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姝安出了這日清晨的事件之後,阿郎和強子變得更加神出鬼沒,經常她一出房門,身後就會出現一對詭異的黑影。
她也不再理會他們,因爲距離洛涵風所說的十天期限就要到頭。
十天的時間,洛涵風音訊全無,他將她困在這個島中,關於他的計劃查不到一絲頭緒,白姝安心中抑鬱,竟也懶得出門。
這天中午,用過午餐,她便直接回了房。
高大的落地窗外一個寬敞的陽臺,陽臺面朝大海,正中斜放着一張青藤躺椅。
白姝安躺在椅中,歪着頭,半閉着眼,眼神掠過城堡近處高大濃密的熱帶植物,慢慢地轉向了海灘近處。
今日又是一個晴天,萬頃碧波,浩浩蕩蕩地在天地間自由馳騁,來去自如。
不知是風捲起了海浪,拍打在海鳥的翅膀上,驚得它們四下飛竄,還是那些鳥兒們故意成羣結隊地與海浪追逐嬉戲,只見遠處嘩啦啦地飄過一片白色,隨着層層涌起的浪尖,那些白色轉瞬間幻化成一片片散落的花瓣,隨着碧波翩翩起舞……
雙眸微睜,脣角一彎,將原本側臥的姿勢變作了仰躺,擡頭便見一片毫無雜質的藍天,無邊無際的深藍,跟那一碧滄海相映成趣,這裡的空氣清爽得令肌膚的每一個毛孔都放鬆了警惕,眼睛所過之處皆是純天然的極致美麗。
她不禁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倘若心中沒有仇恨,倘若有一天她完成了使命,倘若此生再無所牽絆,她真希望可以躲在這裡,過一輩子與世無爭的日子。
有睡意淡淡地襲來,她緩緩地閉上了眼,伴着遠處海浪拍岸的聲音,心神漸寧,將抑鬱的情緒一點點釋放……
將睡未睡時,耳邊隱隱傳來人羣的喧鬧聲,由遠及近,由少至多,將她好不容易攢起的睡意再次拂去。睜眼望去,發現不遠處的沙灘上,不知何時,聚起了一堆人,他們中有人搬凳,有人擡桌,還有人搭涼棚架子……
不過一會兒功夫,空曠的沙灘上,已被開闢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地盤,四面擺滿白色桌椅,上搭涼棚,中間鋪着紅色地毯,有一羣女士列隊而來,將手中的鮮花一一作爲裝飾點綴在桌椅四周……
看這陣勢,像是要舉辦舞會麼,只是一直都未聽人提起。白姝安心中疑惑,便起身來到房中,撥通了樓下大廳的電話,叫阿蘇上來見她。
不過片刻功夫,阿蘇已經帶着燦爛的笑意來到她眼前,被問及沙灘上發生的怪事,阿蘇熱情的臉上竟溢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是我和沙弟結婚八週年的紀念日,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要舉辦篝火晚會,叫上村裡人一起唱歌跳舞,熱鬧熱鬧。只不過這次,沙弟一個朋友說,要弄出點新意來,所以阿,特地找人搭了那個舞臺。”
“這麼大的好事,你怎麼都不跟我說!”白姝安被壓抑了數日,感覺已經懨懨不起的心突然間就活了過來,身體從沙發中一躍而起,輕盈地飄到阿蘇面前,握着她的雙手叫道,“阿蘇,好阿蘇,我也要去參加!”
