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眼珠子,直直的看着離自己三步遠的那個摔死了的人。就像是一個氣囊,裝滿水的氣囊一樣,在空中墜落時,氣囊外部與風,與空氣摩擦,最終因爲重力勢能落地破碎,所有氣囊內部的液體噴涌而出,濺在他剛剛被水粘住的鞋底,濺在他的臉上,濺在地上,濺在水裡。
她被聞聲趕來的同學圍了起來,他被老師扶了起來。齊潮的雙腿如同充滿棉花一樣軟,他死死的盯着她,淚從極具恐懼的雙眼裡滾出來……
他放學走到校門口,被記者攔了下來:“聽說,同學是死者的表弟是嗎?”
齊潮看了那個記者一眼,點了點頭。
“死者生前精神狀態如何?”
“……”他低着頭,半天也沒有說話,又過了很久,他說:“很愛學習。”
“您知道是一屍兩命嗎?您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嗎?”
齊潮站在原地,聽到這句話時,他像一根柱子一樣被釘在了地上。
趙文嫺看到了齊潮把這件事寫成的文章,再次發表到了雜誌社。
當然,作者著名影疊。
文章很快引起反響,很多讀者都爲趙文嫺發來郵件。
“大大難不成是那個事件的目擊者嗎?”
“太激動了,這個事件還是有很大影響力的,大大可以讓我們瞭解一些細節嗎?”
“您瞭解死者嗎?當時是什麼場面,聽說當時只有死者表弟目睹了全過程啊?”
“大大怎麼回事,新聞說監控裡唯一一個看到死者跳樓全過程的,是一個少年啊,據悉還是死者表弟,可我記得大大是個高中女教師啊?”
“據我瞭解,大大已經三年沒有發表文章了,爲什麼突然改變文風,而且,這次文章真是很奇怪啊,可以解釋一下嗎?”
“到底是不是大大在寫,幾年前大大的文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每次發表都成功過啊。”
她沒有回覆,緊接着也把文章改爲兩刊一更,不再囂張。
就在上個星期,她還是躲不過了。
趙文嫺接到了雜誌社的電話,要求談一下這次文章的事。
“我們想了解一下作家的情況。據我們瞭解,三年前,作家的文章投稿成功率爲百分之四十,文章文風與特點與如今也是大相徑庭,請問是怎麼回事?”
“三年來,我一直在沉澱自己,學習,讀書,因爲失敗,纔要改變路線。”
“那這次文章事件您是如何得到如此詳細的事件過程的?”
“死者表弟是我的學生,我向他了解的情況。”
“可文章中描寫的視覺與心理感受十分細膩,我們想要和您的那位學生以及您一起當面談一下可以嗎?”
“……可以。”
趙文嫺追在齊潮身後:“就這一次。往後我不會再抄你的章了。”
齊潮扭過頭:“可那已經刻上你的名字了,我再這麼寫,不就是模仿了嗎?”
“就這一次。以後我會,找契機,叫你成爲……”趙文嫺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叫你成爲影疊。”
齊潮看向趙文嫺:“老師,該上課了。”他擼起袖口,看了一眼時間,走進了教室。
聞若江來到了齊潮家中,見到了齊先生與夫人。
他的家庭條件其實一般,算不上富足,但也不是清貧的家。他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姐姐已經嫁人,不在家中,妹妹剛剛上小學三年級。
“您覺得,前幾天齊潮有什麼不一樣嗎?”聞若江看着陽臺上掛着的校服,問齊母。
“沒什麼不一樣吧,只是那天補課回來提前回來了,說是老師家裡有事,而且魂不守舍的。”齊母看着聞若江,怯生生的答。
她毫無隱瞞的回答倒是有些反常,似乎要逃開關係,而不像其他母親一樣,要爲孩子遮掩些什麼,擋住的,就自己爲孩子擋。
“您當初要這個孩子的目的是什麼?”
