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叫我?”劉嶸心裡恍然一驚,想起之前晁錯交代過的君臣禮儀,連忙也起身小碎步走到大殿中間,朝着皇帝彎腰鞠了一躬,道:“大叔,哦,不,皇上,我在呢。”
“二十好幾了,依舊如此不成體統!”劉啓在心底冷哼一聲,然後目光沉沉地望着劉嶸,道,“今歲,這與匈奴人的第一仗乃是你所指揮,在平安縣城,你只用區區兩千兵馬,便是折匈奴人數萬鐵騎,可謂是大長我大漢朝的威風,那你認爲此番可戰嗎?”
劉嶸血氣方剛,當然是想戰了,只不過***同志教育過自己,要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自己細細一想,那平安縣城和這長安城的情況還真不一樣。沉吟許久,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景帝劉啓坐在上面看着他默不作聲的樣子,心裡嘆了一口氣,唉,不學無術依舊是不學無術啊,平安縣城那場戰役也指不定是他搶了誰的功勞。倘若問這兔崽子吃喝玩樂的花樣,保準他能侃侃而談,頭頭是道,三天三夜不帶重複的,可要是問他這治國之道……呵呵,自己也真是的,何必爲難他呢?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期冀,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正當劉啓要擺擺手,讓他重新再坐回去繼續玩的時候,卻是聽得劉嶸沉穩洪亮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啓稟皇上,臣以爲,那平安縣城一戰和這之後可能要發生的長安會戰還是大不相同的,不足以完全借鑑。”
“哦?”
看着劉啓興趣盎然的樣子,劉嶸便是又接着道:“平安縣城地勢高聳,且一面臨河,一面背山,狹小的空間之中極其不利於匈奴騎兵的大規模機動作戰。臣正是利用了此等地勢,又有李老將軍鼎力相助,徵調無數民工加以改造地形,設置障礙和陷阱,不斷縮小匈奴人可以靈活機動的空間,這才居高臨下,仗着我大漢朝射程更遠的強弩,和臣新研製的可以爆炸的火藥,才遲滯住了匈奴人的進攻。
而匈奴人之所以會折損這麼多士兵,則不光是因爲臣指揮得當,士兵用命,其中一個不可迴避的因素更是匈奴人大意輕敵,以爲我小小縣城三尺危垣不過眨眼即下,甚至連攻城器械都沒有準備,便貿然攻城。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匈奴人連攻兩次未下,便是亂了方寸,爲臣守城又爭取了時間。”
劉啓在上面聽得熱淚盈眶,這兔崽子,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樣的至理名言現如今都能脫口而出了,按照他以往是“四書五經”還是“五書四經”都搞不清楚的基礎,這得在背後偷偷下多少工夫啊!這兔崽子,終於是長大了,竟然知道學習了,嗚嗚~
“皇上?”劉嶸見他那麼動情的樣子禁
不住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尼瑪我又不是在講感動中國頒獎詞,您用得着那麼感動嗎?
“哦,那個,你繼續講!”劉啓望着場下目瞪口呆的羣臣,也終於意識到如此這般似乎不妥,嚴重影響自己一國之君的形象,乾咳一聲,重新開啓王霸模式,嚴肅道。
“遵命。”劉嶸又躬了一下身,繼續道,“然而,長安城卻是四戰之地,四下裡一馬平川,極方便匈奴人的騎兵大規模機動迂迴作戰,若論守城,我們居高臨下,雖然說不能再複製平安縣城那種敵我傷亡的比例,但這四十萬士兵倒也是可以保長安城萬全,可若是出城野戰,放棄了城牆依託的話,我看我們引以爲傲的強弩手,不消片刻便會被匈奴人衝得七零八散,正如御史大夫和大將軍所言,部隊被各個擊破的危險是相當大的。”
當初,劉嶸從平安縣城撤出時,身邊還帶着兩百個從戰火中摸打滾爬而出的百戰金剛,可一隊匈奴騎兵殺過來,不消片刻便是隻剩下了區區三十七人,倘若不是李敢率領衆家將及時趕到,這三十七人灰飛煙滅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問題。雖然劉嶸不願意承認,可這冷兵器時代,用步兵在開闊地上去對抗騎兵,真的是無異於集體自殺!況且,這匈奴人的騎兵還是現如今當之無愧,天下第一的騎兵,而這冠着天下第一美譽的騎兵,在城外竟足足有二十五萬!如果這整整二十五萬鐵騎挺着長槍黑壓壓的望不到盡頭,排山倒海地殺向你,那時的心中該是一種何樣的恐懼啊!
