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刀山火海

連綿起伏的章莪山上巨巖壁立,蒼樹翠竹點綴其間,山色逐漸變得柔嫩。

音媱帶着鳳舞幽歌來到此處,當她踏入此地時,眼睛漸漸溼潤。

章莪山本不是這般光景,一千兩百年前,當音媱無意之間來到此處時,這個地方還是寸草不生,尚有野獸出沒。她飛到山頂,靜坐於此,玉琴置於身前,玉手輕輕撥動着琴絃,舒緩溫和的樂聲流出。

章莪山上,無一野獸破壞這天籟之音,羣獸佇立,似是被其吸引,它們似乎都極通人性,安靜的聽着。

一猙卻率先來到山頂,它仰頭吼叫,聲音卻如擊石般鏗鏘。它的臉部中央長出一隻角,而且有五條尾巴,全身赤紅,身形似豹。

音媱擡起頭,只見一紅衣男子走來,棱角分明,長眉如劍,眼中幾分渴望。他走過去,一聲未出,停留在她的面前,靜靜聆聽。他似乎是從未聽到過如此動聽的聲音一般。他始終覺得自己所發出的聲音難聽至極,山中同伴亦是,修煉至今,這才聽到天籟,竟有些熱淚盈眶。

音媱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眼神中便多了一份仇恨。她看向鳳舞幽歌那個罪魁禍首,對方卻是不敢看她。

“一百年。”音媱突然說。“整整耗費一百年,原本寸草不生之地變成如今光景,他卻……”

“他會被蒼傕誘導入魔而成爲其坐騎,終究是暴露了他原本的獸心!”鳳舞幽歌本與音媱是好友,自是知道她與赤奇的事情。

“我已想到辦法消除其魔氣,你爲何不肯放過他!”音媱再次向她出手,鳳舞幽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音媱及時收手,這一掌才未落在她的身上。“你以爲我當真不敢殺你?!”

鳳舞幽歌一言不發,這令音媱更加惱怒:“你生性涼薄,失去心後,愈加冷漠無情!”提到她的心,音媱的憤恨卻淡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悔恨。

“你若不殺我,我便繼續去降妖除魔。”鳳舞幽歌正打算離開,音媱卻又攔住了她,冷淡的語氣似乎是將她當做一個陌生人:“誰說我不殺你?”

刀山火海一般是處置窮兇極惡之人的地方,是整個無邊苦海陰氣最重之地,亦是苦海的最高刑罰。另外,刀山火海處於結界之中,任何人都不可在此處施展法術。從古至今,無論神魔,都無人能活着從此處離開,凡受此刑罰的,皆魂飛魄散!

結界之內便是刀山,赤色的山石上並無異常之處,幾分像火山,一眼望去,並沒有什麼利刃或刀子。過了刀山,便是一片火海,燃燒的火焰久久未曾熄滅。

一雙黑色靴子放在結界之外,忘川赤足立於旁邊,身後是帶她前來的奈何,她扯起嘴角,得意地像是預料到了忘川悲慘的結局。

“是你向主上通風報信?”忘川回過頭,整個苦海,唯有奈何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針對於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奈何也不藏着掖着,她料定她會就此灰飛煙滅,也就沒必要瞞着她。“你的意願,終會成空!”

“我在,主上不會看你一眼。我不在,你也無法入他的眼!”雖不知前路是生是死,但既然奈何不讓她好過,再加上她一直針對於她,她也自然對她毫無感情。她一直都知道,知道奈何心戀鬼帝,然而鬼帝卻從不將其放在心上。

奈何聞此一言,氣憤地一掌打在她的身上,忘川便直接被擊飛到刀山之上。

然而她一落地,數把刀子便刺入她的體內,手臂,腿上,腹部,背部皆有利刃穿透,鋒利的刀尖是染有絲絲血跡。她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動彈不得。

“你本是一縷殘魂,早便該死掉!你所期盼的,皆會成爲泡影!”奈何大笑着離開,從今以後,再無人同她搶主上,主上的眼中,便只有她,只有她一個!

數把刀子收回,忘川咬緊牙關艱難爬起,堅定的眼神中是仇恨的火焰。“我不會死!亦不能死!我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永離苦海,永離鬼帝!”

