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愈發臨近的城牆,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已然坐在陸軍部次長寶座上的樣子,那種彈指間調度天下雄兵的意氣風發,實在是讓他嚮往不已。 而且,他還有着自己的打算,其實他此時纔將軍隊接近北,京城,就已經說明了一些事。
昭威將軍府,夜間時那一顆手榴彈雖然早已經成了碎片,可是那一課手榴彈卻是讓院子裡的每一個人,都緊張不已。
雖然他們都是精銳兵馬,善戰之士,而且還有震威將軍雷振春坐鎮,甚至臥室裡還有一位自從來京之後就被各方勢力不斷拉攏的昭威將軍,但是當他們真正面對有可能發生的“死亡”的時候,還是緊張的不行。
也正是因爲這種高度的緊張,使得他們每一個人的精神都是異常的亢奮,不過,雖然此時他們精神百倍,而且有一種蓄勢待發的感覺,一個個摩拳擦掌,可是一旦這一次的事件結束以後,那麼他們所要承受的疲憊,甚至會超過一直在打仗的那些士兵。
其實也正是因爲如此,蔡鍔在京的時候,袁世凱纔會對他如此禮遇,而且他這個人怎麼說那,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說句不好聽的吧,蔡鍔在處理事情上,就好像是一條泥鰍那樣,滑不留手的,再加上他自身的名譽威望與能力,以及蔣百里、楊度,甚至於包括袁克定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同窗的擡舉,所以他在北、京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權力,但是也算是如魚得水,至少生活上還是非常不錯的。
而就在袁世凱糾結於到底要爲人何人暫時督署雲南事務的時候,蔡鍔再一次展現了他過人的情商,雖然袁世凱現在說,是委任其他人暫時性的督署雲南,但是有誰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暫時”不過就是一個幌子罷了,現在任何人接替了蔡鍔的位置,那麼就無異於真正的接受了雲南已經雲南的所有權利,軍政大權必然完全的掌握在那個人的手裡,而且袁世凱其實也早已打算好,一旦他決定了讓什麼人督署雲南的話,那麼一旦蔡鍔在北、京得到了“適合”自己的職位之後,那麼雲南的所有權利,肯定不會再轉接他人之手,任何人暫時的督署雲南,就麼就一定能夠自然而然的成爲雲南名正言順的領袖。
雲南對於蔡鍔來說,這不單單是他的發跡地,同時也有着非常不同尋常的意義的,試想一下,如果換了任何人,不要說是不動聲色了,就是去略作阻攔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是蔡鍔非但沒有如此,反而還積極的遭到袁世凱,爲其排憂解難;當袁世凱一時還不能決定到底委任何人督署雲南的時候,他主動的給予了袁世凱一個非常合理,而且異常適當的建議。蔡鍔推薦貴州都督唐繼堯出任雲南代理都督的職位,同時他還保證,沒有什麼人能夠比唐繼堯做得更好了,因爲唐繼堯對於滇軍來說,不是陌生人,而且還在軍隊中存有一定的威望,同時在這樣的提一下。
通縣警衛大營此時以備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而且在包圍圈的外圍,還有重型火炮,以及密度較高的機槍攻勢。
東天以發白,水舞雲,卻也無風。
通縣警衛大營中,因爲林灃澤的離開,所以暫時由其副司令米真負責。
米真此人,原是北洋海軍中的一名統領,雖然沒有參加過甲午海爭,但是也是有着不小的威名的,在北洋海軍中也算是一個人物。
只不過此人雖然才幹出衆,奈何卻天生好,色,常言要閱遍人間春、色,而且此人有吸食大煙的癖好,袁世凱練兵時曾因此將其驅逐出軍隊,而後當年設立通縣警衛大營的時候,他又被袁世凱以“勞苦功高,雖有癖,卻無錯,當優而從之。”再次任用。
通縣大營其實就是一個可有可無養老的地方,包括林灃澤在內,其實都是徐樹錚一手安排的,可是唯獨這個米真,是袁世凱親自調用的。當時調用米真的時候,其實徐樹錚還曾一度諫言袁世凱,請求他不要將老骨頭塞到新軍中。
可是袁世凱卻非常強硬的告訴他,必須按照他的要求,妥善安置米真。
如果說袁世凱如此的理由只是因爲那一句“勞苦功高,雖有癖,卻無錯,當優而從之。”的話,恐怕不必他老人家如此。而且就算是他承認了,徐樹錚,甚至是段祺瑞,乃至整個知道這件事的每一個人,怕是都不會相信的。
所以袁世凱如此安排的肯定是另有心意的不過雖然都是明知如此,卻也找不到任何證據,亦或是線索,所以也就明知“口是心非”卻也無話可說了。
包圍通縣警衛大營的,是從天津趕過來的隊伍,足足有兩萬餘人,他們不但包圍了通縣警衛大營,而且還將附近的各處要道,盡皆堵死,同時撅斷了通到大營中的水路。看這個架勢,他們並不想與之交火,而是想以困兵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一方的隊伍其實雖然是從天津出發的,但是說到根上,卻是湘軍的分支,與段祺瑞還有着不解之緣,與此同時,其中還有大部分來自徐樹錚家鄉的兵勇,這麼一說起來的話,其實他們甚至是都可以算是段祺瑞和徐樹錚的“親兵”、“子弟兵”了。
這一羣子弟兵的指揮者,要是北洋中一員赫赫有名的戰將——吳光新!
