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羣衆被疏散了,一車浩浩蕩蕩行駛而來。
車蓋銜龍,流蘇含鳳,昭顯着玉堂金馬的富貴之氣。
一個男子破車簾而出,腳踏衆席飛身而來,其間重踩了一個賓客的脖子,一聲輕微的碎裂聲後,那賓客頓時趴在圓桌上沒了聲響。
疏桐心裡一緊,可不能一開張就出了人命,旁人正想探此人鼻息,卻被疏桐抓着了手,她的心跳得厲害,卻不慌不忙地道:“不打緊,只是閃了脖子,寂四,帶這位賓客到內堂稍做歇息!”
琴音戛然而止。
見那寂四倒也機靈,立馬着幾人將賓客扛了下去,疏桐擊了三聲掌,頓時樂聲四起,沖淡了暫時的驚恐,現場再次觥籌交錯。原本以爲那個男子會是西平王,卻不是那日所見之人,他徑自佔了一個貴賓席坐了下來,疏桐敏銳地發現顧清神情異常,那雙目滿是怒火,彷彿同那囂張的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般,突聽顧清喝道:“慢着!”
那個年輕的男子頗顯傲慢,你不讓坐就偏要坐,他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跟本王這樣說話!”
鳴爺顧自在銀色的面具下悠閒地飲着酒,靜觴魂只是隨口道了句:“東風裂,你貴爲皇子且不必和下人一般計較了!”
東風裂一甩衣襬,頓時上了火氣,單隻腳往桌上猛得一踩:“本王高興,滾!所有得人都滾出去!”
他從懷中抽出一把刀,嗖得一聲牢牢地釘在畫棟上,門外所有士兵都涌了進來,佔了近半個客棧,頃刻間人如鳥獸散一般紛紛逃走,洶涌的人流將偌大京華樓的大門硬是給擠了個破爛,疏桐看在眼裡卻像一刀捅在她的心裡,如今經濟拮据還得花個心思去修繕這個門面實在頭疼。
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憤怒,她懂得忍耐,此刻卻實在是不想去招呼一個這樣的人。客棧寬敞得讓人心痛,鳴爺和靜觴魂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一般,只是飲酒吃菜。
寂四在一邊伺候着,剛從廚房裡出來的阿旺端着盤子都沒了送菜的方向,人都不見了蹤影,除了三個人和一羣凶神惡煞的士兵,當然還有寂四和疏老闆。
東風裂一把拎起顧清的衣襟,瞪着他譏笑道:“狗奴才,你倒是說說,本王爲什麼不能坐這個位子,這個位子還配不上本王尊貴的屁股呢!”說罷他一掌拍向那椅子,未料那玄木椅牢固出奇,卻未曾拍斷,東風裂頓絕失去了面子便揮劍將其劈成了兩半。
顧清鐵青着臉,不悲不亢地道:“王子又如何?你便沒資格坐!”
東風裂怒不可遏掄起一巴掌,卻停在了半空中,疏桐緊緊握着他的手高舉着,從下看着他,同樣怒不可遏的眼神不禁讓東風裂一寒,疏桐一言不發只是將東風裂的手丟了下來。
東風裂怪笑着:“賤人!你只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嗯?”他邪惡地擡起疏桐的下巴,咬牙切齒地道,“我是皇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子!我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你!以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你也不例外!”
疏桐的眼中閃着怒火,恨不得將這個人給槍斃了,她的拳頭緊緊握着,東風裂見其沒有反抗更加放肆了些,那雙手便開始不老實了,彷彿有意要激怒她一般。
疏桐後退不得,情急之下,只得給了他一個巴掌,那聲響格外清脆!
鳴爺和靜觴魂終於結束了他們不動聲色的沉默,因爲他們滿臉詫異地擡起頭來。
東風裂驚異之餘又開始浪蕩地怪笑起來:“有意思,膽敢動手打皇子?我真是喜歡!”東風裂彷彿要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疏桐盯看着他那副噁心的嘴臉,似是下了決心,決定退讓。
未料,反被東風裂抓了個結實,他□□着開始撕拉疏桐的衣裳,寂四衝了上去,大聲呼救着:“來人啊,快來幫忙!”
