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七日,她像一個被軟禁在城堡裡的公主,每日裡可做的事除了沿着沙灘欣賞風景,在城堡裡放着音樂獨自跳舞自娛自樂,就是找阿蘇聊天。
但阿蘇總是很忙,她要幫助沙弟打理整個度假村,還要兼顧城堡裡的管家工作,另外家中還有兩個孩子等着她去撫慰,一個蹣跚學步,一個嗷嗷待哺。
因此白姝安有時便不忍心去佔據她寶貴的時間,雖然阿蘇待她總是誠摯有禮,充滿熱情。
沒有阿蘇的陪伴,白姝安有時也會一個人到村中去散步。
那些村民一開始都是對她笑臉相迎,但是卻不敢進一步靠近,因爲只要白姝安做出對他們感興趣的模樣,她的身後就會憑空竄出兩個穿戴嚴酷、表情肅穆的黑衣壯漢,那兩幅凶神惡煞的軀體足以把純真的孩子嚇出三米遠,那冷若冰窟、猙獰可怕的表情更是令那些企圖靠近她的男人望而卻步。
如今,白姝安若是走在外面,淳樸善良的村民們遠遠地便轉頭跑開了,完全是因害怕而引起的拒而遠之。
白姝安對於這種近乎殘酷的封閉式軟禁終於忍無可忍,幾次三番恐嚇強子和阿郎都毫無用處,因爲他們只聽命於主人,而他們的主人是洛涵風,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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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乾脆跟他們冷戰,不說話,不迴應,不出門。
可這樣一來,那兩個原本就沒有聲音的黑影依舊如影隨形在她身後,她自己卻無聊到連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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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晨,海天交際處才露出一絲魚肚白,她便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房間。
門外靜悄悄的,四處張望許久,也沒有瞧見阿郎和強子的身影。
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要在往日,他們其中必定有一人會在門外站崗的,這都要歸功於她昨晚上的靈機一動。
這事長話短說是這樣的,昨日晚餐的時候,她故意做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騙得阿郎和強子跟她一起用餐,那兩個一根筋的傢伙,哪裡會知道,她在他們的酒杯里加了一點東西,那是她藉口自己失眠,好不容易從阿蘇那裡拿到的安眠藥。
因此這會,嘿嘿,估計他們還在矇頭睡大覺吧。
白姝安穿戴整齊,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城堡的後門。
城堡高踞在山坡上,背朝大海,一條細石臺階路蜿蜒通往海灘,兩旁種植着大片高大的熱帶植物。
清晨的海風夾帶着泥土的氣息、草木的芬芳撲面而來,她哼着歡快的曲調,像一隻逃離了籠中的金絲雀,一路小跑着來到了沙灘上。
如瀑長髮跟着白色長裙,在晨風中起舞作響,她赤着腳,一步一個腳印,輕踩在柔軟白細的沙灘上……
海天交接處,一抹深紅漸起,朝陽還未跳出海面,卻已釋放出嶄新的信號。
海浪伴着晨風一陣又一陣地襲來,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赤足,無意識地爬上她的雙膝,隨風飛起的水珠濺在白裙子上,灑落淡淡剪影……
海灘邊有許多棕櫚樹製成的木棚,也有一個個橫架在水上的特色房屋,供遊人休憩。
白姝安走出城堡好遠,最後沿着木製迴廊,踏上了一幢深灰水上屋。
廊下碧水湛湛,游魚細石,直視無礙,廊上半敞式的西式低矮房屋,設計精良,風景獨好。
她環繞着一件水上屋轉了半圈,發現一處臺階筆直通向水下,便帶着幾分好奇走了下去。
半蹲在臺階底部,伸手將那碧水盈盈一握,幾條通紅身體的熱帶小魚便遊了過來,攤開手掌潛入水下更深處,魚兒們竟大膽地湊過來,細細啄着她的手指,陣陣酥癢傳到身體,她不免輕笑出聲……
玩得正盡興時,隱約聽到有細細的划水聲,正朝着這邊而來。
擡頭向四周一望,果然發現遠處似有東西在遊動,光禿禿的頭,晶亮的墨黑,藍幽幽的一對眼睛,在水面上時隱時現,晨光熹微,那個頭揹着光,正朝着她而來。
腦中頓時閃過許多兇猛的海洋動物的名字,白鯊、鯨魚、海豹……但是它們的個頭不會這麼小吧,而且這裡是近海處……
雖然一個勁地安慰自己不要驚慌,但是當那個未明物體速度逐漸加快,朝着她的身體越來越近時,呼吸突然一滯,腳下一滑,竟掉入了水中……
白姝安的游泳技術並不差,只是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時,腦中突然一片空白,身體沉沉地往下掉,待她反應過來正欲用力時,那個未明物體竟然已經來到她的身邊。
水中視線模糊,她看到那個生物的個頭比一般的人類大些,全身上下包裹着一層厚厚的黑皮,有着跟魚類相似的鰭和尾巴,如果它真的是魚類,那絕對是一條醜陋的魚。
此刻,那個生物張開雙鰭,使勁將她攬進懷裡……
