的各色貴重的不符合常理的表禮,得意中又有幾分不安,她最擔心的就是葉睞娘出門在外言語舉止不周丟了張家的臉面,現在看是沒有這樣的可能了,但劉家的熱情又讓她摸不着頭腦,就算是看上了她家睞娘,也不應該這麼隆重,“劉夫人賞你的東西你可都看過?”
“嗯,劉小姐待我很好,還說過些日子劉閣老痊癒了請咱們到府上做客,”葉睞娘淺淺一笑,她越過葉書夏蘇璃及江氏諸人,獨得劉家和煙家的關注,譚張二人未必心裡就特別舒服,“那些東西原也不是隻給我的,劉夫人知道我那兩位嫂子都是清正之家的女兒,直誇伯母和舅母會挑兒女呢~”
“那敢情好,劉大人是文臣之首,咱們這些做後輩的原也該去探望的。”譚氏眉間掩不住喜意,她與劉家的夫人們也只是泛泛之交,平時來往不多,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自然知道怎麼做。
昨天已經傳出劉閣老被刺卻無大礙的消息,但士林子弟怎麼能允許兩朝老臣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於途中,聽張延用說要求嚴懲兇手,追出主謀的摺子已經堆滿了皇上的御案,而皇上正好抓了這個機會來次大清洗。若是這樣,與劉家保持良好的關係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日煙氏也派人送了幾部新書和一匣珠子過來,說是表書與葉睞娘消磨時光,而珠子則與她賞人用,葉睞娘看着那一匣子珍珠、琥珀、紅翡、硨磲、蜜蠟,暗歎煙氏心細,自己將這些放在荷包裡賞下人,自然比銀子雅緻,只是她看着這些五光十色的珠子,不由心念微動,許久不曾做過的事情彈出腦海。
葉睞娘自不會藏私,將這些日子得的禮物俱都搬了出來,獻寶似的請幾位嫂子來挑,葉書夏與蘇璃俱是自家人,雖然那些翡翠玉釧的都不是凡品,也不會與她計較這個,江氏更不會去覬覦女兒家的小東西,反而覺得這葉睞娘知趣識趣會來事,不是那種得勢便張揚的,對葉睞娘也多了幾分真心。
“你這些日子做的很好,”一回到石磨衚衕葉宅,張氏命葉書夏幾人自去安置,獨留了睞娘在房內說話。
“不過是幾家姐姐看侄女年紀小,又有舅舅舅母的面子在,對侄女多照顧罷了,當不得伯母的‘好’字,”葉睞娘甜甜一笑,低調纔是王道。
聽葉睞娘這麼說,張氏欣慰的一笑,她就怕侄女到兩家高門做客之後,心思活絡有了非分之想,“自小我就看你是個聰明的,你明白就好,省得我爲你懸着心,畢竟有些高枝不是咱們能飛上去的。”
“侄女明白,”葉睞娘恭聲道,張氏肯這樣跟自己說,說明對自己還是有真心的,畢竟她沒有因爲自己得了貴人的眼便想着拿這個不親的女兒出去攀附什麼人,“侄女原也想着這陣子好好在家裡陪陪伯母,將針線也撿起來。”
真是個聰慧的姑娘,“也不是要你就再不出去,只是有些事強求不得,”張氏看着乖巧的侄女,心裡有些黯然,若是託生在自己嫂子肚子裡,這樣的品貌就算是公侯之家也嫁得,“只是從你姐姐的事後伯母就想明白了,這人啊是什麼命就是什麼命,安分守己纔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