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正在被蹂躪的悲慘的婦人匍匐在一條小溪的旁邊,身後十幾步外就是茂密的樹林,一旦有意外發生,正在施暴的那三個漢子幾乎可以在轉眼間就鑽進林子,再想殺死可就難了,更別提活捉了。
在安壽本來的計劃裡,他打算用最有把握的第一箭幹掉那個正在望風的瘦子。瘦子嘛,一般都是身手靈活,跑得比兔子還快,要想把這幾個人一網打盡就必須先解決掉這個最難纏的對手。只要這一箭不出差錯,安壽就會立刻向那條小溪撲去,並爭取在快速移動中射出第二和第三箭,目標全是那個正趴在婦人身上施暴的壯漢。移動中的速射安壽並沒有多大把握,不過目標正在爽歪歪中,男人嘛,在這個時候的腦子裡通常塞滿的都是**的刺激,哪怕下一刻就要刀斧加身也會本能的在女人身上多蠕動兩下,所以安壽並不怎麼擔心他會因爲瘦子被襲而第一時間逃走,而且兩箭下去也不求直接幹掉他,只要使其失去戰鬥力就算萬事大吉。至於那個傷號,安壽壓根沒把他看在眼裡,幹了這麼久的探子,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回,要是在一個半殘廢手裡栽了,他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現在出了“義陽軍”這個意外情況,安壽必須得逮活口了,而且逮一個不行,萬一碰上個骨頭硬的或是滿嘴胡說八道,他找誰說理去?死一活二,那麼弄死誰呢?安壽想都沒想就選擇了壯漢,可能是骨子裡對這個正在作孽而且爽歪歪的傢伙有種又嫉又恨的心理吧。
安壽重新彎弓搭箭,穩穩的瞄準了瘦子,然後手一鬆,一支精鐵爲簇、白蠟木爲杆、雜雁翎爲羽的利箭像長了眼睛一樣一頭扎進了瘦子的大腿,毫無防備的瘦子被巨大的衝力帶倒在地,然後就抱着大腿嗷嗷慘叫不休。而那個正在施暴的壯漢果然像安壽預想的那樣對瘦子的遭遇恍若未聞,又在婦人的衝刺了好幾下才覺出異樣,剛要挺身而起便見兩支羽箭一前一後呼嘯而來,正中他的胸腹要害。壯漢雙手握着插在胸口的箭桿,頗有些不甘心的又低頭看了眼那個被眼前這一切嚇得瘋狂尖叫的婦人,這才抽搐了兩下氣絕而亡。
那個肩膀有傷的傢伙反應最快,瘦子還沒倒地就已經發覺風頭不對,於是掉頭就往樹林裡跑。只可惜這貨光長了一個聰明的腦袋卻沒生出與之相配的膽子,反應雖快卻架不住兩條腿軟得像麪條,幾乎跑一步摔一個跟頭,以至於安壽在解決了瘦子和壯漢之後又慢悠悠的一箭把他的左肩膀也弄成殘廢,他離近在咫尺的樹林還有好幾丈的距離呢。
一死兩殘廢,安壽的計劃執行得幾乎不能更圓滿。他長出了一口氣,剛要好整以暇的先把戰馬牽過來,沒想到形勢卻陡然間發生了變化——那個一直在哭嚎不止的婦人在受到驚嚇之後,突然發現大仇人們都遭了天譴,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悲,竟突然間蹦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還光着身子,捧起一塊西瓜大的石頭,跌跌撞撞的要把那倆還沒死的仇人砸個死透,這可把安壽給嚇壞了。他再也顧上不戰馬,火上房似的玩命衝過去,一刀背將那個蠢婦人砸暈,這才又長出了一口氣。
審訊戰俘探子並不專業,這個活通常是行軍長史的買賣,而且能把審訊昇華爲一種行爲藝術,搞得花樣百出。探子就不行了,他們的手段通常比較簡單原始而且粗暴,不過隔離審訊防止串供這種基本常識安壽還是懂的。他依葫蘆畫瓢把傷號像那個婦人一般砸暈,準備先審訊瘦子。
安壽的那一箭正戳在瘦子的大腿骨上,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條腿算是廢了,不過作爲這條腿的主人的瘦子卻不這麼認爲,他顯然認爲他的腿還有救,所以他在拔了箭之後就忙着把衣服扯成條包紮傷口,而且居然還伸手跟安壽要傷藥,整的他倆好像是戰友弟兄似的。
安壽皺着眉頭沒搭理那隻伸到他面前的手,然後突然間一刀就捅在瘦子那條完好的腿上。瘦子剛要哀嚎翻滾卻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都不敢動了,巨大的疼痛讓他全身大汗淋漓,臉都直抽抽,可就是不敢喊也不敢動。爲啥?因爲一把雪亮的短刀此時正抵在他的兩腿之間,只要他稍有異動,小兄弟恐怕就要永遠的跟他說再見了。
“我問你說,不許說謊,一會兒我會跟那個沒死透的對質,要是發現你說了半句假話……”安壽說着,拿腦袋朝着那個赤果着身體暈厥在地的婦人努了努,又繼續說道,“以後這種壞事,你怕是做不成了。”
瘦子拼命的點頭,可只點了兩下,身體大幅的動作便使他的襠間感到一陣的涼意,瘦子一驚,襠間緊接着又是一熱,不過這回是他尿了……
安壽有些噁心的掩住鼻子,又後退了一步這纔開始審訊已經嚇破了膽子的瘦子。審完瘦子一刀背將他砸倒,安壽又拿水潑醒傷號如法炮製繼續審問。沒想到這個傷號居然蕭銑麾下漢東軍的一名督尉,知道的比瘦子要多得多,而且膽子比瘦子還要小得多,都沒用安壽拿刀捅就把肚子裡知道的東西全部竹筒倒豆子了。
這三個傢伙很巧合的分別來自義陽軍、漢東軍和舂陵軍,卻並不是蕭銑已經得知保安軍大舉犯境進行報復而派來的援軍,相反卻是被敗軍裹挾着一路逃亡至此的。那麼問題就來了,龍驤軍主力還在他們身後數十里開外艱難的搭橋鋪路、艱難開進,又是誰把蕭銑的三郡守軍打得大敗,以至於敗兵都躲到鳥不拉屎……應該是遍地鳥屎的深山密林裡邊來了?