京華樓的夥計們數五六十個皆操着傢伙跑了出來,見這個陣勢紛紛放下了武器,反被東風裂的手下給扣押了,寂四忍不住來扯東風裂,可是東風裂一腳就將他踢得倒地難以再爬了起來。
他抓着鳴爺和靜觴魂的腳搖晃着苦苦哀求着:“鳴爺幫幫疏老闆吧,求你們了!”
疏桐疼得掉眼淚,淚水沒有落下來,她看了就在她身邊近在咫尺的兩個男人,那是一種怎樣的失望,她的手被反扣有力根本沒處使用,只聽得一聲聲衣服撕裂的聲音,可是疏桐都沒有吭一聲,東風裂拉下了雕樑上的深紅色的綢簾蓋住了他們。
喀嚓一聲,鳴爺和靜觴魂手中的夜光杯同時化爲灰飛,靜觴魂責備道:“你還真能忍!她的命可是在你手裡的,難道就任着別人糟蹋!”
“被你這麼一說,我到決定不救她了!”鳴爺又開始疏懶起來,雙眼平靜地掃過紅綢,轉而盯向星宿的雙眼,彷彿要從他身上掏出一點什麼。
星宿面色鎮定,十指輕放在弦上一個微顫。
這當口,靜觴魂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怒氣,坐了下來,彷彿硬是吞下一口氣般氣鼓鼓道:“不出手也罷,我若管了這個閒事,怕是你失了面子反到怪起我來!”
正當衆人坐立難安,頗爲尷尬時,突然一把利器的尖嘯聲打破了岑寂。
似乎沒有人阻止那把短刀!
那把刀來得太快!
快得人心懸了起來來不及作出迴應。
可是有兩道目光卻更快。
僅一個眨目的時間,一個功力相撞的噗哧聲,隨後便是刀扎入人體的沉悶聲響。
四周一個安靜。
鳴怒視星宿。
星宿瞠目結舌,竟將一根鋼弦給硬生生壓斷。
四周空氣開始**,彷彿一鍋沸水。
隨後,東風裂從紅綢中發瘋了一般鑽了出來,驚恐地叫着:“刺客!拿刺客!”血染溼了大片華美的衣衫,他跌跌撞撞地撲向他的手下,那些士兵紛紛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刀,將其圍在中央守護起來。
紅綢中的另外一個人微微顫抖着,顧清眼中閃爍着疑問,她可還活着?
顧清徑自走了過去,掀那紅綢,卻被靜觴魂的扇柄給阻止了,顧清道:“靜爺這是何意?”
靜爺脫下了白色的外衣,掌力輕移,寬大的紅綢飛了起來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待紅綢落地時刻,疏桐襤褸不堪的衣裳已被靜爺的白衣遮了個嚴嚴實實。
疏桐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感激,靜爺會意道:“疏姑娘不必感激在下,在今天這堂上救人亦等於殺人,殺人亦等於救人,你明白即好!”靜爺這句話說得頗有深意。
東風裂張狂地叫了起來:“拿下這個賤人,盡敢行刺本王!目無王法!”
刀明明從外面而來,而東風裂卻一口咬定是疏桐!
鳴爺端着整個酒罈細細回味着美酒,整兒一個醉意,彷彿剛纔發生的事情均與他無關。
靜觴魂擋着讓那些士兵難以近得疏桐,東風裂咬牙切齒道:“靜觴魂,你膽敢公開與本王作對,你可知道本王的一支軍隊就能剷平你的靜水山莊!”
“夠了!”鳴爺醉熏熏的一聲冷哼截斷了靜觴魂下面的話,他望着靜爺鄙視憤怒的眼神,繼續說道,“這個女人的命是我的,我有權力來決定她的生死,你讓開!”言辭雖醉卻威嚴不減。
靜爺頓覺是行俠仗義卻被打上一巴掌一般的尷尬,他看着疏桐,這個堅強的女人明明受了重傷卻微微擠出了笑容道:“靜爺……今兒光臨此地,使京華……樓蓬篳生輝,但今日實屬意外,來日定當好生招待,……靜爺不若迴避可好?”
