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迷亂

祭天大典禮儀繁瑣, 玄月隨着剛剛趕來的楚晉等侍衛在一旁隨侍,太廟處於園子的最高處,周圍各處景緻盡在眼下。俯視階下千官雲擁, 禮衣浪滾, 當真有俯仰天下的氣勢。與登臨絕頂, 一覽衆山, 又是完全不同的胸襟氣概。這一刻, 玄月終於深深明瞭千萬人覬覦的皇位的巨大力量。

大臣們按品階跪在太廟階下,楚王、三王爺等幾位王爺跪在前列,楚王瞧見她並未有絲毫慌亂, 面上泛着微微的冷厲。玄月與後列的楚英傑目光遙遙相對,微微一笑, 楚英傑低下了頭, 不知在想些什麼。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 大典終於結束,一切平靜如常, 玄月暗暗鬆了口氣。難道因爲昨夜自己逃脫了,楚王今日便不會行動?玄月正在琢磨着是否離開,楚秋過來說皇上召見。她暗暗皺眉,也只得隨他過來。

各大臣都回了行轅齋戒三日,皇上須入太廟齋戒。在此期間, 一切遊樂活動停止。

“玄月, 與我一同入太廟齋戒。”

無涯的語氣平淡, 玄月卻大爲吃驚:“此事萬萬不可, 於禮法不和!”

“禮法?”無涯眉梢微挑, 淡淡道:“師姐原是方外之人,一向豁達灑脫, 如今也要效這世人的俗禮麼?朕許久不見師姐,很是掛念,今日得了閒暇,也可促膝詳談,師姐不必介懷。”

玄月擡頭直視他的雙眼,皇帝深長的眸子略微帶着笑意,可無形中散發出的凌厲氣勢又帶着些攝人的危險。

她心中微微有些惱怒,向周圍看去,皇帝身旁只剩了十多名侍衛和兩名禮部的官員,個個卻都低着頭假作沒聽見。天家規矩都是天子定的,人人都見着兩人同輦而來,御輦都坐了,如今不過是入太廟說上兩句話,誰又敢多嘴饒舌,自討沒趣?

“原來這些做官的果然如史書所載,都是怕得罪了皇帝掉腦袋的!”玄月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低頭跟着皇帝進了太廟。

大門扎扎地關上,廟內暗了下來,壁上幾盞風燈也不顯得光亮,周圍的爐火雖旺,卻因殿宇高大,並未覺得暖熱,反是更顯得陰森寒冷。無涯從案下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光華頓顯,裡面是四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夜明珠嵌在壁上,廟內登時亮了許多。軒轅宮中盡是這般大小的夜明珠,玄月倒也並不覺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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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置着幾個寬厚的蒲團,無涯拉着玄月盤膝坐下,揉了揉她微涼的手掌,嗔道:“天氣這麼冷,怎的不穿我送你的裘衣?”

“走得匆忙,忘記了。”玄月隨口答道。練武之人,身有內力,再冷的天氣,也是一件夾衣棉褸足矣,哪裡需要那些奢華之物保暖。

無涯斂了笑意,凝視着她半晌不語。玄月被他瞧得有些面熱心跳,便閉上雙目,只管自己打坐調息,也不去理他。

無涯將身下的蒲團挪得更近了些,伸出左手輕輕攬住她的纖腰,感覺到掌下的身體輕輕一顫,卻沒避讓,他的脣角不覺勾起,身子慢慢貼上了她的後背,又環上右臂,將她整個擁在懷中,柔聲道:“玄月,我送你的東西你都這樣棄若敝履麼?”

“不……不是……”玄月的心咚咚狂跳着,想推開他的束縛,卻又一時捨不得這溫暖包容的懷抱。

“你方纔說楚王叛亂……”

“哎呀!”玄月猛然睜目,掙了開來,回身道,“楚王今日要逼宮刺殺!”

“楚王屬下青龍堂高手如雲,是我皇家的密部和暗部,個個以一敵十。”

“你今兒帶了多少侍衛?”

