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早晨你不在的時候,魯會長帶人入的庫。”急於在自家親戚面前表現本事,趙小栓衝到窗臺前,大聲向張鬆齡彙報,“西頭的老薛莊和荒地莊的人想加入聯莊會,魏爺爺前天答應了他們。所以今天早晨,他們就按照咱們的規矩,把應該捐給會裡的份子送來了!”
“噢!是這樣啊!”張鬆齡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因爲手中握着二百多條漢陽造,鐵血會已經一躍成了附近數一數二的大勢力。就連葫蘆嶼保安隊,如果光按人頭數和武器數來計算,也被鐵血會輕而易舉地給比了下去。所以臨近的一些莊子,便產生了向強者尋求庇護的想法。希望自家在遭受土匪或者日寇窺探時,鐵血會這棵大樹能仗義援手。
“這個是我表姐,這個是我表妹。她們兩個都是專門來看我的!”趁着張鬆齡擡頭說話的機會,趙小栓又主動介紹兩個女孩子給對方認識。
圓臉女孩子立刻低下頭去,用手把玩自己的衣服角兒。瓜子臉女孩卻不是很怕羞,衝着張鬆齡點點頭,輕聲問道:“我們沒打擾你吧。剛纔見你把算盤珠打得飛快,覺得好奇,就站在這兒看了一小會兒!如果你不習慣被人看着,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大老遠來一趟,跟這栓子多聊一會兒吧!別管我,我自己忙自己的!”張鬆齡哪裡知道女孩子們是專程來“相看”自己的,聽對方說話客氣,趕緊笑着表態。
隨即,他將目光迅速挪向趙小栓,低聲吩咐,“趕緊給你表姐她們倒碗開水喝,大熱天的,別讓她們兩個幹曬着!”
“哎!”趙小栓答應一聲,猴子般竄出去找茶壺巢子。(注1)
“這孩子!”衝着趙小栓的背影搖了搖頭,張鬆齡將目光再度轉回賬本。一目十行,雙手將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這雙手珠算法,是老張家的祖傳絕技。在讀中學時,每當他把這一手絕活露出來,都會引得不少同學圍觀。他對此早已經習慣了,所以不在乎此刻窗口的觀衆是誰,更不介意對方的是男是女。
瓜子臉和圓臉女孩,卻沒想到張鬆齡如此“傲氣”。原本含羞的笑臉,登時涌上了一股黑霧。正準備跺跺腳轉身離開,又聽見屋子裡的陽光男孩大聲喊道,“小栓,這筆帳是怎麼回事?老軍師好像沒跟我說起過!”
“哪一筆,哪一筆!”趙小栓拎着茶壺巢子,飛一般跑回來。顧不得給自家表姐倒水,衝進屋子,伸手搶過賬本,“您說的是這筆工錢和糧食麼?我知道,我知道,今天魏爺爺臨出門之前,付給各村泥瓦匠的。他們前些日子在各村的高處都搭建了大煙墩子,今天過來交工!”
大煙墩子,是當地人對烽火臺的俗稱。爲了與周圍各村守望相助,老軍師魏丁特意從鐵血會中撥出了專款,給每個加盟的村子都修建了一座烽火臺。並且跟每個村子都約好了,無論誰家先點起烽火,其他村落立刻帶着全村青壯前去支援。如果看到魏莊的鐵血會總部點起了烽火,則意味着馬上有打仗要打,所有村落的青壯男子,都趕往魏莊古廟前集合,拿起武器,共赴國難。
對於位居丘陵地帶,交通非常不便利的衆村莊來說,修烽火臺無疑是個好點子。至少能將外來攻擊迅速向周邊示警,並且也免去了青壯們總是集中在鐵血會總部,以至於耽誤了農活的問題。
帶着對老軍師的佩服,張鬆齡繼續整理賬本。越看,越覺得老軍師這輩子不出山去輔佐蔣委員長和張副總司令,的確是屈了才。單拿這鐵血會來說,張鬆齡第一次看賬本時,不過是六十幾條土槍,兩三百人的規模。如今才過了短短一個多月,就已經擴大了一千多人,近四百條各色槍支。若是能加以嚴格訓練,哪天與小規模日本鬼子遭遇上,未必就一定怕了他們!
光想着儘快把今天的工作處理完,他根本沒察覺到窗口的兩位女觀衆,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而第一次把賬本放下,活動胳膊腿兒的時候,一大早出門辦事的駝背老軍師已經回來了。看了看張鬆齡,又看了看擺在窗臺上的兩隻空水碗,低下頭,神神秘秘地問道:“剛纔有客人來了?!怎麼樣,你跟她們聊得來麼?”