疏桐的眼神令他不解,不過他似乎覺得能夠信賴她還有下一次,便道:“疏姑娘一諾千金,靜某就等着‘下一次’,你切不可失約!”見疏桐鄭重點了頭,他便朝着鳴爺一甩袖子而去。
東風裂見以得勢,狂笑不止,鳴爺只是微微一個眼神,顧清會意,便上去揭開了疏桐身上白衣的一角,那一刀深深扎進了疏桐的左胸,卻是斷刀!!
這一刀本是要殺東風裂的,卻被這個女人給擋了去!是誰如此大膽謀害皇三子?還是另有人想某他的性命栽贓於京華樓?鳴思索着,儘管他也很想殺了這個人,但是不是現在。
疏桐瞧了一眼顧清冰冷的眼神,她想到了在京華樓開張的前一個晚上,顧清曾經對她關照過,“倘若有一天,你成爲了鳴爺的麻煩,那麼你將一文不值!”
她知曉“一文不值”的含義,如今又恰巧被咬定是她的錯,真是身不由己。
顧清悄悄將手放到了疏桐背後刺穿的刀尖上,只需要輕輕一撥,便什麼麻煩也沒有了,他們乾脆將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一個不會說話的死人身上。疏桐急促地呼吸着,她必須想辦法救自己,孤注一擲奮力一搏,她心裡有一種強烈的呼喊,她脫口而出:“顧清,扶我坐起,容我說一些話!”
顧清猶豫了片刻,可是如石雕般的臉旁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他的手指悄悄按住了疏桐身上的刀,桌上的夜光杯的碎屑,從鳴爺的手指尖上輕輕一躍,振開了顧清固執的手指尖兒,鳴爺的意思是讓她說?
顧清思量着扶起疏桐,他的目光還是充滿殺意,疏桐明白只要她敢吐出一個不利於鳴爺的字,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下手,她喘着氣對着叫囂的東風裂道:“敢問皇子殿下,說是行刺可有證據?”
東風裂一楞,他當真是沒有瞧清楚,疏桐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緊接着道:“既然殿下沒有瞧清楚,那麼就由我來稟明殿下,在光天化日之下,殿下您光顧京華開張之喜本是榮幸,卻不想殿下您初來便傷人在先,之後又惡語傷人在後,更甚者對人百般□□,你反用利器中傷,如若傳了出去,小女子賤命一條不足爲惜,殿下您倒是落了個恃強凌弱,草菅人命,殺人滅口的閒話,以後如何坐擁江山!”疏桐一口氣唸了許多,早已力不能支。”
那東風裂氣得滿臉豬肝色,他指着疏桐道:“你胡說!本王什麼也沒做!”他對自己手下的人叫囂道:“你們……還有你們,給本王做證!你們什麼也沒看見!說!”
東風裂這一慌張也大抵知曉了有多少的斤兩,疏桐輕道:“殿下毋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堵得了他們的口,可是你堵得了門外幽幽衆口麼?”
東風裂猛得回首,驚見京華樓稀爛的大門口黑壓壓擠滿了人頭,頓時心中一寒,這話要是讓父皇給知曉了,那自己也就江山不保了,疏桐又輕道:“依今之見,殿下不如在大夥面前做個順水人情,假裝就是陪個不是,再添幾個銀兩以示補償,如此一來即使傳到了聖上的耳中也大不了挨一頓罵,也落得個知錯能改的好印象!”她的額頭滿是汗珠,傷口疼痛難忍。心下默默祈禱着,這場紛爭能夠儘快落幕。
東風裂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被疏桐先將了一軍頓覺顏面無光,堂堂的皇子,向一個女人道歉?門都沒有,說什麼他都咽不下這口氣,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票子,往桌上狠狠一拍,輕落下一句話道:“算你狠!”
