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回讓你做的三件事,你還沒做呢。你可記得我前些日子給你提的事?”珂離滄笑笑,擡起修長白淨的手指,在藍繆的頭頂輕輕撫了兩下。
藍繆溫馴地俯下去,像小貓小狗一樣乖巧。
御凰雪盯着小蛇看了會兒,脆聲道:“第一件,我跟你捉賊去。第二件,帝炫天是大笨蛋!”
她聲音頗大,把在前面做事的暗霜都給叫了進來,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襤。
她豎起三指,一本正經地說:“第三件,你趕緊說吧。”
“嘻嘻……第三件我得想想,喏,敢碰嗎?”珂離滄眯着眼睛笑,把小蛇遞給了御凰雪。
御凰雪毫不猶豫,用指尖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膽子真大。”珂離滄滿意地笑了笑,托起小蛇,往她手腕上輕纏,“可以,從今天起,我就開始教你用它。鱟”
“太好了。”御凰雪眼睛一亮。
“啊?”奶孃的腿都快嚇軟了,趕緊過來攔她,“小祖宗,你真要這麼折騰嗎?這東西我看着就頭皮發麻,小祖宗你確定要天天帶着它?”
“多好啊,惡人就不敢近我的身了。”御凰雪擡起手腕,近距離地看那條小蛇。
它其實真不像蛇,若不動,就像一段瑩藍的玉,色澤晶瑩溫潤,沒人會把它與一條蛇聯繫起來。
“但小祖宗你有孩子啊!”奶孃踮着小腳,拿了雙筷子來,想把小蛇從她的手腕上給夾掉。
“奶孃,你別在我這裡添亂了,我在做正事。藏心你們也出去,別盯着我。”御凰雪抓掉筷子,趕奶孃離開。
藏心他們知道御凰雪心情不好,互相看看,退開了一點。
“怎麼讓它聽我的話,怎麼讓它去咬別人?”御凰雪好奇地問道。
“這個麼……得看它高不高興。”珂離滄湊過來,捉住她的髮梢,往藍繆的小腦袋上輕掃。
藍繆搖了搖小腦袋,藍藍的眼睛看向了他,居然像是在咧嘴笑。
“它會笑?真是妖怪啊。”御凰雪震驚不已。
“它只飲每日清晨的花露,只食七葉毒草。最起碼要餵養它九九八十一天,讓它習慣你的氣味和聲音,再訓練它爲你召集天下毒物。而我從三歲開始養它們,它們只聽我的號令。這一條是藍繆王后,我讓它守護你,你戴在手腕上,它會護你母子平安。”
“王后?”御凰雪輕笑,居然還有王后!
“王后性情溫和,能解百毒。”他笑笑,用髮梢又掃她的鼻尖,“還不謝謝我?”
“但是我要會劇毒的,它不下毒嗎?”御凰雪奪回髮梢,驚訝地問道。
“御凰雪,你怎麼這麼笨呢?”珂離滄一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嘲諷道:“它若一身是毒,首先毒死的就是你!”
御凰雪抿抿脣,把小蛇扯下來,丟回他的身上,“我要學世間最毒之物,珂門主愛教不教。”
小藍繆在珂離滄的腿上打了個滾,尾巴一曲,彈了起來,直接飛到她的胳膊上,纏回她的手腕。
御凰雪被它這一招給弄得震驚不已。
“它接受了我的命令,守護你,除非我下令,或者你擰掉它的腦袋,否則它是不會離開你的。”珂離滄有些得意地瞟了她一眼。
御凰雪這時候纔開始喜歡這小東西。
“花露倒是好說,七葉毒草,哪裡有?”
“我給你種子,養不活,它就得餓死。”珂離滄攤開手掌,三顆黃豆大小的種子從他的指縫裡漏下,打在御凰雪的膝蓋上。
“種七葉毒草很講究,每日需在水中添進三種毒物汁液,於子時澆灌於土壤中。切記,這三種毒物必須相剋。”珂離滄又說。
居然這麼複雜,這不是讓她去熟悉世間各種毒藥嗎?