“不過千人。”

“三王爺也參與其事!”

“哦?三哥總管京畿,有禁軍兩萬,看來朕今日是在劫難逃了。”無涯語氣平靜,凝眸看着玄月,“玄月,記得當年你曾經說過,我死了你就願意嫁給我。這會兒我就快要死了,你總可以嫁給我了吧?”

“呸!死烏鴉!滾開!”玄月聽他在這生死關頭還在說笑,大爲着惱,跳起身拉開殿門高聲喚了楚晉過來,詢問守衛狀況。

楚晉吞吞吐吐說着,目光不停地瞟向皇帝,他主子卻只含笑看着玄月,對他的求助全不理睬。

聽到這千餘侍衛散在太廟園子各處,眼前只有兩百餘名護衛,太廟之外卻是三王爺的萬名禁軍守衛時,玄月臉上變了色,讓他立即將所有侍衛集中起來,重新佈置守衛,說着拉了他出了殿門指點周圍的防守要處。方纔大典之時,百無聊賴,她早已將整個太廟的佈局盡收眼底。

“另外,京郊大營的御林軍是段笑炎段大人統領的吧?速派人命他來太廟護駕!只在外圍駐紮便可,隨時候命。”

楚晉期期艾艾答應着,也不避諱了,直直看向含笑立在門內的皇帝。玄月知道無涯不發話楚晉是不會行動的,回首怒目道:“萬歲請下旨吧!”

無涯微笑點頭:“都聽玄月的吩咐吧。”楚晉應聲去了。玄月推開無涯徑自入內坐下,盤膝閉目。

皇帝命人關上殿門,依然在她身旁坐下,道:“楚王叛亂,你是哪裡得來的消息?”

玄月也不睜目,低聲道:“道聽途說罷了!今日若是無事,貧道便是妖言惑衆,皇上治貧道妄言之罪就是。”

“現下還不到午時,輕言無事還爲時過早。”無涯撥弄着玄月鬢邊的一縷烏髮,輕輕道,“玄月,咱們打個商量吧,三日後回宮之時朕若還是無事,朕也不治你的罪,你隨朕回宮,今後伴在朕身邊可好?”

玄月倏地睜開雙目,盯着無涯冷冷道:“不知皇上現下有幾位妃臏了?”

無涯一愕,彎起的眼中帶着顯見的笑意:“後宮尚虛。”

玄月輕輕哼了一聲,冷然道:“男子多是無情物!宛真跟了你這些年,到了此時卻連個名份都不給她!”

“宛真其實並非我的侍妾!”無涯掰過她的臉來,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撥開她的眼皮,“她的父親是我的老師,當年爲曲無殤所誣獲罪,求我好好照料他的獨生女兒,我那時權微人小,只能將她認作侍妾才能保她平安。我早已對她言明,我只當她是妹妹一般,無論何時,她只要遇到喜歡的男子,我都會置辦嫁妝送她出嫁。她如今……仍是處子之身。”

“呸!還不是始亂終棄!”玄月的語氣已有些玩笑,合上眼,心裡忽然有些喜悅,有些輕鬆,又似乎有些羞澀,自己也不知怎的心情大好起來,任由無涯重新環住了她的腰身,將下巴抵上了她的肩窩。她此時卻沒見到面前的皇帝滿臉狡黠滿足的笑容和漸漸湊近的脣。

“如今她是宮中的女官,後宮之事都由她掌管。”無涯呢喃着吻在了她的耳垂上,滿意地看到瞬間緋紅的耳廓和臉頰,“你他日入主中宮,這一切就都是你的。”喃喃的許諾伴着溫熱的脣輕輕漫過臉頰、額頭、眉眼、鼻尖,最後停留在紅潤的櫻脣上再不離開。

“我喜歡你……玄月……我愛你……你不要想離開我……”

玄月心兒狂跳,全身虛軟,兩手的大明手印微微顫抖,所有精力都在和自己即將沉淪的神志搏鬥,全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