劉啓聞言,又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己雖然爲這傢伙能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感到高興,可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怎的朕主戰,你小子竟然主和了呢?
“那你也是認爲不可戰嘍?”景帝劉啓神色頹然,下邊的晁錯胖乎乎的老臉上卻是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而原先的那些主戰的意氣文臣,聽得劉嶸這番見解深刻,有理有據的分析之後,也是偃旗息鼓,看來,這當前,還是得忍氣吞聲啊!
“戰!自然得戰!”劉嶸此言即出,朝堂之上立馬便是沸騰起來,就連景帝劉啓也不禁是大吃一驚,道:“什麼?可戰?但你方纔所說又分明是我漢軍不堪一戰……”
劉嶸卻是不慌不忙,道:“匈奴人陳兵於外,我軍若是隻知龜縮於內,匈奴人不敢攻城,皇上又不願意許其財貨,這軍臣單于跋山涉水,遠道而來,是不可能甘心撤兵而回的!既然他們已經深入我大漢國境,雖然攻不下長安,但是這長安城外,可還有大小縣城,幾百個村莊啊!那裡的人和這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一樣,可都是我大漢朝的子民,皇上就不擔心匈奴人惱羞成怒,對這長安城外百姓燒殺*掠
嗎?到時候,匈奴大軍退去,十室九空,那纔是真正動搖了國本啊!”
“嗯,這個可以許其財貨,避免生靈塗炭。”晁錯眼見形勢不對,趕忙插嘴道。
“御史大夫,莫要插嘴!你繼續講!”劉啓沉聲呵斥了晁錯一聲,然後以倍加期許的目光望着劉嶸道。
“喏。”劉嶸停了一下,又接着道,“匈奴人本身就是來打劫的強盜,如果可以不戰而獲,他們自然歡心,想必也不會對長安城外圍的其他百姓有所爲難,而我大漢國庫充裕,雖然可惜,但是一回兩回倒也不會被匈奴人吃垮。”
“正是!正是啊!只要贏得了時間,失去的遲早會取回來的!”晁錯又趕忙接話道。
劉啓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剛想喝斥,這回卻是被劉嶸搶了先,道:“失去的真的就都能取回來嗎?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也取不回來了,那就是我們大漢的軍魂!國魂!民族魂!”
劉嶸說完這一句,望了望目瞪口呆的晁錯,又望了望寂靜無聲的全場,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江湖中的劍客們,在與對手狹路相逢時,無論對手有多麼的強大,首先要做的就是亮出自己的寶劍!就算對方是天下第一劍客,明知不敵,那也要亮出自己的寶劍,即使倒在了對方劍下,那也是雖死猶榮!一支軍隊,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也要有這種精神,只要有了這種精神,或許我們會被打倒,但是永遠都不會被打敗!從此,不管歲月流失,人員更迭,這種靈魂便會永遠存在!即使有些國土暫時淪落敵手,那我們的民族也會堅持不懈地反抗!我們的國家就永遠不會覆亡!
這是什麼?這就是我們的軍魂!國魂!民族魂!縱然是敵強我弱,縱然是身陷重圍,但是,我們敢於亮劍!我們敢於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種亮劍精神就是我們的軍魂!國魂!民族魂!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劉嶸慷慨陳詞,大殿裡的一幫老臣無不是聽得熱淚盈眶,喝彩聲一片。
“御史大夫的折中之法固然能夠免得一時痛苦,可如此一味地委曲求全,遲早會養成軟弱可欺的民族性格!匈奴人走了,還有突厥人,突厥人走了,還有鮮卑人,鮮卑人走了還有柔然人,柔然人走了還有遼人!金人!蒙古人!滿人!甚至還有倭人!一味地妥協,一味地等待,一味地退讓,難道要退到天涯海角嗎!”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衆臣雖然並不曉得突厥、鮮卑、柔然這些是何方神聖,但是好在大體意思都能聽得懂,一個個擊節讚歎。
“戰!”
“戰!”
“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