他走的時候還是那樣的張揚和理直氣壯!
那場開張讓許多人都虛驚一場,樓裡的人無一不替她捏把汗的。此刻顧清已經放下了對她的獵殺之心,將她轉移到了馨香閣的牀上。
鳴爺輕輕繳着透涼的毛巾,擦拭着疏桐的左胸的傷口,抹胸攙雜着血跡和半截斷了的刀刃,血流得是緩慢了,可是拔刀時最危險的時刻能否止住血就難以預料了。
鳴爺輕輕摘下面罩,蒼白的臉色,朦朧充滿醉意的眼神瞧着疏桐,瞧不出他在想些什麼,或是算計着什麼,只聽他道:“有意思!死到臨頭,還能吐出一堆言辭來唬人!”
“可不是,她這麼一說,非但皇子裂不能殺她,連我都不能下手!否則豈非限皇子於不義?自找麻煩!”顧清一邊準備着乾淨的藥布一邊道,“只是屬下覺得奇怪,明明爺已經暗自用內力震偏了那刀,可是那刀怎會正中呢!”
鳴道:“那一刀本不會射中她,只因那星宿自做主張認爲我不會救她,也使了內氣,結果恰好與我的力道相牴觸,反倒壞了事!索幸的是那刀也給震斷了!”
鳴回答完,不再說話,安靜得讓人心驚肉跳,顧清知道他一定是要追查那件事情了,心中不免得膽戰起來,以爺的脾性,他這次怕是要以死謝罪了!
果然,鳴道:“顧清,今日可是你擅自做的主張?”
顧清臉色慘白,哆嗦地跪在鳴爺的面前:“請主人息怒!這刺客不是屬下所指使。”
“我知道!但問你爲何故意找茬,激怒皇三子?你知不知道差點連累所有的人!”鳴噔的將茶盞重重一放,彷彿敲打在顧清的心頭上。
顧清也不辯解,只是陳述:“我恨他!我見到他便不能控制自己!”
“我可知道我要的不光是忠心的人,更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
顧清跪在地上道:“請爺再給顧清一次機會,顧清願自斷一臂以示決心!”說罷,他便將自己的一條手背砍了下來,都未吭一聲。
鳴道:“那你可知道,一個殘廢之人對於我來說更無用處?”
顧清顯得有些慌張起來:“爺難道不能就此饒恕顧清麼?”
“非也!”鳴爺狹長的鳳目滿是風雨,他的眼神很危險,一種陰霾讓人連骨子裡都能感受到寒冷,他道,“你且出去!清理傷口!速速調查那刺客的來歷!”
顧清拖着一條胳膊,心中自然開始盤查起當日的那些人來,可是確實是無一活口!他磕頭稱道:“謝主人不殺之恩!”
疏桐在牀上猛咳着,大概是傷及了肺,嘴角滲出鮮血來,染紅了素雅的秋荷映月枕巾,鳴爺瞧了瞧天色,看來等不到天黑了。他的手在疏桐的胸前猶豫了片刻便輕解下了她半邊衣衫。
疏桐微醒見得瑪瑙扳指閃着柔光,猛得睜大眼睛,本能般的伸手抵住了鳴的手,又如觸電般鬆了開來,眼中滿是戒備,她第一次和鳴正視,摘下了面罩的鳴一如沒有見過他時一樣,寧靜,懶散。
他瞧着疏桐草木皆兵的樣子,撇了撇嘴角,端詳着自己的扳指慢聲道:“別動!刀,可是還在你身上!”
疏桐微微收斂了自己逼人的疑慮,將眼睛撇了開去,鳴爺就跟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輕摁了斷刃,道了句:“死不了!”
他點了疏桐身上的幾處大穴,面容詭異繼續道:“你好像丟了一件重要的東西還不自知!”