“是小栓子的客人,我忙着幹活,沒顧得上招呼她們!”張鬆齡努力想了想,依稀從記憶中翻出了兩個模糊的影子。
“唉!”老軍師伸出巴掌,好像很想打人的模樣。但最後,卻非常溫柔地摸了摸張鬆齡的額頭,“別老忙着幹活,該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咱們魏莊這片,景色其實滿清幽的!”
“的確不錯!就是最近山上人比較多,我想找個近一點兒的地方練槍,都不容易了。”張鬆齡點頭附和,一點兒也沒覺得老軍師話裡有話。
碰到這麼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老軍師也沒了輒。搖了搖頭,悻然放棄,“那你就往遠點兒去,記得按點兒回來吃飯就行。”
話音未落,他又趕緊補充,“但明天不要走得太遠。明天早上,我得跟佔奎和肖二子他們幾個去大東頭的貝勒莊,他們那邊也有一支聯莊會,人數跟咱們不相上下,就是槍沒咱們多。如果能把他們也收編過來,咱們會裡就有兩千人了!”
“那您老豈不是要更忙?!”張鬆齡笑了笑,順口恭維。
“我老人家忙,你小子也閒不着!到時候,我就把人分成五個大隊,專門留一個最精銳的給你。怎麼樣,留我這裡,不算吃虧吧?!”老魏丁嘿嘿一笑,滿臉得意,“你要是去了宋哲員那邊,能當個大頭排長,就頂天了!還得處處看人眼色。哪如在咱們這邊,什麼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
“就怕大當家他們捨不得!”張鬆齡現在也覺得鐵血會的發展前景可觀,笑呵呵地敲磚釘角。
“沒事兒,有我老人家在呢。這次,我看誰敢說三道四!”駝背老軍師魏丁一拍腰間駁殼槍,大聲保證。
爺兩個談談說說,將鐵血會的未來發展方向梳理個了遍。第二天雞叫,老軍師魏丁早早地爬了起來,夥同魏佔奎、肖國濤、魯方三位正副會長,前往距離本村四十里左右的貝勒莊,商談兩股村民自治武裝合併的問題。爲了展示自家實力,,他們特意將鐵血會的直系警衛中隊和趙二子中隊帶在了身邊,荷槍實彈,以在談判中爭取主動。
最後一個副會長楊大順則留在會裡邊坐鎮,以應付各種突然發生的緊急情況。此人是個悶嘴葫蘆,輕易不會給別人指派工作。所以張鬆齡也偷得一日空閒,繼續到村外練習射擊技能。這回,再沒有采野菜的女孩子們打擾了,他全神貫注練了個爽快,直到將二十發子彈的定額折騰光了,才收起了盒子炮,晃晃悠悠地走下了山。
時近正午,村子裡頭很安靜。農田裡的高粱和玉米已經長到半人多高,遠遠望過去,就像一片碧綠的大海。在層層水波之間,則零星點綴着幾隻小舟,那是莊戶人家爲了驅趕野豬、狗熊等野獸,提前在田間架起來的木屋子。晚上抱着獵槍住進去,可以一邊看着滿天星斗,一邊聽取周圍的蛙聲鳥鳴。,
饒是在小縣城長大,張鬆齡看到這如畫美景,也覺得有些心曠神怡。輕輕伸了幾個懶腰,他大步走回古廟側院。取冷水洗了把臉,收拾了一下行頭,拿起碗筷正準備去伙房打飯,卻看見老軍師魏丁新收了沒幾天的小跟班趙小栓急跌跌撞撞地的跑了過來,滿臉惶急。
“栓子,怎麼了?誰踩到你的尾巴了!”對於這個年齡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的小傢伙,張鬆齡很是疼愛,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笑着調侃。
“啊!”趙小栓不嚇了一跳,差點踉蹌着跌倒。待看清問話的是張鬆齡,立刻衝過來,大聲喊道,“快躲起來,張大哥,你快躲起來。我三姨夫,我三姨夫帶着人,過來抓你了!”
“抓我?你三姨夫抓我幹什麼?”張鬆齡大吃一驚,返身回屋,從牆上取下盒子炮,緊握在手。
小栓子的三姨夫,就是副會長楊大順。張鬆齡自問跟他無冤無仇,他爲什麼說翻臉就翻臉?正迷茫間,又聽小栓子帶着哭腔喊道,“你快藏起來,快到後山樹林裡藏起來。我三姨夫……”
話還沒等說完,就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副會長楊大順,帶着十幾個楊家莊的青壯,個個手握漢陽造,急衝而入。
這回,張鬆齡用不到再遲疑了。大拇指指往盒子炮上一頂,就輕鬆推開了保險。緊跟着,他單手持槍,正對楊大順的腦門。半個身體卻藏在了窗戶下,不給別人任何可乘之機。“楊會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大順還沒等反應過來,先手已失,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把扯過拎過趙小栓,劈頭蓋臉地就是幾個大耳光,“小兔崽子,我叫你吃裡扒外,我叫你吃裡扒外…….”
