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跟屈突通火併,是所有的大佬們都樂見其成的事。畢竟大隋的地盤已經被大傢伙瓜分得差不多了,甚至己經是好幾個蘿蔔擠一個坑了。比如說河東的地盤上突然冒出來個劉武周,殺了馬邑太守王仁恭不說還依附突厥謀求自立,李淵派雁門郡丞陳孝意、虎賁牙將王智辯屢次討伐卻屢戰屢敗,連雁門郡都丟了一半;比如說盤踞在上谷郡的魏刀兒屢次作亂,最近又聯合一個叫宋金剛的,把羅藝鬧騰得焦頭爛額;再比如河西的薛舉和李軌本來在內鬥不休,最近卻屢屢犯境關中,會寧、隴西等郡戰火不斷;而這一年來又有樑師都、白瑜娑、劉迦論搶在朔方、靈武、五原、榆林等關中北部數郡作亂,而且同樣是勾連突厥,威脅雕陰、弘化、延安等地,使得屈突通兩面受敵,壓力倍增。
像這種情況其實很普遍,所以楊霖振臂一呼,大佬們就急吼吼的答應跑來會盟,其實就是打着攘外必先安內的主意,想謀求一個相對安定的外部環境,給自己一個從容清理後院的時機。不過他們更不介意藉此機會坑掉幾個競爭對手,畢竟都是些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貨嘛。
不過這不代表他們沒有傾向性,比如說他們普遍希望屈突通被幹掉。畢竟楊霖此人跟大家關係都不錯,更重要的是這小子沒什麼侵略性,有他杵在東都這個四戰之地上大夥覺得比誰都合適。而屈突通一則跟大家都沒少幹仗,人緣極差,二則他要是被楊霖弄死了,關中必亂,不管是早就對那裡垂涎三尺的李淵還是楊霖最終奪得關中,折損必重不說,戰略重心也必將西移,這對其他大佬來說都是一個重大利好。
而且他們都覺得要是真下死手,楊霖必勝無疑。這小子最近的戰績雖然越來越水,但屈突通畢竟是快七十的人了,一個壯小夥子要是連個耄耋老翁都打不過還有什麼臉見人?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結果楊霖連豆腐都不用找,就被老屈突一刀抽得死了個七七八八……
這下子不用說李秀寧、長孫無忌和雄闊海他們了,連李淵和李密等人也是又驚又怒,一羣人圍着楊霖大呼小叫,剩下的紛紛抽刀拔劍逼向屈突通。而屈突通自然不會束手就縛,都不用他招呼,便有一大羣全副武裝的關中軍從一個個帳篷裡衝出來,護住了他們的主將。
“我……還沒死吶!”
上千人在對峙,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稍有差池就將爆發一場足以掀翻半個天下的惡鬥。不管是義憤填膺的還是護主心切的,或者是纔開始後悔剛纔一時衝動的,現在都全無退路,只能硬着頭皮強撐。所以從人羣中發出的這聲微弱的叫聲,讓他們如奉綸音,不由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楊霖在李秀寧和長孫無忌的攙扶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雖然看上臉色煞白,而且嘴角還有鮮血溢出,但是看起來一時半會還掛不掉。
“小子天資愚魯,學藝不精,累得各位長者爲小子操勞憂心,實在是罪過,待有暇時小子必一一登門拜謝。然小子與屈突將軍之爭所爲乃是私怨而非公義,故今日之敗非屈突將軍之過,更不牽涉兩軍及諸位長者之爭,還請諸位息爭罷鬥可好?”
既然楊霖沒事,而且他自己都不想追究,在場的就更沒幾個想拼命的了。正當大家紛紛斥退部下,刀歸鞘弓鬆弦之際,楊霖又開始鬧妖了:
“屈突老兒,這事不算完!老子今日雖敗,但此仇必報!來年今日,你我再一決勝負!”
還打?
楊霖昨天跟屈突通比比劃劃打了大半個時辰不分勝負,今天不過三個回合就一敗塗地,老狐狸們冷靜下來後均覺得這事怎麼瞅怎麼蹊蹺。而且楊霖看上去負創極重,結果沒一會兒工夫又得瑟起來了,可屈突通那一刀看上去足有劈山斷嶽之力呀!把楊霖劈成兩個半扇都不奇怪。就算他有寶甲護體,也足以令其身負極重的內傷,不當場小命嗚呼就算命大,難道屈突通真是年老體衰到了徒有其表的程度了?
好吧,就算楊霖命大,休養個幾天傷好的差不多了再繼續打呀?幹嘛非等到一年之後?
蹊蹺,絕對有蹊蹺!