“我丟了東西?怎麼可能!”疏桐莫名其妙,她丟了什麼東西?她回想着,也在身上還是尋覓到底丟了什麼東西。
鳴略顯詫異,忍笑道:“你還真老實!我說你就信!”鳴迅速拔出斷刀。
疏桐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見鮮血濺了鳴一身,頓時頭暈目眩,又覺劇痛難忍!她吃痛咬着嘴脣,竭力支撐着身體。
鳴爺將短刀丟棄入盆,利索地替她上了藥綁緊了繃帶,見她半死不活卻依然警惕地瞧着自己,便起身伸了伸懶腰:“看來,你還有力氣自己穿衣服!那你就自己解決罷!”說罷便拈起面罩慢慢踱了出去。
疏桐的眉頭展了開來,如釋重負,她終於又躲過一劫。那傷口火辣辣的痛,痛得渾身冒汗,痛得不能挪動一會,躺不下,坐着更是頭暈目眩,她眼巴巴地看着鳴走了出去,終究還是沒有求助,她一咬牙往後一仰,將自己摔了下去,撕裂般的痛楚讓她直掉眼淚,鳴爺在外停住了步子,嘴角一斜,搖了搖頭竟覺得有些好笑,這叫什麼?叫逞強!
他招來了一個男子,此人滿頭白髮,通體白衫,卻是朱脣黑眉,看來年紀似也不大,鳴爺吩咐道:“白劍,去把瀲灩找來,替她換藥!”
他遞給了白劍一盒子藥道:“用最好的藥!”
白劍看了眼鳴爺打開一看驚道:“九轉金創?此藥雖好,但藥性甚烈,必須得配合六月雪藥末纔可使得,如若不然恐使傷口惡化,可是我們並沒有這味藥材!”
“當然使得!若不用此藥,她三個月都未必能好!京華樓不能留一個毫無用處之人!”鳴爺輕扭了扭頭,“去辦吧,若我沒有猜錯,以他的性情必定會來,他纔在這裡謀了個差使,豈能不向老闆獻一番殷勤呢!”
果然,深夜,一個玄衣男子踏樑而來,他輕輕挖起瓦片直接跳下了屋子,這個“賊人”似也大膽,居然沒有遮遮掩掩,他的身形瘦長,用藍色的綢帶紮了長髮,清秀的容貌下一道猙獰的口子反倒是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他悄然靠近了疏桐的牀邊,摸出一瓶子藥來,他在白日出手幫倒了忙,只盼望現在能彌補一點,他不能幫她公然挑釁東風裂,一個東風裂不足爲懼!可怕的是他背後的人!
他拿捏着藥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去施藥,焦急了片刻便將藥瓶子擱在了牀頭,正欲離去,一把冷劍擱在了他的肩頭。
他驚愕地回頭,遇着了白劍冷冷的雙眼,見鳴爺坐在另一頭悠閒地品着茶,嘆了口氣道:“鳴,如果你找我是因爲皇冢的機關圖紙,那你還是不要費心機了,我是決計不會背叛師傅的!當年他老人家造完皇冢便將圖紙給燒沒了,至今沒有人得知那裡的一切!”
“星宿!我只是讓你畫出來!我知道當初你同鬼谷子一起經歷了建造的過程,雖然那時你還小,不過以你的聰明,你不該忘記的!”鳴爺盯着他,似乎用眼睛在烈烤他的話是真是假。
星宿回視着鳴爺也沒有懼色,只是認真的解釋道:“皇冢是皇家的禁地,爲何你偏要去?你有金山銀山,你還圖什麼?”
“這你不必管!我只是想要找到屬於我的東西!”鳴爺的言辭中閃爍着威脅。
“我未必是你的對手,卻也未必不是你的對手!想要讓我畫下來,萬萬不能!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更何況是我的師傅!我豈能陷他於不義!”星宿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勢必沒有迴轉的餘地。
白劍將劍抵着星宿的脖子,等着鳴下令處置他。
鳴擺了擺手道:“讓他走!”