吳光新,安徽合肥人,清光緒三十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後又入陸軍大學學習,民國成立後,任陸軍二十師師長,兼任長江上游地區防衛總司令,又兼任四川查辦使、湖南督軍。
其與徐樹錚、靳雲鵬、傅良佐三人,並稱段祺瑞手下“四大金剛”,而且其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那就是段祺瑞的妻弟。
按道理說,此時吳光新應該在湖南亦或是四川,而他卻之所以此時率軍出現在通縣,而且還徹底包圍了通縣警衛大營,其原由,不言自明。
吳光新此時一身戎裝,軍刀被他攥在手裡,來回的劈砍着身邊的一根木樁,這不是他無聊的表現,而是這樣的動作,是他每一次準備發動進攻前的,習慣。雖然此時的態勢,看起來,他們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意思,但是歸根結底,他吳光新接到的命令中有這樣的四個字“速戰速決”!
而之所以又要撅斷水路,那不過是他的障眼法不了。
兵法,雲:兵者詭道也!
用兵實際上是在拼耗國力,而與此同時,硬碰硬的方式不是沒有,但是更多的還是在對比雙方的實力、謀略。所謂的謀略也就是作戰計劃、戰術戰略等方面。
雖然吳光新的兵力是米真的數倍,而且武器上的精良程度,也絕不是米真可比的;而就算是如此情況下,吳新光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因爲他接到的軍令中還有這樣的十二個字“剿即需絕,從速而續,切記切記。”吳光新接到的軍令是一個系列的作戰計劃,而且在約定好的時間,西便門方向還有等候着他的一支隊伍。
此時,天已通亮,雖然是一個清晨,本該朝氣蓬勃可是此時的朝陽之光,卻透露出的只有一種淡漠。光芒好像並不是光芒,而是黑夜的帷幕。
米真肅穆的通過望遠鏡仔細觀察着包圍圈的每一處佈置,他想要從中找到一個可以突破的口子,雖然他還不知道吳光新爲什麼會神兵天降一般,突然毫無緣由的包圍通縣警衛大營,可是他的佈置,已然說明了他的決定。
其實米真早在得到線報,安排佈置防禦突圍前,就已經發電向袁世凱詢問原因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卻一直沒有回信,後來,他才知道,通縣警衛大營的通訊線路,已然佈置什麼時候被斷開了!
“準備的怎麼樣了?”米真對身邊的參謀問道。參謀搖了搖頭,面色很是木然,有一絲的恐懼卻也有着一絲決然的回答道:“司令,現在只能這樣了。”
米真點點頭,而後沉思片刻,又道:“這樣吧,此戰看起來,以無可避免了,我已有成仁之準備。你去告訴弟兄們,要是有逃生的機會,就不要回頭了。咱們已然成了棄子,沒有必要再爲了什麼,而白白犧牲了。”
聽了米真的話,參謀的眼眶不由的泛起紅暈,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對米真道:“米老,要走也是您老先走啊!等一會我叫弟兄們先打開一條口子,拼死也要送您老安全離開。通縣之禍,緣由何起,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您老更不該爲此而……而付出您老的生命啊!”
參謀越說越動情,最後終於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任由淚水流下,米真見此,雖然也可以從他的神情上看的出他此時的內心的波動,不過,可能是因爲他這麼多年的沙場的經歷吧,讓他總是不會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亦或是情感。
米真搖搖頭,板起面孔,對參謀冷着聲音道:“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真是有因爲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我才必須要殺身成仁,要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弟兄們這麼多年的……”
轟隆!
米真的話,還未說完,卻被突如其來的火炮聲截斷了。隨着這一聲爆炸,四下即刻槍炮聲接連而起,宛如驚雷。
吳光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而就在他號令下達的下一刻,外圍的炮陣地即刻開炮,數十門火炮的齊射,其聲勢,可想而知。
而就在此時,負責包圍通縣大營的士兵,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展開了全面的進攻!
看着戰場上,不斷爆炸開的火球,以及如雨響起的槍聲,吳光新的臉上,雖然有着一絲的不忍,可是他自言自語的話,還是將他的決然,暴露無遺。
吳光新看着戰場上的場景,不由得自言自語:“困獸猶鬥,如何不除!”
而此時,在昭威將軍府外的戰鬥,已然進入了尾聲,蔡鍔手中的槍,槍管口還在徐徐的冒着青煙,而他的臉上,卻是一臉的肅穆眼神中甚至還有一絲的殘忍!