可是楊霖說了這是私怨而非公義,他們想質疑也不好開口,而且楊霖壓根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嚇唬人的場面話一說完就竄到老雄的背上要回家。而且囑咐他大舅哥趕緊把孫思邈找來,要是他傷重掛掉了青囊經之約可就不算數了……
此後三日,楊霖便號稱傷重難起閉門謝客,李淵和李密憑着老丈人的身份打着探視女婿的旗號硬闖進來,楊霖也賴在牀上裝死,兩位老丈人連句完整話都沒跟他說上。
老丈人可以不見,孫思邈可不能不見。酸棗城裡大佬雲集,醫士郎中自然不能少,可楊霖就信任孫思邈一個,所以只能派出快馬去請。一聽說楊霖身負重傷,別說袁天罡和鄭守羨嚇得魂飛魄散,孫思邈也是心急如焚。他與楊霖雖是相處日短,卻相交甚歡,尤其還惦記他的半部青囊經……於是一行人快馬加鞭不眠不休的直奔酸棗。一到地方老孫就抓起一副半死不活像的楊霖給他診脈,不過片刻工夫就見他神色一變,本來跑得全都是汗而且漲得通紅臉孔一下子黑得跟鍋底似的,一時間把李秀寧和長孫無忌等人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老孫這會兒才初出茅廬,也沒什麼名氣,不過畢竟是專業人士,再加上楊霖對他推崇備至,所以衆人對他的診斷結果可不敢大意。不過還沒等他們開口,老孫就開始往外攆人了:
“楊郎君的傷勢甚是蹊蹺,尋常的針石手段恐怕難以見效,貧道只能對其施用家傳秘法加以診治,所以還請諸位暫退。”
不得不說這年頭人們對知識產權還是非常尊重的,一聽老孫要使出祖傳的大招,自然容不得他人在旁窺視,所以儘管他們非常擔心楊霖的傷情,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退出了房去。
結果沒一會兒工夫,候在外邊的人們便隱隱約約聽到房內傳來噼噼啪啪的肉體遭到重擊的脆響以及楊霖鬼哭狼嚎的慘叫——這是啥情況?難道孫神醫要以毒攻毒,再把楊霖揍一頓傷就好了?
幸好老孫診斷的時間不長,過了不一會兒就見他怒氣衝衝的從屋內出來,誰也不理埋頭就走,而且還順手把一根兩尺來長、三支多寬的大竹板子給摔到了地上。長孫無忌耳朵長,斷斷續續的聽到老孫嘴裡還嘟囔着什麼,他費老大勁拼接了半天才給翻譯出來。
原來老孫嘟囔的是——裝!再讓你裝!
……
楊霖裝死耍賴被孫思邈毫不留情的給揭了個底掉,不過他臉皮厚,無論衆人如何威逼利誘、軟磨硬泡還是賴在牀上不出門。不過很快他就賴不下去了,因爲他身負重傷的消息不知被哪個嘴欠的傳回了東都,這下李蔓珞哪裡還坐得住,帶着兩個嚇得哇哇大哭的小丫頭就跑到酸棗來了。
不過這也不足以把楊霖從牀上拽起來。謊報軍情嚇得老婆們小心肝亂蹦大不了就是挨頓揍的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可要是那個一直圖謀他大老婆的位置、被李蔓珞她們視爲眼中釘肉中刺,而且還香噴噴白嫩嫩的鄭家妹子鄭元香也來了,楊霖還能繼續躺得住?
當然躺不住!被屈突通那個老不死的抽一刀不過受點皮肉之苦罷了,要是這幾個婆娘撕扯到一塊,楊霖不被大卸八塊纔怪!
鄭元壽和他的寶貝孫女的車駕離酸棗西城們還有十里地,得到消息的楊霖就身輕如燕的從牀上一躍而起,然後抱頭鼠竄的領着四個老婆一溜煙的逃出了東城。當然他打的旗號是去鄉下養傷,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楊郎,你這些天到底在躲什麼,莫非就是在躲鄭家妹子?”
這年頭的馬車壓根沒什麼減震系統不說,連輪胎都沒有,就倆大木頭輪子,把楊霖顛得跟土豆似的。他骨頭都快散了架不說,坐在他身側的李蔓珞還不懷好意的將一隻纖纖玉手擱在他的腰上,腰間那塊一掐起來疼得要死的軟肉此刻簡直就是架在刀山火海之上,只要楊霖的回答稍稍不順她的意,估計片刻之後遠在二十里之外的鄭家妹子都能聽到他的慘叫。
“我躲她幹毛!”楊霖立馬答得斬釘截鐵氣吞山河,不過一轉眼他又蔫了,“還不是那幫老狐狸?現在我基本摸清了他們的底,接下來就是他們給我找麻煩了。可是這些大麻煩我一個也解決不了,只能裝死躲個清淨了。”
“你不是說這次會盟對誰都有好處嗎,那他們幹嗎還要給你找麻煩?要是把事鬧大了最後一拍兩散,他們不是因小失大了嗎?”
“嘿嘿,其實會盟不會盟的不重要,老狐狸此來最大的目的不過是彼此見一面而已。別看他們平常少不了書信往來,暗中勾勾搭搭的更是家常便飯,但是能把這些人湊一塊,哪怕一句話不說意義也大不相同。人家都是有大志向的,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彼此間都是要一爭高下的,而要熟悉對手、瞭解對手,沒有比耳聞目睹效果更好、更讓他們放心的啦。
至於我,嘿嘿,自打這次會盟一成,我就沒啥用啦,自然是該坑照坑,不欺負白不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