“給我。”她一伸手,眯了眯眼睛,“你一定有毒典之類的東西。”
“沒有典籍,全憑你自己去搜集。要做我徒弟,沒那麼容易的。只要你能種活七葉毒草,算你入門。”珂離滄笑了笑,氣定神閒地說道。
“珂門主,你就別教我們主子這些了!”奶孃又進來了,搓着手央求珂離滄,“什麼毒不毒的,我們主子可是千金之軀啊。”
“正因爲是無枝可依的千金之軀,纔要有保重千金之軀的本事。”珂離滄看了一眼奶孃,站了起來。
御凰雪撫着小蛇的頭,回味珂離滄的話,再擡眼看時,珂離滄已經不見了。
“也是古怪,不是十三爺,那又是誰?十三爺怎麼不來找我們?珂離滄怎麼會對你這麼上心?”藏心在她身邊坐下,看着她腕上的小蛇,小聲問道。
“誰知道呢?”御凰雪眨了眨眼睛,輕輕地說道。
最近的事真多啊,她明白,她不可能只當一個賣酒娘了。所以,本事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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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酒樓生意正好,酒客們喝得面紅耳赤,大聲划拳,大口吃肉,吵鬧聲一直往後院鑽。
御凰雪面前擺着一隻小瓷盆,她已經把種子種下去了。再把幾味毒藥摻在一起,用力地搗爛,再泡進水裡,揉成一團,擠出汁液。
“你小心啊。”奶孃用帕子掩住口鼻,擰眉皺臉,擔心地看着她。
“奶孃你怕什麼,又沒碰到你,這些得吃進去才能毒死人。”御凰雪瞪了她一眼,小聲說:“不然你就去前面守着,別在這裡大呼小叫。”
門口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帝炫天來了。
“王爺。”奶孃趕緊行禮,知趣地退到一邊。
“這是什麼?”帝炫天蹲下來,看着她面前的花盆問道。
“牡丹花。”御凰雪順口說道。
帝炫天用一指擡起她的下巴,輕聲說:“看着我。”
御凰雪擡頭,一滴汗水從她的下巴處滴落下來。
“幹什麼?”她眨眨眼睛,面無表情地問。她可不能讓他知道十三哥沒死,要不然他滿天下去捉十三哥,那就糟糕了。
“要聽我解釋嗎?”帝炫天問道。
“不要。”御凰雪搖頭,語氣生硬。
帝炫天擰了擰眉,緩緩地說:“我帶你去看我的青衫軍。”
御凰雪呼吸緊了緊,這是他的底牌!
“來吧。”帝炫天向她伸手,小聲說:“我們兩個一起去。”
“爲什麼帶我去?”御凰雪抿了抿脣,擡起小臉問他。
“你不是無枝可依,你有我。我一時疏忽,不代表我就一敗塗地。”帝炫天低低地說道。
“你收買了誰啊?”御凰雪站起來,愕然看着他。珂離滄對她說的話,這麼快就傳進他的耳朵裡去了!
“前面的酒客,有一半是我的人。”帝炫天盯着她的眼睛,沉聲道。
“你居然監視我?”御凰雪小臉一寒,不悅地質問道。
“我是保護你,我在你面前,不想再有秘密。”帝炫天拉起她的手,慢步往外走。
“你要給我看,我還不想看呢。”御凰雪冷着小臉,恨恨地說道。
帝炫天看了她一眼,攔腰把她抱了起來,飛身躍起,落在了屋頂上。
“這樣快!”他低低地說道,抱着她一路疾奔。
御凰雪心情很複雜,從下往上看他的臉,月光籠在他的臉上,他神情微微有些疲憊,但已然恢復了一慣的冷傲。下巴上有熱汗往她身上滴落,還有汗延着他的脖子往下滑。他喉結沉動的時候,總讓她莫名其妙地有種想咬上一口的衝動。
“這裡。”他停下來,把她放到了身邊。
這是個普通的小院,太不打眼了。
屋子裡有昏暗的光亮透出,院中有個老婆婆,正在把喂的雞往雞籠裡趕,大黃狗甩着尾巴跟在她的身後。
“嗯?”御凰雪有些奇怪,一個老婆婆?