蔡鍔還間接的提示袁世凱,即便是要委任唐繼堯暫時出任雲南都督,那麼也不要一下子就解除他在貴州的兵權,雲貴兩地相連,而且雲南地界還接連外域,所以有可能會出現一些意料不到的麻煩,而之所以提示袁世凱不要暫時性的接觸唐繼堯在貴州的兵權,就是爲了萬一出現了什麼突發狀況的話,那麼唐繼堯還有能夠在最短時間內鎮壓、安撫的資格以及能力。
按道理說,蔡鍔是不應該這樣做的,這無異於將自己所有的依靠全部的交給了別人,雖然唐繼堯是他的結拜兄弟,但是這也不能表示唐繼堯不會背叛他,而且他現在身在北、京,其實掌有遠地雄兵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蔡鍔沒有這樣做,他反其道而行之,看起來他是在想袁世凱表示衷心,但是實際上,他卻是在想唐繼堯買好,當然了,這樣的行爲肯定是瞞不過袁世凱的,所以袁世凱其實是知道蔡鍔的用心的,如果蔡鍔那個時候故意的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亦或者是辯解的話,或許他早就已經死了。
將自己的權利拿出來,買好別人,買好自己的上司,這不算是能耐,或者說不算是難的的本事,因爲一些在上層遊歷慣了的人,在一定的時刻或許哦都能做的出來,但是真正值得稱讚的就是,蔡鍔之後的行爲,他向袁世凱表明裡,自己這麼做的目的,也就是希望袁世凱和唐繼堯都能念着自己的好,然後在適時的時候,給予自己幫助亦或者是提攜。
雷振春可能是被我的氣勢壓迫住了,亦或是他真的懼怕了我的面色,雷振春一改往日囂張跋扈之色,眉宇間略有唯諾的對我致歉道:“蔡將軍贖罪!雷振春不敢拿將軍家小的性命開玩笑。雷振春護衛將軍不利,使得夜有手榴彈破門,臨晝又有流彈飛入,險些傷了將軍夫人,此雷振春之罪!我不求將軍原諒,只求將軍暫且記下振春過錯,待到危機形勢肅清以後,再在大總統面前,領受責罰。”
我冷冷的看着雷振春,嘴角上揚,冷笑着對他道:“雷將軍說的過了些吧。”
雷振春忙到:“將軍贖罪!”
“贖罪?”我冷笑着道:“你有什麼罪?”而後我又不陰不陽的對他道:“雷將軍實在是太高看蔡鍔了,我是一個閒職之人,勞煩大總統掛念,又委派雷將軍這樣的重將大員親自護衛,蔡鍔怎麼還敢不自足那?雷將軍快別這麼說了。蔡鍔承受不起!”
“蔡將軍您……”雷振春還想要解釋下去,不過卻因爲通訊兵的傳話,而打斷了,傳訊兵來到我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顯然是搞不清楚到底該把自己接到的命令亦或是傳話對誰報告好了。
看着傳令兵,又看了看我,雷振春果不出我所料的給了那名傳令兵一個響亮的耳光,而後破口大罵道:“蔡將軍在這!這裡軍銜最大的就是蔡將軍,你個狗才,瞎了眼不要緊,聽聲還不知道誰是頭嗎?快點,有什麼事,先報告蔡將軍!”
“是!”捱了一個嘴巴的傳令兵,雖然滿臉的委屈,可還是乾脆的敬了一個軍禮,而後對我道:“蔡將軍,陸軍部傳話,說兵變以平,匪首皆已拘捕或就地誅殺,叛軍也已全部得到有效的控制;段總長要我來告訴二位將軍,請二位將軍於十時準時達到陸軍部開會!”
我點點頭,而後對傳訊兵問道:“那段總長又沒說有說,這次開會是因爲什麼啊?而且還將我這麼一個賦閒的人也叫去了,是不是……你說。”
我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完,但是卻不是有原因如此的,而是我故意爲之,既然在雷振春的面前,剛剛一直冷着臉,所以也就不妨讓他知道一些“東西”這樣的話,對我有好處的同時,對袁世凱與段祺瑞中間,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傳訊兵自然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的支支吾吾,不知所措雖然有些好笑,可是我猜想,整個院子裡除了我之外,怕是沒有別人還能夠笑的出來吧?
我也全不以爲然,又對傳訊兵問道:“那你知道昨晚的兵變到底是因爲什麼嗎?乒乒乓乓的打了一宿槍,還能隱約聽見炮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誰弄出了這麼大的陣勢?這裡可是首腦之地,如此大亂,這不是叫那些個公使們看笑話嗎?”
見我怎這麼一說,傳訊兵一時竟沒有回答;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的,畢竟他的眼神,還是足夠出賣他的內心的。
不過如此也好,其實要是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