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潮生5

潮落潮生5

整個下午,聽溪她們這班小模特兒都在練功房裡走貓步。

“貓步”的專業術語叫“一字步”,極具仿生學的美感,是模特表現產品,特別是服裝產品的專有形體語言。

一色說今天這一課是極具毀滅性的一課,因爲你們這些人可能到今天才發現,自己以前連路都不會好好走。

這話,又把好多姑娘都逗笑了。

最近練功房裡接二連三的起衝突,已經好久沒有傳出這樣的歡聲笑語了,不過,一色在的時候,這裡通常都是其樂融融的,沒有人想給他留下壞印象盥。

江年錦的秘書出現在練功房的門口的時候,聽溪剛剛停下來休息,水瓶握在她手裡,她才喝了一口,就被人奪下了。

她仰起頭看到一色替她擰上了瓶蓋,朝着她衝門口使了個眼色。

李秘書安然的站在門口,目光平穩的落在聽溪的身上,她來的目的很明顯瀘。

不少模特兒都停下來,好奇的目光來回在聽溪和李秘書的身上來回。

一色攙了一下聽溪,把她從地板上拉起來,他說“你快出去,免得又招這羣小妖精的八卦。”

李秘書只是來通知聽溪,今天晚上江年錦在巴蜀的vip包間訂了位置,要聽溪和他一起吃晚餐。

巴蜀,又是巴蜀。看來她中午沒吃好的,晚上江年錦是會替她補上了。

李秘書說“蘇小姐,江總的意思我已經傳達到了,那我先下去了。”

那一板一眼的神態,機器人似的。

聽溪說了謝謝,看着李秘書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腦中閃過的,卻是那個未完的吻……臉又燒起來了。

她轉身的時候看到一屋子的人都靜悄悄的看着她。

早上險些和她打起來的任中美“哼”的一聲,才把衆人的神智都拉回來。

聽溪知道,這些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顯得有些招搖了。這有違她的原則,可是一顆心的失控從來不需要遵從原則。

好不容易熬到了訓練結束,聽溪只是去洗手間洗了個臉的空檔,練功房的人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個眼生的小模特似乎還在等她。

“蘇聽溪,一色老師臨時又安排了一個集訓,在天台,大家都已經去了,他讓我留下來通知你,走吧。”

聽溪點頭,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就跟着走了。

她並不覺得奇怪,這不是一色第一次搞這樣的突擊,他之前就曾帶着她們去街口的廣場上集訓,美其名曰讓她們提前習慣各色的目光。那次他也提起過,下次會帶她們上天台,讓她們享受俯瞰衆生將一切踩在腳下的感覺。

一色的點子總是那麼奇怪,卻又那麼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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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之後,那個小模特兒就沒有了蹤影,聽溪推開了天台的門,就被一陣風迷了眼睛。白天陽光還很好,可是這到傍晚一起風,氣溫驟降了好幾度。

天台很大,聽溪左左右右繞了一圈也沒見一色他們的人,心裡頓時生了疑慮,等她意識到什麼飛快的跑回去開門的時候只發現天台的門已經被誰鎖嚴實了。

“開門!誰在裡面,快開門!……”聽溪擡手拍着門板,噼裡啪啦的聲音震天的響,可是許久都沒有傳來應答聲。

喊到最後她嗓子都啞了,知道自己再這麼下去也只是徒勞,乾脆坐倒在天台的臺階上不吱聲。

這是個圈套兒,她早該想到的。剛剛她進洗手間的時候,任中美在那方碩大的鏡子前補妝,看着聽溪將冷水潑到自己的臉上,她陰陽怪氣的道“現在就開始準備了,今天你能不能見到江先生還沒個準兒呢?”

最近這樣的話聽溪聽的太多,她壓根就沒有往心裡去,只當是她們又想得點嘴上便宜……

這下結結實實的被鎖在天台上了,她才知道,原來事情根本沒有她想的這樣的簡單。

爲什麼她來到加安之後,所有事情,都變得不再如她想象的簡單?

