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音寺

楊環玉彷彿猜到了顏驥想去做什麼事一般,也沒有去問,擡頭看了他幾眼,然後小嘴掘了起來,以乞求的口吻央求顏驥道:“哥哥,我也要去,你帶着我去。”

“這……”顏驥雖然料想到楊環玉會提出這種要求,但還是沒有準備充分該如何回答她的話,沉吟了片刻,才說道:“這恐怕不行,我是要回師門的,我的師門中那些人見了你,一定要動手殺你的,你跟着很不安全。”

時隔一年半,楊環玉終於見到了她的“哥哥”,說什麼也不想與她的“哥哥”再次分開,上前緊緊挽住顏驥的胳膊,對顏驥道:“那你不要回去了唄,我帶你回家,娘也經常想你呢,娘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回家……”顏驥喃喃地念着這兩個字,許久才道:“那……是……你的家。”

楊環玉抓緊了顏驥的手腕,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他,說道:“那也是你的家呀,我帶你回家,你以後不要再離開家出走了好不好?”

顏驥急着要去打聽師姐的下落,沒有心思與楊環玉多說話,慢慢掙開了她的手,搖頭道:“我說了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跟着你回你家的。而且事情很急,我必須立刻動身,你不要糾纏我了好嗎?”

楊環玉聽着顏驥這般說話,心中莫名一痛,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顏驥,澀聲道:“可是,哥哥,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我捨不得你,我害怕你一走了,又不會來和我玩了……我想跟你說話。”

顏驥沒料到楊環玉對自己有着這般深厚的感情,被她這麼一說,心中也十分不好受,有酸熱堵在胸口。他沉寂了片刻,溫聲對楊環玉道:“我只是回去辦點事,你先回家去,這裡‘壞人’很多,他們看見你一定會殺你的,你不要亂跑,我們以後一定會有機會見面的。”

“以後是多久?”楊環玉睜大了圓圓的美目,問着顏驥。

“以後……就是……三天……”

顏驥低低說出這句斷斷續續的話,自己也不明白他怎麼會說出“三天”這個時間的。他見楊環玉此時正在低頭想着什麼,猜測是她開始考慮不阻攔自己走了,又補充道:“楊小姐,你記住,在下還未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今後定會來到你面前供你差遣,報答於你。”

楊環玉一邊聽着,一邊在那裡低頭想着什麼問題,許久之後,才見她昂起頭說道:“不要叫我‘楊小姐’好嗎?我不喜歡你那麼叫我,你叫我‘妹妹’好嗎?你叫了我妹妹,我就會相信你的話,然後等着你來找我。”

顏驥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叫了楊環玉一聲“妹妹”。

對楊環玉來說,這是她的這位哥哥第一次這般稱呼她,她心中十分歡喜,彷彿又回到小時候,她的哥哥經常在她耳邊喊她“妹妹”的那段開心時光,不覺陷入了深思,微笑。

顏驥趁着此時,手中劍訣一指,一道青芒在他的腳下驟然亮起,載着他躍上雲霄,向遠處疾飛而去。

楊環玉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哥哥”已經離去了,依舊無法舍下“哥哥”,心中一酸,竟然蹲在地上抽泣了起來。這是她永遠也忍受不了一種痛苦,永遠也忘不了的痛苦。

這種傷痛,或許在別人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只有楊環玉會這般珍惜那個人,會以執着態度地對待他。

不管怎麼樣,那個人都是她的“哥哥”,哪怕他們是敵人!

※※※

顏驥御劍飛上雲霄,在白衣雲間疾速竄行,只覺耳邊勁風呼嘯,涼風吹得頭腦極爲清醒。他看着腳下蔥蔥郁郁的山野一晃而過,時有翠湖碧山展現眼前,秀麗無限,使他心胸爲之一寬。

但顏驥終究是帶着餘傷御劍飛行,又怕楊環玉會追來,便飛得快了些,以擺脫楊環玉,因此飛了沒多久,便已是真氣翻騰,氣血涌動,只覺渾身一陣疼痛。

顏驥支撐了片刻,又開始按照《天書·黃卷》所載法門,運氣調和,恢復真氣。

效果自然是有的,他御劍飛在半空中,周身亮起了淡淡的金黃色光芒,《天書》裡那些金黃小字在他甚至四周縈繞着不散,隨他一起向前飛行。而且那些金色小字正不斷幻化成金色的氣流鑽入他的體內,在他經絡間遊蕩着滋養經絡。不多片刻,他便感覺身體一陣舒適,筋骨間的疼痛正在漸漸消失,真力也在一點一滴的恢復。