阿蘇下意識地回頭望了望門口陰影處,爲難地說:“我當然是不想瞞着你的,只是,沙弟說,怕洛少知道了,怪我們……”
白姝安當即沉下臉,“洛少洛少,你們怎麼就那麼怕他,我不過是去看你們表演,湊個熱鬧,再說有那兩個影子像無尾熊似地跟我,我想要發生事情都難吶。”
見阿蘇糾結得說不出話,她又上前拽了拽她的手,溫和地說:“你們慶祝的場地就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我站在陽臺都能看到大概,你就忍心獨自一個人去玩樂,只讓我遠遠地看着,涵風她讓我在這裡度假,雖說安全第一,可我要是玩得不高興,他回來後若是知道了,肯定也要生氣。”
白姝安這招連哄帶騙,外加軟硬兼施,果然使阿蘇敗下陣來,只得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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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晚上的海灘,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
遠空一彎高懸的皎潔月牙,無聲無息倒映在海面上,粼粼波光隨風起伏,閃爍着金子般的光芒。
海風中飄過長串人語,夾帶着食物的香味,輕快的音樂聲,還有兒童追逐嬉戲的腳步聲。
這白日裡剛剛搭建的空曠場地,此時已經人流涌動,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燈將其環繞成一個簡約的舞臺,前來參加舞會的衆賓客隨意地在四處走動,一邊覓食分享,一邊談天說地。
白姝安跟在盛裝出席的阿蘇身後,裝作十分隨意地東張西望,但見極目所到之處,都是紅裙綠衣的婀娜身姿,伴隨着陣陣歡聲笑語,簡直是看花了眼。
只說走在前面的阿蘇,今日穿的那一身金光閃閃的裙子。頭紗飄揚,上衣只用了一個抹胸裹住豐滿的胸部,中間露出纖細的腰,長裙曳地,走起路來,步態輕盈,妖嬈多姿,金色流蘇如風鈴般隨風搖曳,發出悅耳的響聲。
據阿蘇說,這是他們民族的特色服裝,每到重大節日時,姐妹們都會這樣盛裝打扮,在舞臺上一展舞技,用以博取情郎的“芳心”。
據說他們這裡的男人也很會跳舞,如果看到喜歡的女子便會上臺一起同舞,俗稱“鬥舞”,若是兩人“鬥舞”成功,往往會發展成情侶。
阿蘇和沙弟便是在一次“鬥舞”大會上兩情相悅,最終喜結連理的。
今日雖然不是什麼重大節日,但或許是因爲蓮心島已經好久沒有這般熱鬧了,大家都想趁此機會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因此均做了精心打扮,連男子們也穿了奇怪的寬袖短邊套裝,一時間,白姝安真覺得自己恍若置身於一個原始荒島了。
她學舞多年,雖說有豐富的舞臺經驗,但今日看到阿蘇的樣子,心中頗爲躍躍欲試,很想跟她較量一下,看看是阿蘇原汁原味的民族舞蹈厲害,還是她獨樹一幟的白氏舞蹈更勝一籌。
所以便央了阿蘇給她也找了一套本地服裝換上,只是她這一身藍衣沒有繁複的裝飾,簡簡單單的藍紗長裙,同樣也在發上繫了一塊薄紗頭巾。
阿郎和強子如影隨形跟在她身後,因這一身裝扮一旦融入人羣中,便難於分辨,於是兩人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將她死死地定格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音樂嫋嫋,如霧如幻,五彩燈光迷離四射,如一層薄紗般籠罩着這月色旖旎的小小沙地,
起初大家只是各自覓食,談笑,直到沙弟作爲本次舞會的創辦者以及蓮心島的領導者,做了短短的發言之後,舞會纔算真正開始。
那些已婚婦女基本上在外圈圍成一堆,帶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獨自玩樂。
白姝安卻因心中早有打算,非要拖着阿蘇來到舞臺中間。阿蘇一方面承擔了照顧她的重任,一方面又要讓她興盡而返,只得跟在她的身後。
輕快神秘的民族音樂帶領着舞池中的女子,邁向了舞會的高潮。
阿蘇像一隻翩躚起舞的美麗孔雀,身子的每一處都在靈活跳躍,那雙散發着神秘光芒的大眼睛,牽引着妖嬈的身姿狂熱的舞動……
白姝安迎合着阿蘇身體的扭動,身體隨之輕舞。
如果說阿蘇的舞姿代表着神秘的月色,那白姝安則是那月下的白蓮。
阿蘇的舞姿無處不張揚着她火熱的個性和迷人的慾望,那雙神秘的眼睛彷彿能夠勾人魂魄,那靈活搖擺的纖細腰肢更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捏她一把……
而白姝安則像一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聖潔白蓮,每一處動作都姿態高潔,讓人不忍接近,不忍褻瀆,音樂突然變得舒緩而輕柔,人羣竟向四處緩緩散開,只留了她一人在荷葉中央,旋轉,旋轉……
迷濛的人羣中,走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迎合着她輕盈的舞步,一起翩然若飛……
她記得,除了杜若旻以外,她還沒有跟其他任何人共過舞,眼前這個人的身影粗看好像熟悉,細望卻有一絲迷惑。他身上的味道很陌生,像是經過了陽光的曝曬,淡淡地隱藏着海水的味道,那一抹乾淨的笑容掛在嘴角,跟這裡的空氣一般,沒有一絲雜質……
乾淨的笑容,陽光的味道!
她突然一驚,停下了舞步,這不就是水上屋裡那個穿了魚皮,把她嚇落水中的未名生物麼……
“呵呵,又見面了,看你這表情,應該是沒有忘記我,我叫……”
“未名生物,我當然記得,而且記憶深刻!”脣角一彎,眼底藏笑,一隻手下意識地放於胸前,好似在阻擋着他的靠近,“只不過你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未名生物的笑意更濃,無邪的臉上一對稚氣未脫的眼彎成了月牙,“看來我向沙哥提出的這個建議真是不錯,這兩天我找遍了整個蓮心島,都沒有發現你的蹤影,所以只好想出這個法子。我想,如果你還在這個島上的話,就一定會來參加這幾年難得一遇的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