她心中一個驚悸,慘呼,某非這魚類竟對她有意,慌亂中一陣掙扎,意欲掙脫那個生硬的懷抱……
沒想到那個生物的力氣出奇地強大,白姝安跟它在水下互相撕扯了半天,最終敗下陣來,不斷有水灌入口中,腦部開始缺氧,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意識逐漸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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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安睜開雙眸,正對上一張溼漉漉的俊臉,緊閉着眼,長睫微顫,鼻尖上還有水珠緩緩掉落……
那張臉離開她的脣,又再一次俯下身來……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爽快利落地劃過那張臉。伴隨着“啊嗚”一聲慘叫,湊近的臉迅速離去。
白姝安旋即坐起了身子,下意識地望了望自己的身體,雖然渾身都是溼的,好在衣服還在。
“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麼?”雖然有些驚異自己的力氣竟恢復得這樣快,但更令她驚詫的是,眼前這個附在自己身上,對她做嘴對嘴呼吸的陌生男子。
男子一手捂着自己的半邊臉,明亮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疑惑,起身居高臨下望向她,“你問我是誰,我還沒問你誰呢,爲什麼大清早地,跑到我的屋子旁邊自殺?”
什麼,他的屋子,自殺?這該從何說起!
白姝安被說的一頭霧水,迅速掃了一眼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紅漆大牀上,房中裝飾華麗,一擡眸便可見外面的碧海藍天,看來這裡就是她落水時身處的水上屋。
但是她落水之後,明明是跟一個未明生物進行了搏擊纔會……
腦中思緒輾轉,一低頭卻看到牀下地板上正躺着一身黑色的厚皮,那不是……
“請問,這個,這是什麼?”她擡手指了指地板上未明生物的皮,弱弱地問了句。
“我的潛水衣!”男子站在窗前,雙手抱拳,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好似望着一個外星人,“我潛水回來,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子蹲在我屋子旁,當我再靠近一些的時候,發現那個女子居然跳入了水中,我好心遊過去救她,卻被她狠命推開……”
“真是好笑,我活得好好的,爲什麼要自殺。分明是你穿了那身奇怪的皮,無聲無息地朝我游過來,害得我以爲是海里的未明生物……”頓了頓,臉莫名地一紅,身子快速從牀上蹦起,走向了門外,“沒見過潛水衣很稀奇嗎,本姑娘就是沒見過,哼!”
“呵呵呵……”笑聲從房內傳來,繼而跟着她來到了身後,“沒見過潛水衣不稀奇,稀奇的是姑娘你,把它當做了強搶異性的未明生物。”
轉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臉卻變得更紅,那個人跟她一樣,衣服還來不及換,渾身溼漉漉的,溼衣緊貼着身體顯露出一身有型的肌肉,陽光般爽朗的笑聲,如燦爛的晨曦般,充滿着青春活力。
一低頭望了望自己,亦是如此,長裙貼身,玲瓏身軀若隱若現,一陣海風吹來,冷意涔涔,她緊了緊身子,轉身就往長廊上跑去。
跑了幾步才發現,鞋子已經丟失,也不想回頭去取,索性赤着腳“蹬蹬蹬”地跑起來。
身後竟然還有另一個腳步聲緊追而來,“我叫顧俊生,請問姑娘叫什麼名字?”大步而來,身體很快就來到了她的腦後。
白姝安不得不轉身回望,那張乾淨純真的臉上竟閃過一絲羞澀,凌亂的髮梢隨意垂下兩鬢,一對明亮的眸子清澈動人。
剛纔事態過於凌亂,白姝安的腦子也不甚清楚,現在纔想起來,這個人講的是中文,看樣貌也不像本地人,或許跟她一樣,來自同一個地方。
如今她的身份已非同尋常,而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並不希望日後會有什麼交集,便衝他淡淡一笑,“無論如何,謝謝你救了我,再見!”說完繼續向着前方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跟上來,只是靜靜地立在迴廊邊,望着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海岸線上。
白姝安走到一半,發現阿郎和強子氣急敗壞地從對面趕來,看似十分焦急的樣子。
兩個身材魁梧的大男人,認出她的身影,都流露出孩童般驚喜萬分的表情,白姝安雖一身狼狽,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路上,阿郎責怪強子昨晚貪杯,強子又譴責阿郎嗜睡,耽誤了晨起站崗。原本沉默寡言的兩個人竟在她身後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
白姝安在心底暗笑,又只得忍住,這兩個武藝高強的大老爺們栽在了自己手上,居然還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