顏驥在疊嶂的峰巒之間尋覓着,很快就發現他身處的山巒正是衡山羣峰。心中想着他睡了好幾天,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很久,如果現在去戰場尋找他的師姐樑湘菱,多半不會有什麼收穫,決定先回太清宮弟子借居的重音寺一看,若仍舊沒有消息的話,再出來尋找。

顏驥花費近兩個時辰的時間,才摸索到正確的路線,找到重音寺的所在。

重音寺位於衡山西側五十餘里處,是座俗世佛堂,因此每天來重音寺燒香拜佛的香客都絡繹不絕,平日裡也是熱鬧非凡,香火鼎盛。

寺院中除了精通佛理的有道高僧之外,還有不少法力無邊的伏魔僧人,他們專在瀟湘一帶降妖除魔,濟世救人。這些伏魔僧人常年出門在外,與修真界的佛家聖地九華山雲林寺的僧人交往不淺,往來密切,因此四大派此次出行瀟湘,才能靠着雲林寺的面子,從重音寺借到禪房居住。

顏驥順着山道一路走上重音寺,沒有發現香客往來於山道之間,一直到寺院的正門前,也不見熙熙融融的香客以及誦經唸佛的聲音,很是奇怪。

顏驥踏上一百餘道石階,走上重音寺正門,見門口站着四個人在看守着大門,四人中只有一個是和尚,其他三人都是青年男子。顏驥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男子的穿着是太清宮弟子的服飾,從另外兩個人的服飾上,依稀認出他們是燕山派和少華派的弟子。

看守寺院大門的太清宮弟子,看見身着太清宮弟子服飾的顏驥走了過來,率先走上前去,攔着顏驥問道:“這位師兄,請問你是本門那位師長的弟子,勞煩通報一下姓名。”

顏驥這才明白這四人是四大派安排的守山弟子,負責監督各自門派的人進出寺院,以免魔教中人冒充他們門下弟子混入進去。

顏驥對那位同門點了點頭,回道:“恩師乃是廣一真人,我叫顏驥。”

那太清宮弟子看了顏驥幾眼,似乎不認識顏驥,又從懷中掏出一本弟子名冊,翻閱到顏驥名錄所在的那一頁,對照了頭像確定此人就是顏驥,才道:“好了,你可有進去了。”

顏驥衝他點頭致謝,本想快步走入寺院,但隨即又想起了什麼事,忽然轉身問道:“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我師姐樑湘菱?”

“樑師姐麼?”那人想了片刻,道:“應該就在寺院當中,你要找她的話,不妨去她的房間一看。”

顏驥聽到這個說法,心中不由得興奮起來,原來他師姐並沒有出事,此刻正在寺中。他當時已經欣喜地笑了出來,對那同門丟下一句“謝謝你了”,便飛步奔進寺院。

此時已過黃昏,驕陽已經落山,但屋中依舊是炎熱不堪,太清宮一些受了傷的弟子紛紛移步到禪房之外,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坐在園林的石凳上一邊吹着晚風乘涼,一遍閒聊着解悶。

太清宮弟子交談之時,不少人都看見一個衣衫凌亂的太清宮弟子從他們身邊疾行而過,腳步極快,見那人身穿太清宮弟子服飾,便沒在意那人是誰,也沒幾個人擡頭去看他,只有梅香雪擡頭看了那人一眼,然後驚愕一下,慌忙對旁邊的樑湘菱道:“那個人……好像是你師弟……”

“我師弟!”樑湘菱猛然擡頭,向梅香雪指地方向看了過去,見到的正是他的師弟顏驥。此刻,顏驥已經奔向了她的房間,一腳踹開房門竄進屋中,動作頗爲粗魯,看他那陣勢,說不定還想直接在牆上撞出一個洞鑽進屋內。

太清宮衆人都被他踹門的“哐啷”聲音吸引了,紛紛向那邊看了過去,沒看清破門而入之人是什麼人的太清宮弟子,還以爲有強盜衝進了屋子。

樑湘菱立刻起身,剛準備向屋中走去,就見顏驥從她的房中走了出來,他一隻手扶着門框,一隻手掐腰,彎腰氣喘吁吁,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他進入房間並未發現師姐,心情十分沮喪。

顏驥彎腰喘了幾口,剛要起身去其它地方再找找,一擡頭,居然見到一張秀麗脫俗的臉孔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是他左思右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師姐!”

顏驥心中登時沸騰開來,縱然是千般擔心,此刻也無法說出口,化作“師姐”這兩個字,欣喜地叫了出來。不知爲什麼,此刻明明是該高興的,他心中竟有哭泣的衝動。

樑湘菱一雙美目深深注視着顏驥,片刻之後,竟一把將顏驥攬在了懷中,道:“臭小子,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情緒激動,還是想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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