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洞府之中,靜了許久。
“想走……”那個青衣長衫的男子低沉道:“哪有這般簡單?”
說罷,四人齊出,各居一個方位,圍住了清原。
四人氣機相連,仿若融合一般。
清原只覺四面八方,俱有無窮浪潮拍打而來,使人幾乎心悸。
丹溪上人臉色陰晴不定,他們這一行人,所謀劃的乃是臨東白氏的仙家緣法,但真正面對的,不單單是臨東白氏,更有無數覬覦這一樁仙緣的修道之人。
上至真人,下至尋常修道人,皆是敵手。
他們本領不足,因而想要渾水摸魚,倘若消息泄露出去,對他們太過不利。
度君上人嘆道:“孟老弟何苦如此鬥氣?我知你性情灑脫,不願遭受束縛,但這般行事……讓爲兄好生爲難。”
清原默然不語,因爲適才花魅傳音,暮陽城事情又生變故,最好不要插手。
且不說眼下自己身份受人猜忌,哪怕他真的受到信任,得以一同謀劃此事,那麼事後便真的不能脫身了。
“不若如此……”那譚道長說道:“白皇洞主且暫居丹溪,莫要離開這洞府,待我等事畢,自會放你離開。”
度君上人點頭道:“如此也好。”
清原沉默不語。
適才那青衣男子哼道:“他既不願,何必與他多說?不是說他已突破有望……且拿下他,看他有什麼機緣,我等均分了去……”
“就憑你?”
清原冷哼一聲,小臂浮現雷紋,白玉尺紅光閃爍。
一縷法力經由雷紋運轉,待到白玉尺末梢,已經轉化爲雷霆。
瞬息之間,雷霆炸響。
那青衣男子忙把法器攔在身前,捱了一記雷霆,吐出口血,往後拋了去。
“大膽!”
譚道長驀然一聲大喝。
度君上人隨之出手。
清原早有所料,頂上懸着一面古鏡,鏡光落下,護住周身,宛如琉璃一般。
轟然炸響,琉璃不破。
“什麼?”
幾位均是倒吸口氣。
以他們的道術,竟然無法打破這白皇洞主的護身法門?
“一言不合便要動手麼?”
清原淡淡道:“誰先來試試?”
他目光掃過,度君上人,譚道長,以及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都不由避過他的目光。
只有丹溪上人,端坐上方,一改適才浮躁之態,沉聲道:“依你所說。”
其餘三人似乎欲言又止,但終究被丹溪上人制止。
清原笑道:“如此甚好。”
那丹溪上人把手一揮,飛出一物,形如銅鏡,但兩面都無鏡面。
“此乃先師煉製而成,內中包含先師所識的一切物事,可用以鑑別許多物事,當然,先師也並非通曉一切,有不識得的物事,這寶鑑便不能鑑別出來。”
丹溪上人說道:“此物乃是用異石煉成,以陰磷之火相助,另有通靈之效。”
清原接過通靈寶鑑,說道:“如此甚好,那麼本座告辭了。”
說罷,他微微拂袖,收了白玉尺,依然把古鏡懸在頭頂,緩緩而出。
……
洞府之中,靜了許久。
丹溪上人陡然吐出口氣,手心裡竟滿是汗水,他微微後仰,靠着椅上,道:“看走眼了。”
度君上人皺眉道:“丹溪道友,何以妥協?”
適才動手之時,就只有他和譚姓道士出手,另一人被打飛,而丹溪上人反而沒有動手。
“不妥協又如何?”
丹溪上人說道:“我等四人聯手,能敵那青牛妖物否?”
聞言,度君上人和譚姓道士面色微變,而那青衣男子正勉強起身,聽到這話,也不由得一怔。
“青牛是妖類,臨近五重天,有銅環法器,又有天賦神通,更有一塊天生的牛黃,極爲神秘,用處難知,只知能用以傷敵。”
度君上人沉吟道:“我等四人聯手,或許能勉強勝它,但要斬殺此妖牛,不易。”
“可妖牛終究是死在了他的手裡。”丹溪上人緩緩說道:“並且,還添了一個恆陌。”
說罷,他白眉一抖,看向其餘三人,問道:“如此,我等四人聯手,可否殺他?”
那青衣男子抹去嘴角鮮血,說道:“未必不能。”
“只是未必。”丹溪上人說道:“但我們至少要有一人被他所殺,甚至是盡數敗於他手……這不利於我等謀劃。”
譚道長問道:“這就讓他走了?”
“那通靈寶鑑之上,有我一道隱匿的陰神。”丹溪上人緩緩說道:“他的一舉一動,均在我眼內,只要他安分守己便罷,如若不然,我等四人就只得跟他拼個生死了,但事後,那暮陽城的謀劃,多半也該落空。”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
丹溪嘆道:“適才我心內不斷推算,哪怕加上我這道觀之中的陣法相助,實則勝算也是不大……其他不說,單是那鏡子的光芒,你二人的道術都不能破去,我等如何取勝?”
“也罷。”度君上人說道:“原本也是要把他排除在外的,只不過聽他斬殺妖牛的事蹟,終究還是想要拉過這個幫手。”
“但這個幫手若是厲害到足以壓過我等四人,那麼就不是幫手,而是引狼入室。”
丹溪上人說道:“從他打破大門之後,我便看出來了……適才發難,也正是爲此。”
譚道長低聲道:“只因他太厲害了麼?”
丹溪上人點頭道:“不錯。”
度君上人心中吐出口氣,看着丹溪的目光,隱約有些不同,從白皇洞主踏足這裡,不過瞬息間的功夫,情勢曲折百轉,劍拔弩張,又隨後停歇,不禁讓他心生忌憚,暗道:“此前怎未發現,這個丹溪如此精於謀算?”
四位上人沉默了許久。
“走了這白皇洞主,雖說是失了一大臂助,但也未必不是好事。”譚道長說道:“他本領太高,難免要有獨吞機緣的想法,失了平衡。”
丹溪撫須道:“所言正是。”
度君也隨之應了一聲,只是心中已有了些許不同的念頭。
適才這個白皇洞主,真的是孟老弟?
其實,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等道行的人物,足以壓過他們四人,卻自行棄了這暮陽城的機緣,自覺修爲淺薄,不去趟這渾水。
“真的是……這般要命麼?”
度君上人深吸口氣,隱約有些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