疏桐對於那日發生在他房內的對話全然不知,她足足睡了三天,漸漸轉醒後卻也動彈不得,其間一個喚做瀲灩的丫頭倒也勤快,換藥,吃飯全程伺候着,瀲灩不會說話,是個啞丫頭,眼睛撲閃着圓溜溜的,煞是可愛!大概十六左右,疏桐自是將她當成小妹妹來疼她。
這藥當是有奇效,只一個月的工夫她便能下牀了,只是呼吸還是有些許疼痛,兩個月後便已經基本痊癒了。
轉眼已是金秋,這些日子以來京華樓倒也相安無事,平靜得幾乎讓人覺得猶如生活在富庶的世外桃源,這正是疏桐渴望過的日子,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遇寒還是會忍不住小咳幾聲。家裡人若是知道她在此地驚心動魄的生活不知道會作何感想?估計他們都以爲她死了,對於一個死了的人怎麼還會有人再等她回去呢?
她換上了樸素典雅的秋衣,那秋衣是鳴着晚晴坊做的,說是讓她不許再穿原來馨香閣的衣裳,並且將她遷移到了藍苑不遠處的齊芳齋,那裡本是一個書房,倒不是他特別優待的緣故,而是疏桐覺得這馨香閣是有古怪的,他彷彿是在躲避着什麼。
顧清獨臂侍立在疏桐身後向她彙報着這幾日京華客棧的開支,加得皇三子得賠償,這幾個月來由拮据逐漸變得滋潤起來,資金週轉也流暢了。疏桐着他們繼續開發京華十八盤的菜色以期待成爲京華樓的首席特色餐點。
不過令她奇怪的是,鳴對她能夠創造多少利潤並不關心,也不查賬,也沒有任何銷售指標。彷彿這個客棧他全然不是用來盈利的,雖然這使得疏桐費解,但是她還是要以盈利爲目的的,因爲樓裡那麼多人的生計可是全靠客棧來維持的。
經過繁忙的工作和籌劃,疏桐有些乏了,生意上疲乏,精神上疲乏,沒有目標會令人懶惰起來。她決定去找鳴說說這事。
秋天的夜晚,清爽怡人。若是有人月下散步,把酒談天那可真是美事一樁。可是疏桐卻想到了一個詞語:多事之秋!不禁笑了笑,覺得是自己太過緊張了。
她尋到藍苑,發現鳴不在。
她又去看望星宿,發現他也不在。
疏桐覺得蹊蹺,都這麼晚了,怎麼不見人影。鳴神神秘秘的倒也算了,怎麼這個星宿也是鬼鬼祟祟的,那就可疑了!
她想去那裡看個究竟,好在皓月當空,小徑還算是明朗,穿過小橋卻見寂四悄悄扛了一麻袋東西出去,納悶了一番還是改變了方向跟了上去,看着寂四將麻袋扛進了自己的小屋,隱約聽見有個女子啜泣的聲音。
不久寂四便掩上了門出來了,正撞上了疏桐疑問的眼神,彷彿大半夜遇見了鬼。寂四的臉色變了變,他的一絲細微的閃爍都逃不過疏桐的眼睛,但他還是努力地解釋:“疏老闆,小的看那玄木破椅丟了可惜,於是就背了回來!”
疏桐笑得溫和,道:“我當是什麼呢,三個月前的破椅子你居然還留着呢!不介意我進去瞧瞧麼?其實我也是個懷舊的人,壞了修修即好了!”疏桐親切的言辭着實難以讓人拒絕,寂四將臂膀半阻擋着疏桐,似乎掙扎着該不該讓她知道,看得出他的眼中有一種溼潤的東西涌出來,就像一種無聲的懇求。
疏桐瞧在眼裡,卻沒有妥協,沒有在她掌握之中的事情要是成了隱患還真會殺她個措手不及。
寂四的房間昏暗簡約,疏桐掌起了燈,整個屋子亮堂了不少。真是沒有發現什麼。僅僅一把被劈成兩半的破椅,疏桐回首看着寂四,寂四憨笑着,大眼睛閃爍着,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慶幸感。
他道:“疏老闆,更深露重的,有礙身體,讓小的送您回去吧!”
