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話證實婦人的確是打掃上的人,鄴淑婷就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赫地道:“是我小題大作,害得哥哥嫂嫂跟着虛驚一場。”
“婷妹妹不必覺得抱歉,若不是婷妹妹警覺,我們還不知道沒有令牌也能偷溜出去城,這城中的守衛可見得是太過鬆散。”一直沒出聲的鄴疏華臉色陰沉,冷冷地道。
守衛不嚴,什麼人都能進進出出,苑中諸人的安危無法得到保證。這讓鄴疏華心神難安,連夜把守苑門、守城門的護衛嚴厲的訓斥了一番,苑中四位護衛長,八名護衛長、守城門的六位護衛長及十二位副護衛長被罰俸三個月,庭杖軍棍十下。
鄴疏華此舉,讓衆人更加意識到少城主不再是那個心慈手軟的聖僧高徒了,觸怒他是不明智的,畏懼之感油然而生,當差時不敢再有懈怠。
凌晨時分,歐陽氏的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宋箬溪得到喜訊,打發人送了長命如意鎖、銀手鐲和銀腳鐲過去。
過了兩天到了閏正月十五,二十四節氣中的驚蟄。清晨,響雷一個接一個。因民間有驚蟄打響雷,夏日毒蟲多的傳言。鄴繁命人在奉先堂前擺上了香案和供品,焚香燒紙,祭祀雷公,乞求雷公,既要下足夠的雨,又不要生出很多毒蟲,保佑人畜平安。
祭祀完畢,鄴繁又帶着衆人去了城祭田,“驚蟄節到聞雷聲,震醒蟄伏越冬蟲。承昌,把銅鑼敲起來。”
“是,祖父。”鄴承昌大聲的應着,提着銅鑼,領着幾個弟弟,在田間邊走邊敲,嘴裡還唸咒雀詞。
宋箬溪看着有趣,小聲問鄴疏華,“這是在做什麼?”
“這樣做,等到莊稼成熟後,鳥雀就不會來啄食新谷。”
等鄴承昌幾兄弟沿着田間走了一圈,走到一處空地,鄴繁道:“就在這裡歇歇,你們放紙鳶玩。”
衆人就把準備好的紙鳶拿了出來,宋箬溪放的是一個喜鵲報春樣式的紙鳶。鄴疏華兄弟和魏靈娟等人的紙鳶都往了上去。玩了半個時辰,收了紙鳶返回城中,鄴疏華有城務要處理,去了忠勇堂。
宋箬溪回到漱玉院,已是申時末,有些犯春困,就卸了釵環,斜在軟榻閉目養神,迷迷糊糊睡着了,可睡得並不安穩,恍惚中總覺得有人進進出出,想開口叫她們不要進來吵她,可胸口象被什麼壓着,喘不過氣來,張不開嘴,喊不出聲,全身似乎也無法動彈。
宋箬溪心裡明白這是被夢魘住了,努力的想要清醒地過來,可是就是醒不過來,正在着急,忽聽到耳邊有人輕喊道:“瓔瓔。”
這一聲輕呼,讓宋箬溪從夢魘中掙脫出來,睜開眼見是鄴疏華,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已有兩刻鐘了。”鄴疏華見她額頭有汗,拿過絲帕幫她拭去。
宋箬溪蹙眉道:“我剛纔夢魘住了,要不是你叫我,我怕還解脫不了。”
“怎麼會被夢魘了?”鄴疏華關心地問道。
宋箬溪只覺得睏倦一點未減,反到還添了幾分,這一覺還不如不睡好,嘆氣道:“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被夢魘住了。”
鄴疏華伸手把她額間的碎髮挽到耳後,“你定是思慮過重,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亂講,太陽還沒落山呢。再說,我每天都無所事事,那有思慮過重,應該是今天放紙鳶放累了。”宋箬溪披衣下了牀,“出了一身的汗,我先去沐浴,一會再吃晚飯。”
宋箬溪自去浴池洗澡,浸泡在暖暖的熱水中,不適感漸漸消失,沐浴完畢,換上乾淨的中衣,一身清爽,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邁着輕快的步子回了房,鄴疏華正靠着在燈下看書。
兩人用了晚飯,說了一會兒閒話,聽到外面風聲呼呼作響,宋箬溪起身推開半扇窗子,風帶着溼意撲而而來,“又要下雨了。”
“關上窗子,小心着涼。”鄴疏華走了過來,伸手把窗子重新關好。
“我又不是紙糊的,吹這點風就會着涼。”宋箬溪撇嘴,嫌他太過緊張。
鄴疏華擁她入懷,下巴放在她的髮髻上,聞着她發間淡淡的桃花香,輕笑道:“總之多注意點好,萬一病倒了,又要喝苦藥,到時你又該抱怨。”
“可是藥真的很苦嘛。”宋箬溪嬌聲道。
“良藥苦口利於病。”鄴疏華笑道。
宋箬溪正要說話,香繡在外面道:“少城主,小順子在外求見。”
“瓔瓔,我出去一下,你若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回來。”鄴疏華拿起錦袍穿上,往門外走去。
宋箬溪眸光一閃,抿了抿脣,送他出門,轉回來,把一本話本看完了,鄴疏華還沒回來,就沒再等,先上了牀,不知道是不是外的風聲和雨聲太吵,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鄴疏華回來時,已過了子時,洗漱完畢,輕手輕腳地走進臥房。
“你回來了!”宋箬溪撩開帳幔道。
鄴疏華把披在肩上的外袍丟到一旁,“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你不回來,我那裡睡得着。”宋箬溪坐起來,挽了挽頭髮,“小順子找你什麼事?”