“他是黃行亮的祖母,就是昨晚下令摘下面巾的人,他是我七年前招募的死士。今年二十八歲,尚未娶妻,他七歲時,父母親都死於一場瘟疫。”帝炫天看着老婆婆低低地說道。
御凰雪以爲是看彪悍的青衫軍,卻原來是看失去親人的家屬。
“我甚至不能爲他們正名,全因我決斷失誤。”帝炫天從懷裡拿出銀票,看着上面的數字,低聲說:“就這點銀子,買斷了別人的忠誠和性命。”
“老婆婆怎麼辦。”御凰雪同情地看着老人家。
“我來照顧。”帝炫天從懷裡拿出面具,蒙在臉上,轉頭看她時,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我們下去。”他抱起御凰雪,從屋子上跳下去,落在了院子正中間。
大黃狗立刻汪汪大叫起來。
“哎呀,嚇我一跳,你怎麼不從門進來。”老婆婆嚇了一跳,拍着心口,顫微微地過來,往他身上拍了幾下,驚訝地看向御凰雪,“這是哪家的閨女,這麼標緻。”
“奶奶,我娶妻了,帶她來見見您。”帝炫天微微一笑,把御凰雪拖過來。
“奶奶。”御凰雪趕緊叫了一聲。
“哎,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吱聲!我給你攢好的聘禮……哎呀,得三媒六聘啊,你怎麼能委屈人家姑娘?”老婆婆又急又喜,拖着御凰雪的手在燈下看,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衝着她一個勁兒地樂,“真好看哪,真仙女一樣,亮子啊,你真有福氣……姑娘,你是哪兒的人哪?叫什麼名字?我天一亮就請媒人上你家提親去,我不委屈你。”
“我……叫小藍,我不要聘禮了,”御凰雪微笑着搖頭,“我爹孃早就過世了,炫……相公他說要出趟門。”
“又要出門哪。”老婆婆有點失望,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上個月回來也只呆一個晚上,現在娶媳婦兒了
,也不多留幾天?”
“忙着走鏢呢。”帝炫天把銀票遞上來,啞聲說:“這個月剛得報酬,奶奶您收起來。”
“這麼多呀,五百兩?唷,真多。”老婆婆舉着銀票,認出那個數字,樂得合不攏嘴,拉着御凰雪的手,一個勁兒地說:“小藍,我給你們置辦個大房子去。”
“不用不用,這裡挺好。”御凰雪趕緊擺手,環顧四周,輕聲說:“我喜歡這裡。”
“喜歡就好。”老婆婆眯着眼睛笑,一手拉了一個,讓他們進屋,“亮子晚上喜歡吃一碗麪疙瘩,我去做去。早上就聽到喜鵲叫,所以割了點好豬肉放着,沒想到亮子還真回來了。”
帝炫天轉開了頭,看向屋子裡掛的唯一一幅年畫。
老婆婆樂呵呵地去張羅了,御凰雪垂着雙手站了會兒,過去抱住了他。
“我不生氣了。”她輕輕地說道。
“嗯。”帝炫天摟住她,小聲說:“不生氣就好。”
“哎呀……”老婆婆端着茶壺進來,見二人抱着,趕緊舉高茶壺擋住眼睛,笑着說:“我眼睛不好,看不到。你們抱,抱吧,早點給我抱個重孫孫……我早就想要重孫孫了,菩薩有眼,終於給我等來了一個小仙女。”
但是,菩薩打瞌睡了,她的亮子回不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