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求

冬榛之前只想快些離開,結果走得急了她便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了,不得不放慢了腳步,耳邊是急促的心跳聲彷彿下一刻心臟就能從耳朵裡蹦出來。

冬榛不知道現在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她停了下來但卻沒有倚靠在旁邊的牆上。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玉香花的香氣順着呼吸流入了她的鼻間和胸腔。

家裡忽然只剩下老伴和自己讓李王氏很是不習慣。讓自己忙於打理家務事並不能完全緩解思念,幾個月未曾收到孫子孫女遞回來的消息讓她的想念到達了一個頂峰。自她把孫兒拉扯大,他們還從未分開過那麼長時間。

她之前還在爲沒把請求說出口而懊悔不已,沒想到老天竟讓她撞見了一個獵妖師。她見對方不是個難說話的樣子便大着膽子迎面走了過去。

那些不敢在許多獵妖師前說的話,她現在有了些說的勇氣。穿着新衣的李王氏搓了搓手,怯怯地上前道:“老婆子我能否拜託大人幫忙傳句話給我那兩個孫兒呢?不用費什麼功夫的,只要一句話就行了。若是會耽誤您的大事就算了,老婆子我先在這裡向您賠罪了。”

“不需帶些東西過去嗎?”冬榛問。

李王氏先是一驚然後臉上立刻顯出喜色來,道:“不用帶什麼,真是太謝謝您了,已經夠麻煩您了怎麼敢再提什麼要求呢?兩個孫兒能待在獵妖師已經是祖上積德了,能成爲獵妖師擱在哪家都是莫大的福分呢,老婆子我自然是放心的。”

“撿幾樣輕省的東西讓我帶去也免得那兩個孩子因太過惦念而生了返家的念頭。我總不至於連些小東西都拎不動。”冬榛道。

“太謝謝您了,您可真是個大好人呀。”李王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就她連臉上的褶皺也顯得更深了。

冬榛忽然覺得有些可悲,但她一時之間分辨不出自己是在爲誰而感到悲傷。上了年紀的老人在自己生辰這天因爲思念孫兒而向別人發出卑微的請求,作爲被委託的人冬榛卻羨慕着他們那平淡的生活。

冬榛的地方看似凌駕於眼前的老人,但她卻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這樣牽掛着她。她想:如果我是成長於父母的撫養之下我還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模樣嗎?

那樣的想法出現在獵妖師身上很是不妥,但她卻沒有第一時間打消掉那個念頭。她除了生出些妄想之外其實也做不了什麼。冬榛自嘲了一下,但那心頭縈繞的落寞卻始終不散。

老人家怕讓她久等進屋後便麻利地拿了幾樣東西然後用布包好了。李王氏雙手捧着布包然後遞給了冬榛,她的腰微微彎着,態度很是恭敬。冬榛看了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她雙手接過小布包道:“老人家放心我會把東西帶到,也會囑咐您的孫兒給家裡回個信的。”

李王氏口中只道謝謝,最後還是冬榛看不下去讓她不必再三感謝她纔沒有繼續。冬榛同老人家相處沒有什麼經驗,她也怕了對方那恨不得將她高高捧起的態度因此她藉口要尋同伴離開了。

“冬榛,我幫你拿着吧。”一直遠遠看着的燮嶠湊到冬榛身旁然後沒等她回答就拿過了她手裡的小布包。

“這……那謝謝了。”冬榛還是沒說出什麼拒絕的話,因爲她知道不論她怎麼拒絕燮嶠都有一堆理由等着她。

“啊,不用客氣。”一瞬間的驚訝過去後他很快回答到。

“你能對我笑一下嗎?算了,你還是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我可能腦子不太清醒,剛剛我是在說胡話呢。”冬榛剛一開口就後悔了,於是她又急忙找補了幾句。

“冬榛。”燮嶠叫了她一聲。

“怎麼了?”冬榛等不到他後面的話便轉頭問他。一看到他臉上灼人的笑容冬榛就愣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因爲那個笑變得不正常了,心跳得厲害。

“冬榛,我笑了然後呢?給些反應呀。”燮嶠低下頭湊近冬榛然後對看着似乎沒什麼反應的她說到。

“別靠我這麼近。”冬榛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我錯了,我不該突然靠近你。”燮嶠非常乾脆地道了歉。

他爲這事道歉後冬榛反而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她咬了咬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該另找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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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榛,快看!那邊的天空上有虹。”燮嶠一邊指了一個方向一邊道。一場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條彩色的虹出現在與太陽相對的方向上。

冬榛順勢看了過去,一下子忘了自己剛纔的煩惱。在冬榛望向天空時燮嶠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此時她是他眼裡倒映出的唯一人影也是他心裡認定的美好。

“愛上了誰的獵妖師最終是沒有好下場的。”冬榛忽然道。

“冬榛,你都知道的道理我不可能會不知道呀。”燮嶠含笑道。

冬榛聽到他的話後心裡某一處慢慢放鬆了下來。她說的話其實除了勸告還包含有試探之意。若他因潛在的困難而想要退卻,冬榛才能更好地說服自己遠離他。

“我們將要啓程了,一起回去吧。”冬榛同他說這話時心裡生出了隱秘的歡喜但她並沒有立刻察覺。

“好。”此時燮嶠臉上的笑顯得更真切了。

冬榛走在燮嶠的身邊,只覺得雨後的天氣更加明朗清新了。玉香花的香氣在空氣中浮動,彷彿一條無形的長絲帶來回地將兩人纏繞。

施戈曾態度嚴厲地告誡她喜歡和厭惡是兩種無用的情緒,一個合格的獵妖師必須公正,既不能生出偏見之心也不能有所偏愛。那時她已經不再敢關注自己心裡的想法,也不再敢頂撞施戈了。

冬榛出於對施戈以及懲罰的畏懼而時時表現出順從的樣子,時間久了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不敢有主意的人。曾經壓抑自己的意願對於她來說是一件難事,但現在吐露真情對於她來說反而不容易。

嘗試着喜歡燮嶠對於她來說無異於違抗此前爲生存而形成的本能,但她卻想試一試。她不想燮嶠徒勞地喜歡她一場,更何況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些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