“一點小事,已經處理妥當。”
“說實話。”宋箬溪瞪他一眼。
“說的是實話。”鄴疏華爬上牀,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宋箬溪冷哼一聲,道:“若是一點小事,你會處理到這個時辰纔回來嗎?”
鄴疏華見瞞不過,就說了實話,“下午飛獵營的人在城外抓住了幾個僞裝成行商的彝國人,他們與大哥有過接觸。”
“他們有沒有招供?”
“嘴很嚴,撬不開。”
“他們做這種掉腦袋的事,嘴不嚴不行,反正招供是死,不招供也是死。”
鄴疏華淡然道:“他們無須招供,我也知道,他們是因何來來。”
“父親是不是知道他的野心,纔會收回他的豹子營?”宋箬溪問道。
“大哥有這個野心,我並不怪他。我從小病弱,後來又隨師父入了佛門,給了他希望。誰知道現在我不但活得好好的,沒有出家爲僧,還娶了妻,讓他的希望落空了。”
宋箬溪聽得出鄴疏華語氣裡的傷感,眸光微轉,道:“城主之位從來都是傳嫡不傳庶,他原本就不該有這個野心。”
鄴疏華掖了掖錦被,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道:“夜已深,我們睡吧!”
宋箬溪雙手環上他的腰,鄴疏華摟着她的肩,兩人相擁而眠,一夜無話。
次日,天空放晴,又是一片春意盎然,空氣裡瀰漫着草木的清香。一連晴了兩日,這天晚上,子時剛過,突然響起了走水的梆子聲,鄴疏華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把手臂從宋箬溪的脖頸下抽出來,宋箬溪就跟着醒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好象是苑中什麼地方走水了。”鄴疏華扯過衣服,披在身上。
兩人走出房去,院中的人都已起來。
東苑總管走進來行禮道:“少城主,少夫人,沁芳閣和雅靜齋突發大火,水隊的人已趕去救火,驚擾到少城主和少夫人休息,奴婢罪該萬死。”
鄴疏華眸色忽沉,沁芳閣和雅靜齋一在苑南一在苑北,相距甚遠,怎會同時起火?若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
“這火燒得好奇怪。”宋箬溪看着被火映得通紅的夜空,微微蹙眉,雖說連晴了兩天,可是這又不是夏季天乾物燥,溼潤的春季,怎麼可能起這麼大的火?
“是有些奇怪,我去看看。”鄴疏華目光掃過蠶娘等人,“關緊院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少城主。”蠶娘等人齊聲應道。
鄴疏華去火災現場,宋箬溪沒辦法安心睡覺,在燈下看書等他回來。
“咚咚咚”院門被人響得震天響。
守門的侍女隔着門問道:“什麼事?”