“住手,否則我真開槍了。”眼看着趙小栓的鼻子嘴角一起往外冒血,張鬆齡手指一曲,就準備扣動扳機。楊大順不敢跟他拼命,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一腳踢開自家親外甥趙小栓,大聲道:“我們幾個不是衝你來的。你這個外鄉人,也少管我們的閒事。把倉庫鑰匙交出來,咱們各走各的路,誰也不招惹誰!”
“把倉庫鑰匙交出來,把倉庫鑰匙交出來!”其他幾個楊家莊的青壯,舉着漢陽造,大聲威脅。
“倉庫鑰匙?您要倉庫鑰匙幹什麼?”被突然發生的情況弄得心亂如麻,張鬆齡依舊強迫自己沉着應對。老軍師魏丁他們去的是貝勒莊,距離魏莊只有四十幾裡山路。如果有人發現魏莊的情況不對,騎着馬偷偷跑去報信的話,用不了兩個小時,老軍師和其他幾個會長,就會帶着大隊人馬殺回來“平叛”。
楊大順根本不肯跟張鬆齡廢話,把死魚眼睛一豎,厲聲喝道:“幹什麼,當然是拿走我楊家莊應得的東西。魏老頭和他女婿兩個從大夥頭上颳了那麼多,他們爺倆吃肉,總得讓我們楊家莊的人有口湯喝!”
“對,拿回我們楊家莊應得的東西。”
“分賬,分賬!”
幾個楊家莊來的大小夥子們,七嘴八舌地嚷嚷。
“那是用來抗日的錢糧!”張鬆齡大怒,斥責的話衝口而出。“老軍師從來沒自己動過一分,所有支出,都記在本子上!”
“抗個屁日!”楊大順這老實人突然發作起來,話茬子一點兒也不比張鬆齡慢。“連二十九軍都被日本人打趴下了,就憑咱們這幾桿破槍,能管蛋用?!誰願意去送死誰去送死,我們楊家莊的人,纔不做那傻帽!”
“對,我們楊家莊的人,不給你們魏家莊的人當炮灰!”
“我們不做傻帽!”
又是一片嚷嚷聲,讓張鬆齡如墜冰窟。就在昨天,他還看過外邊送來的舊報紙,說二十九軍跟中央軍正聯手與日寇鏖戰,不分勝負。這才半日不到,居然就又聽聞了二十九軍已經潰敗的消息。可即便心裡頭再冷,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楊大順等人在自己面前,將老魏丁用盡坑蒙拐騙手段才收集到的錢糧物資瓜分。把牙一咬,厲聲道:“想分家,沒問題。等大當家和軍師他們回來,你當面跟他們說。別再靠近,別逼着我開槍。我槍裡頭有多少子彈,你們自個兒清楚!”
盒子炮很難打得準,可架不住距離近,張鬆齡手中子彈又充足。況且這些日子,張鬆齡苦練槍法的模樣,衆人也都看在了眼裡,都知道他所言非虛。一時間,還真不願跟他硬着來,只好一邊舉着漢陽造威脅,一邊七嘴八舌地叫囂,“你別耽誤功夫了!魏佔奎他們幾個回不來了!趁早交出鑰匙,我們大夥也分你一份,免得你沒有盤纏回家!”
“你有一把槍,我們有十幾把。有種就開槍,咱們看看誰先死!”
“有種就開槍,老子打不爛你!”
“乒!”張鬆齡照着叫嚷最歡的一名青壯的頭皮扣動扳機,將對方的頭髮掃飛了一片。“別再逼我!否則,大夥一起死!”
沒想到外地來的小白臉真的敢下狠手,那名青壯慘叫一聲,抱着頭皮就蹲在了地上。其他幾名青壯也趕緊散開,慌慌張張地於院子中尋找隱蔽物。楊大順被手底下人的拙劣表現羞得無地自容,也拔出駁殼槍,衝着天空摟了兩槍,怒氣衝衝地咆哮,“都給我站起來,站起來。把槍端平,對準窗口。誰敢再藏,我就親手斃了他。”
衆青壯不敢違抗,戰戰兢兢地端着漢陽造,繼續與張鬆齡對峙。楊大順將駁殼槍收起,衝着張鬆齡輕輕拱手,“小兄弟是個人物,楊某人佩服。但你畢竟就一把槍,同時打不死我們這麼多人。剛纔弟兄們的話,你已經聽到了。魏老秀才和小毛桃他們,絕對回不來了。識相一點兒,你把鑰匙交出來,庫房裡的銀元、子彈,隨便你拿。要是非逼着我拼命的話,咱們兩個就試把,試把,看你先把我們這些人全殺光了,還是我們把你打成爛篩子!”