“當初領養,確實是因爲家裡沒有男孩兒……”
聞若江又問:“記得前幾個月,齊潮學校出了一個自殺案件。都說是因爲學習壓力,後來發現女子是腹內有了孩子,並且很多飛語,講這個孩子來路很……”聞若江還未說完,就被火冒三丈的齊母打斷。她站起身來,臉上的羞紅成了火團,她指着聞若江,嚷着要聞若江,韓零以及孟志賢離開。
聞若江站起身,看着齊母的反應,心下有了些眉目,聳聳肩,推着韓零和孟志賢離開了。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韓零看向聞若江。
聞若江拉拉大衣,往前走着說着:“肯定要問。看看這件事對於齊潮,影響有多大。”
孟志賢撓撓頭,問:“這和這個事件有什麼聯繫?”
聞若江笑笑,掏出根菸來,點燃了,繼續往前走:“如若齊潮寫了這個文章,但他並沒有打算髮表呢?”
“這裡面有他不想要揭露的隱私,醜聞,而趙文嫺只顧自己成名而發表了,會不會成爲導火線?”
聞若江說罷,又繼續道:“而且,論剛剛齊母道,齊潮回到家魂不守舍,一個有心思整理案發現場的人會魂不守舍嗎?”
韓零打開車門,聽了這,愣了一下,鑽進車子,看向駕駛座上的聞若江,雖不可思議,卻還是覺得有道理:“有人幫他?”
聞若江插入車鑰匙,開始熱車:“起初我以爲是齊潮整理現場,但是後來的時間,契機,以及神色,還有犯罪心理特寫來講,都無法想象這個少年可以完成這些。”
“特寫什麼樣?”韓零繼續問。
“木訥,老實,規矩,不做逾越的事,只做本分的事,做了事後,他總要得到利益。他整理了現場之後,他順走了死者身份證。”聞若江說完後,就見孟志賢用筆搗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有點像秦般途啊……”
聞若江伸出食指,道:“我就是懷疑他。”
“可現在根本找不到他人。跟進他的秦子逯到現在,也沒一點頭緒,老是偷了車就跑,跑了就棄車,然後繼續偷,繼續跑。”孟志賢無奈的搖搖頭。
“最近幾次是沿哪個方向?”聞若江扭過頭,看着孟志賢。
孟志賢聳聳肩:“可能往上海。根本追不上,因爲他老是改變路線,也不知道是不是往上海。路的岔口太多,他老是在岔口找不到人。一小時的車程,我們查起來要半天……”
聞若江嘆口氣,踩足油門,往小區外駛去。
韓零看着聞若江往邊緣走去,就就奇怪的問:“爲什麼要來這?”
這裡,是市醫院頂樓。
聞若江頂着風,扶着欄杆:“想偷會兒閒,看看秦般途是怎麼把他老婆的屍體給放在這,又在衆人眼前墜樓的。”
“他老婆?”韓零走上前來。
“一定是的。女子出事時穿着單薄,並且沒有在監控錄像裡發現相同服飾的人。”聞若江斷了一下,又開始娓娓道來:“什麼人給你脫衣服你願意?”
韓零愣了一下,笑道:“老婆啊。”
聞若江拍拍韓零的肩,繼續道:“兩人興許就是在此起了爭執,而秦般途並沒有想到在這時要殺她,結果就赤手空拳把他老婆活活掐死了。”
“緊接着,他想起了自己揹包裡事先準備用來勒死他老婆的繩子,而繩子此刻的用途是製造不在場證據和自殺假象的。”
“怎麼回事?”
聞若江一腳踏上跨欄下的磚上,一手讓韓零拉着自己:“假設,我一隻手被拽着,並且身體傾在外面呢?”
他跳下來,接着說:“剛剛上來時我才發現這個門把很有意思。”
“日常的門外面門把都是口朝左,裡面是口朝右,這個卻是朝上。如果一根繩子挽個圈,套在這上面……”聞若江在牆角廢棄物裡找到一根類似繩子的東西套在門把上,緊接着讓韓零拽着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