她邁起腳,玉足踩在赤色的岩石上,兩把刀子卻穿透她的腳,疼痛令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還活着。另一隻腳也邁出去,同樣的,亦被尖銳的刀子穿透。

身後空氣被劃破,她跳起來,於空中連續兩次翻身,幾把刀子從她腳下飛過,但當她落地時,並不像平常那般隨隨意意地站穩,而是雙腳又踩在鋒利的刀片之上,雖然刀片很快便又收回,但她卻猛然跪在地上。

刀山畢竟非等閒之地,她因爲跪在地上,幾把匕首又刺透她的雙腿。可這不過剛剛開始,一把大刀從她後方飛來,直接從她的身體穿透過去。

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她膝蓋前方卻又出現數排長長的刀刃,數不盡的刀刃散發着冰冷的白光。

沒有猶豫,她只好咬着牙跪着走過去,刀刃劃過膝蓋,劃過腿部,劃過腳背。所過之處,兩道鮮血。

不知跪着走了多久,模糊的雙眼早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可是,刀山之上,目光所及,皆無危險,一旦踏入,危險纔會悄然來臨。每一寸土地,每一塊山石,都有鋒利的刀在等着她。

她聽到有匕首飛來,還未看清,匕首便劃過她的臉龐,留下一道血印。

數口刀子飛來,穿過柔弱的身體,她終於倒下來,整個身體都觸碰在地上,與刀山一個擁抱。避無可及地,她的身體被數不清的刀穿透。

她努力擡起頭,模糊的雙眼看着不知遠近的山頂,伸出的顫抖的手滿是刀傷與鮮血。

想到她與那個同自己相同相貌的人相見,雖說對方一介廢柴,但她心中尚有一絲愉悅。想到鳳卿離,她便清醒過來,眼中閃出一絲光亮。

她竟又站起身來,她努力穩住自己搖晃的身軀,擡起頭看着目光所及的山頂,她咬緊牙關,雙手握拳,眼中的堅定不移與信心熠熠生輝。

“我,絕對不會敗在此處!呀啊!!!”她竟強忍着痛意奔跑過去。無論是腳下如雨後春筍長出的尖銳的刀,還是狂風驟雨般打過來的利刃,她似乎感覺不到。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衝過去,只要忍一忍,忍一忍便會雨過天晴,忍一忍便會度過這傳聞中可怕的刀山,忍一忍便能一嘗所願。

無盡的刀刃,搖搖欲墜的身體,越來越模糊的意識,眼看着山頂就在眼前,可她還是摔倒在地,任冰冷的刀子穿透她的靈魂。

裸露在外面的面部和手足早已被劃上道道傷痕,身體上一個接一個的血口也已讓她麻痹。本是觸手可及的地方,如今卻那樣遙遠。

她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雙眼緩緩合上。

幽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山洞,不遠處臥着昏迷不醒的狸貓,洞內生着火,洞外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很久。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到星魂的力量。他想起是那個愚蠢的女人幫他拔掉那支箭,他隱約感覺到又是她給了他這星魂,才讓他又活了下來。

淺兮從洞外跑進來,懷裡抱着什麼東西,一副珍貴的樣子。她的衣服和頭髮滴着水滴,細膩的臉上滑過幾滴雨水,長長的睫毛上溼溼的,沾有冰涼的雨水。

看到他醒來,她便興奮地跑到他跟前,輕輕跪在地上,將懷中的東西輕放於地上。

是幾顆青翠的果子,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原來,她是去找吃的去了,還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她拿起一顆果子,擦的鋥亮才遞給他。

看着她一副單純溫柔的模樣,想起她擔心的要哭的樣子,他便覺得有趣,脣角竟有細微的笑容。

“你怎會有水之星魂?”這是幽澈感到奇怪的地方。自從離開南海,他以爲水之星魂早已落入他人之手。

淺兮想起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在此之前,忘川的確來找過她,之前他以爲來者不善,卻沒想到,她竟是來幫鳳卿離的。既與她模樣相同,會是魔君所派嗎?亦或是,千夜城?

“不知鬱蘇哥哥能否找到我們。”淺兮突然說道。一方面,她是擔心他,另一方面,他才智過人,興許能幫她搞清楚那個神秘女子的來歷。

好在幽澈之前已破了鬱蘇在她身上所下的咒印,一時之間,他不會找得到他們。趁他不在,他才能去做該做之事。

他緩緩起身,身上雖無熾熱之感,但心口還是有幾分疼痛。

“帶上她,立即離開此處。”幽澈先行離開山洞,任雨水淋溼他的身體。

雖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她還是立即抱起狸貓追了出去。

“你的傷……”

幽澈並未理會她,也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只是向前走着。

淺兮也只好跟着他。因爲,她也不知自己該去往何方,更重要的是,有他在,她便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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