“你撒謊,軍師他們怎麼可能回不來!”張鬆齡一邊苦苦思索對策,一邊繼續用言語與楊大順糾纏。
如果他手中駁殼槍真的可以百發百中的話,他早就一槍一個,將外邊的王八蛋們給結果掉了。但自家的苦處自家知道,如果有足夠時間瞄準的話,他平均兩發子彈能打死一個敵人,已經算走了大運。如果沒有任何準備,擡起槍來就亂打,恐怕把槍裡邊壓着的子彈全消耗光了,也未必能殺死外邊的一半兒敵人。
到那時,他就只有任對方宰割的份兒。而倉庫裡的銀元、子彈和糧食,想必也會被楊家莊的敗類們洗劫一空。
正焦急地想着主意,又聽見楊大順冷笑着說道:“我撒謊,那老不死是什麼人物,我敢造他的謠?他們幾個要是不出事兒,我敢動倉庫裡的東西麼?你別故意拖延時間,即便拖延到晚上去,也沒人會回來幫你!”
以老軍師魏丁的人脈和威望,恐怕他一日不死,就能將幾個正副會長都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所以…….,恐怕……,楊大順的話,十有七八不是編出來的!一陣絕望涌上心頭,張鬆齡舉起槍口,就準備跟外邊的人以命換命,正在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巨響。
“轟!”
“轟,轟!”
緊跟着,幾團黑煙從村子的東方扶搖而上,直衝霄漢。
“日本人打過來了!”
“日本鬼子打過來了。快跑啊,快往山裡跑啊!”有人在古廟外邊悽聲叫嚷,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小兔崽子!”楊大順再顧不上跟張鬆齡拿鑰匙,掏出駁殼槍左右一擺,衝着自己的嫡系命令,“跟我去砸門,把門砸爛了,拿了銀元咱們就撤!小兔崽子,有種你就追上來!”
“早晚你會後悔今天的作爲!”張鬆齡無力地回敬的一句,翻身出了窗子。取與楊大順等人相反的方向,衝到古廟前。
廟前空地上,來來往往都是人。有的扛着箱子,有的提着籃子,還有的死死抱着手裡的漢陽造。張鬆齡想找個人問問具體情況,伸手連拉了幾次,都沒有拉住任何目標。又逆着人流向村子東口跑了幾步,正瞧見中隊長趙二子抱着杆漢陽造,滿頭是血地往村子裡跑。
“趙隊長,站住。你給我站住,到底是怎麼回事!”張鬆齡這回徹底豁了出去,一把扯住趙二子手中的槍桿,大聲喝問。
“日本人,日本人來了!”趙二子的聲音裡頭帶着哭腔,手抓槍桿,用力拉扯。
“多少人,什麼方向?老軍師和大當家他們呢?!”張鬆齡握緊槍桿不放,繼續大聲喝問。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我,你別問我!”平素在人前威風八面的趙二子鬆開漢陽造,嚎啕着蹲下,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張鬆齡無奈,只好也跟着對方蹲下,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詢問:“二子哥,二子哥,你別哭啊,哭有什麼用?!日本人到底在哪?軍師和大當家呢,他們不是跟你一起去的貝勒莊麼?”
“圈套,那是一個圈套。貝勒莊的人,早就跟日本人勾結在一起了。我們沒等到地方,就遭到了他們的埋伏。”趙二子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迴應,“三當家中了兩槍,當場就不行了。大當家和二當家保護着軍師往回撤,半路上又遇到一夥日本鬼子,然後,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又是羞愧,又是害怕,趙二子抱着腦袋,放聲大哭。張鬆齡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轉過身,繼續往村口走。一路上,還有更多的弟兄抱着漢陽造,失魂落魄往回逃,他沒有阻攔其中任何一個,也沒有興趣去攔。
“咱們弟兄平素吃香喝辣,該拼命時,可是誰也不能拉稀!”他記得一次吃豬肉燉粉條時,大當家魏佔奎舉着酒杯,衝着在場的弟兄這樣講。
當時,大夥的迴應如同山崩海嘯,“不能!捨生取義,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殺身成仁!”
那情景,就像在夢裡一般。曾經有那麼一刻,張鬆齡真的以爲,自己可以在老軍師的幫助下,帶領着鐵血會做一番大事。卻萬萬沒想到,這些人打着抗日的旗號,吃飽了,也喝足了,到頭來卻全成了聳包!
他感到深深的恥辱,爲了鐵血會,也爲了身邊這羣麻木的人!
他拎着盒子炮,繼續逆着逃命的人流向東,一步也不敢回頭。
注1:茶壺巢子:一種原始保溫瓶,裡邊是瓷膽,外套細軟的茅草編織物,用以保持開水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