答案出人意料,居然是王世充。
王世充不是在彭城擺開架勢要截住李密的後路以圖引起翟李內訌,並讓楊霖出兵東郡掏掉瓦崗軍的老巢,以實現東西並進剿滅瓦崗、護駕還京的大計嗎?什麼時候又偷偷跑到了南邊追着蕭銑的屁股窮追猛打了,再說江都跟蕭銑之間不是還隔着一個杜伏威嗎,他是怎麼悄沒聲的溜過來的?
其實原因很簡單,王世充早已決意擁兵自立,而他看中的地盤就是東都。他之前所作種種,包括從賄賂討好虞世基到與其反目爲仇,從向皇帝請命出兵彭城到討要江淮子弟兵,再從他不顧楊霖對他的羞辱仍大度的與其協商東西並進夾擊瓦崗,都是爲了掩蓋一個目的,那就是取道江漢,偷襲東都!
王世充此時確在彭城咬着李密大軍的尾巴纏鬥不休,他廢了老大勁從皇帝那裡討要來的三萬江淮子弟兵更是一個不少的跟在他的麾下。那麼這支把蕭銑打得屁滾尿流的大軍是哪來的,又是怎麼來的呢?
當初宇文化及策動對皇帝不滿的府兵謀反,雖然很快就被撲滅,宇文化及也攜衆敗亡東萊,如今在瓦崗軍的大舉攻伐下苟延殘喘,卻也使皇帝對於東征的前景和府兵的忠誠失去了信心。之後皇帝放棄二次東征返回江都,同時將府兵全部遣散。皇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府兵遣散了,可是府兵如何遣散卻成了大問題,尤其是原籍河南和關中的府兵,歸鄉之路早就被強悍的瓦崗軍攔腰截斷。就算府兵們成建制、有組織、有錢糧保障的情況下去剿滅瓦崗勝負尚在兩可,更何況這麼零散的、沒有統一指揮的撞過去,簡直就是送進人家口中的一塊肥肉。歸家無門,官府又斷了衣食供給,走投無路的府兵們只能在江都周邊聚衆劫掠,形同匪患,把負責江都治安的張須陀愁得頭髮鬍子白了大半邊。就在此時,王世充如同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般降臨到作亂的府兵面前,向他們保證最短半年、最遲一年就帶他們回家,而且傾盡家財,並從自己軍中調撥來錢糧物資供給這些衣食無着的府兵。感激涕零的府兵們從此對王世充言聽計從,並遵從他的命令秘密組織起一支三萬多人的大軍,在鍾離郡的定遠附近駐紮下來,日夜操練,只等他們的恩主王大將軍一聲令下,便可立即出兵西進,踏上夢寐以求的歸鄉之旅。
終於有一天,王大將軍的命令下來了,激動萬分的府兵卻沒有見到王大將軍本尊。按照上官的說法,王大將軍奉聖命正在彭城與瓦崗賊首李密激戰,同時也是爲他們的歸鄉之旅提供掩護,牽制最大的對手瓦崗軍的注意力。而他們將在王大將軍的兄弟王世惲、王辯,子侄輩的王應玄、王應恕、王虔壽、王行本、王道成、王隆、王鍇等人的率領下,以追隨江都通守張須陀征剿杜伏威的名義一起出兵,並在拿下歷陽郡後迅速脫離張須陀大隊,向西強行通過廬江郡、弋陽郡,然後進入蕭銑的地盤,一路打通義陽、漢東、舂陵的道路。上官還告訴他們,現在的東都及周邊郡縣都被楊逆餘孽楊霖霸佔,他們要想在回到家以後不被逆匪侵擾,就必須將楊賊打敗或者趕走。爲此,他們必須在攻佔舂陵之後轉頭向北,奪取湖陽、上馬打開進入南陽的通路,然後一路潛行,繞過大城要隘直插東都城下並一舉襲城而下,擒斬楊賊及其同黨。這樣一來,府兵們不但可以實現歸鄉的夙願,還能爲朝廷立下大功,而且是擎天架海之功,所獲的賞賜足夠子孫後代享用不盡。
當兵的就是幹刀頭舔血的買賣,何況這一趟不僅能回家,還能立下大功、獲得賞賜,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激動得嗷嗷直叫的府兵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此時已經被綁上了王家的戰車,成了徹徹底底的王傢俬兵,就這麼一路暢想着歸家的美夢跟着一種衆姓王的將軍們踏上了西進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