夜幕一點一點的將整個天台覆蓋,耳邊呼嘯着風聲,一遍一遍穿過她的耳膜也穿過她的身體。

beauty的大廈很高,少有大廈能夠和它比肩,她目之所及沒有一絲光線。無盡的黑暗和無盡的冷讓她心生恐懼。

聽溪忽然想起那一年她被管理員誤鎖在圖書館,眼前的黑不止黑,還夾雜着疊疊的書影,平日裡吸收的那些鬼故事全在那個節骨眼上冒出來,她自己被自己嚇的直冒眼淚。

最後是莫向遠找到她的,可是他也沒有圖書館的鑰匙,打不開門他就席地坐在門外陪她。

他隔着玻璃門的那一道縫兒不停的和她說話,沒什麼實質內容,只是天南地北的瞎扯,她覺得那夜莫向遠對她說過的話也許可以抵上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年。

恐懼慢慢退潮的時候,她的睏意就上來了,莫向遠讓她放心睡吧,他說他不會走的,會一直在這裡陪她的。聽溪說她睡不着,還耍賴讓他給她唱搖籃曲,他也真的給唱……後來,她靠着玻璃門睡得很安穩,而他,則是整夜沒有閉眼。

莫向遠……現在想來,他深情的時候多深情,絕情的時候又多絕情……

“阿嚏阿嚏阿嚏……”聽溪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身上的雞皮起了一身,她站起來碰了幾下,腦袋裡的暈眩感和胃裡的空洞連貫起來,一整天沒有好好吃飯的負罪感在這一瞬間襲來,她覺得她要暈倒了……-

聽溪模模糊糊的淺了意識,不知道就這樣過來多久,才隱約感覺到天台的門被打開了,有一個人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那人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用那雙略微粗糙的手掌輕拍着她的臉,不停的喊她“聽溪,聽溪,蘇聽溪……你給我醒醒!”

她用盡力氣咕噥了句什麼,那人就不再說話,冗長一片空白的沉默之後,她就被抱起來了,那人的懷抱很暖,那人跑起來又很快,顛的她全身的骨頭都在疼……她好像,就記得這麼多了。

聽溪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是一片白,她知道自己這會兒一定是在醫院。手背上被針扎的疼痛清明萬分。

她偏了偏頭,看到江年錦坐在病牀邊的那張白色沙發上。

他鐵青着一張臉,兩條俊眉幾乎擰作一處,見她醒來,他也沒有立馬站起來問她還有什麼不舒服,就這樣一瞬不瞬的瞪着她,似要瞪出兩個窟窿來,才能解氣。

“你怎麼在這兒?”聽溪看出他這要吃人一樣的情緒,只敢小心翼翼的問他。

江年錦終於站起來了,雙手往自己的膝蓋上一撐,“騰”的一下,就到了她要仰視他的位置。

“正常人醒來都會問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兒。”江年錦冷冷的。

“我記得我爲什麼會在這兒。”明知道這句話可能會觸到他的燃點,可是聽溪還是忍不住小聲的說出了口。

果然,江年錦陰冷的面容忽然起了火一樣。

“記得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兒也不記得我?那你是記得誰了?”

“哎喲我說錦少年,你今天吃火藥了是不是?”一色從門外跑進來,看到聽溪醒了,頓時有了幾分底氣似的指着江年錦就是一通抱怨,“剛剛把我一通死吼也就算了,現在好歹人家蘇聽溪還是個病患,你能不能溫柔點昂?”

江年錦沒有說話,還憋着一股氣似的別過了頭,“醫生怎麼說?”

“低血糖外加着了涼。沒什麼大事用不了你吃人一樣的。”

一色說着,那幽怨的小眼神往江年錦那邊飄過去。瞪他還是便宜了他,今天他的心都差點被這個男人給剜出來。

江年錦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一色剛剛將一張面膜鋪到自己那乾巴巴的臉上,最近被這羣新晉的小模特兒折騰的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感覺,橫衝直撞的新人一點都不比那些大牌好帶,大牌再囂張,也囂張不出那些既定的條條框框,可是新人懂什麼……

他按下了接聽鍵,還未開口說喂,那頭的江年錦劈頭蓋臉的就問他“蘇聽溪呢?”

“您大爺的老行行好吧,現在可是下班時間,你給我權限下班也管着她們了嘛?更何況你今天讓秘書下來通知蘇聽溪其實擺明了是通知我,我這點眼力界還能沒有嗎?我今天可是爲了讓她和你好好吃頓飯提早讓訓練散了的……”

一色說着說着,忽然隱約覺察到什麼不對勁兒了。

那班小模特兒最近對蘇聽溪有多虎視眈眈他清楚的很,今天江總的欽點定是火上澆油之作,女人狠起心來……咦……他都不敢再想了。

“蘇聽溪怕是現在狀況不妙!”他拍案而起,面膜“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誇張,隱約間感染了江年錦,他也暴躁起來,他說“一色,現在馬上帶着你手底下的那幫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大晚上的將那羣小模特兒召集起來費了不少勁兒,關鍵是她們還死活不願承認自己知道蘇聽溪的去向……

江年錦本就沒有什麼耐心,這樣拖沓的審問簡直就是要他的命,他扶着額放了狠話。

他說如果再不坦白,今天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明天都不用再踏進beaut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