“少城主受傷了,快開門。”外面的着急地喊道。
聽到鄴疏華受傷,那侍女忙將門栓搬開,院門還沒完全打開,一道寒光閃過,她被門外的人一刀劈在面門,頹然倒下,氣絕身亡。
兩個身穿僕婦裝束的人從門外竄了進來,手裡提着閃着寒光的短刀。
暗衛一時大意,讓人闖了進來,變故已生,連忙現身迎戰。
宋箬溪在屋內聽到聲響,並沒有驚慌失措,鎮定自若地繼續看書。
蠶娘守在門口,香繡等人圍在宋箬溪身旁。
那兩個僕婦武功高強,與四個暗衛打得難解難分,旗鼓相當。交手數十招後,兩人卻突然抽身掠上圍牆,向外逃竄,四個暗衛追趕了過去。就在他們的身影遠去,從門外又竄進來兩個身穿侍女服的女子,很明顯剛纔兩僕婦實施的是調虎離山之計。
兩個女子提着刀就衝着房裡來了,蠶娘撥出柳葉刀迎了上去。蠶娘以一抵二,打得險象環生,宋箬溪在房內看得膽戰心驚。香朵等人武功低微,對付普通人還行,對付不了高手,還沒近身,就被凌厲的刀氣給逼退。
眼見蠶娘就要傷在兩人手上,大批的侍衛們趕了過來,以衆敵寡,局勢逆轉,將兩個女人生擒,捏開她們的嘴巴,把她們藏在舌下,還來不及咬破的毒囊拿了出來。
兩個女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箬溪,眼中露出懊惱的神色,東苑的防範太嚴,功敗垂成。
兩處的大火已撲滅,鄴疏華回來了,看到倒在門口的侍女,駭了一跳,急聲喊道:“瓔瓔,瓔瓔。”
“我在這,我沒事。”聽到喊聲,宋箬溪走了出來。
鄴疏華見宋箬溪安然無恙,鬆了口氣,吩咐侍從把那兩個女人押下去審問,牽她的手回了房,柔聲問道:“有沒有被嚇着?”
宋箬溪搖搖頭,問道:“起火的原因是什麼?”
“人爲縱火,在沁芳閣和雅靜齋都有火油的氣味。”
宋箬溪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問道:“你覺得會是誰主使的?”
鄴疏華眸底寒光閃過,冷哼道:“除了他們,也不會有別人。”
“有沒有人受傷?燒了多少地方?”
“沒有人受傷,沁芳閣的左側樓燒倒了,雅靜齋燒了三間後罩房。”
宋箬溪哀嘆,“燒了這麼多,修葺起來要一大筆銀子。”
鄴疏華笑,“這個可以從公出。”
“這還差不多。”宋箬溪道。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現在我們睡覺。”
鄴繁知道東苑發生的事,怒形於色,下令嚴查此事,並說抓到罪魁禍首,要嚴懲不貸,處以極刑。
這天后,鄴疏華越來越忙,早出晚歸,幾乎都看不到他的蹤影。宋箬溪卻無所事事,每日悠閒地在東苑裡看書臨字,描畫吹笛。
用了早飯,處理完內務,宋箬溪坐在房裡,執着一本棋譜左右手對弈。
“嫂嫂,嫂嫂,夷州送來了數十匹好馬,我們去馬場騎馬玩吧。”鄴淑婷穿着束手束腿的勁裝跑了進來,小臉上滿是喜色,歡欣雀躍地道。
宋箬溪正無聊,聽到她的提議,自是歡喜,放下手中的棋譜,起身道:“走吧!”
“嫂嫂,你要穿着這一身去騎馬嗎?可不太方便喲!”鄴淑婷笑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宋箬溪去臥室換了一身淡紫色繡白桃花的勁裝。
兩人就領着人浩浩蕩蕩出了東苑往馬場,先去馬廄挑馬,沒想在那裡遇到了也來騎馬的岳氏和陳氏,互相客套禮讓了一番,由宋箬溪先選馬,她挑選一匹棗紅色的馬。
岳氏三人也各自挑好了馬,四人去馬場騎馬,馬場佔地面積極寬,在左側還有一片柳樹林,一條寬敞的大道隱在林中,縱馬奔馳,能穿林打葉,消除在空地跑馬的單調和乏味。
因有岳氏和陳氏在,宋箬溪並沒有策馬奔跑,而是讓巧桃牽着馬慢慢的蹓躂。
在林中大道走了一段路,陳氏笑着提議道:“我們不如學學爺們,拿點彩頭出來,比試一場吧!”
“我初學騎馬,技藝不精,怕摔下馬,可不敢和你們比試,我就在一旁觀戰吧。”宋箬溪斷然拒絕。
岳氏目光微閃,笑道:“毓嫺弟妹膽子太小了,這些馬都是馴養的,不會把你摔下來的。”
宋箬溪笑着搖頭,不爲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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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坐着坐着,就靠在搖搖椅上睡着了,一睡就睡過頭了,醒來已是凌晨四點,然後脖子落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