疏桐溫婉一笑,語重心長地道:“不必了!寂四,京華客棧是一個不平靜的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引發不必要的麻煩,你們的命和我的命都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你可明白?”
寂四似有慚愧,點點頭道:“疏老闆教訓的是,小的一定緊記!”
末了,寂四有些爲難地說道:“疏老闆,有些事情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疏桐親切的道:“有什麼話說吧,不必見外!這些日子牀上躺久了,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都是由顧掌櫃打點的!”
寂四嘆了口氣道:“疏老闆可還記得那日開張,皇子裂踩了那賓客一腳?”
疏桐記上了心頭,心中不由得一寒,這麼多事情都把這事兒給忘卻了,便道:“那人怕是早已死了!”
“不錯,那人當天就死了,據說曾經是在北里紅院當過工頭的!那慕容嬤嬤硬是在他死後認成了乾兒子,一個勁兒往咱頭上賴!這本應該是皇子闖的禍!”寂四埋怨道。
“慕容嬤嬤?這招倒是隻有她做起來才覺得理所當然!那麼顧清他是怎麼解決這件事情的?”疏桐覺得奇怪這樣的事情顧清沒有理由不和她商量,不過那幾日昏迷倒也情由可原,可是顧清壓根兒就在事後沒提起過,令人費解。
寂四瞧了瞧四周小聲地道:“顧掌櫃不知道這事兒,那人死後,慕容嬤嬤趕來的倒是挺快的,在後堂鬧事!後來一個粗布衣着,戴着斗笠的,腳有點瘸的人以京華客棧的名義花十萬銀子將她的嘴巴給堵上了!”
“是他?”疏桐心中那個不安難以言表,此人是什麼來歷,是好意還是不懷好意?先管不了這麼多了,”此人可有留下姓名?我等好謝謝他!”
“小的問了!他很兇地盯着小的!小的就不敢再問了!他擺平了嬤嬤就走了!”寂四說得心有餘悸。
“恩,我記下了,你回去歇着吧!”疏桐心不在焉地說着這話,心中頓時又添加了很多煩事。
“哦,對了!”寂四彷彿想起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有兩件事情到是給忘記了,這客棧人多口雜的,消息倒也靈便。這第一件事是慕容嬤嬤將她的紅院招牌給改了,改成了北里客棧,其他的服務都和咱一樣,就比咱多了個特色!”
寂四的表情頗對那個特色服務表示鄙視。
疏桐大概也想到了,所謂的特色了,那個特色卻也是十分吸引許多男人的,那樣的話他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投宿客棧,只是要完成這種性質的轉變頗爲不易,除非慕容嬤嬤有一個過硬的後臺。幾日來覺得商業在這個國度非常重要,大凡佔據了主要的商業領域便能得相當大的地位,而這些大領域卻多少和皇家扯上了點邊。
看那三王爺不安守他的本分來競爭客棧,看那三皇子平日不在宮裡,偏偏喜好光臨四處的客棧吃食惹事,這些小道消息在賓客們吃酒聊天時候時常有提起來。
還有近三月來京華樓的貴客皆爲官員和富商,聽人說以前這裡的老闆是御廚,但這個廚子不喜好進宮,因此連皇帝都時常要出宮來品嚐他的美饌。這倒是希奇的事,還有人不聽皇帝的話的!
疏桐心中有了點數,隨即問道:“第二件事情呢?”
寂四跑入房中片刻,取過來一個透明的東西。疏桐一見大爲詫異,那是她的冷凍試管,那個冷凍盒難道被打開了?她的臉色頃刻間變得慘白,她失態地抓着寂四的手慌張問道:“那個人呢?”
寂四道:“那個人自稱是黃天,他說姑娘匆忙間丟下的!日後他定會將剩下的送來給你!但要看你的誠意了!小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是小的像客人們打聽過這個人,聽說是當今皇后的幹侄子!家才萬貫!總之這個人不是好人,疏老闆您還是少惹這個人爲好!”
黃天終究還是來找她麻煩了。疏桐的手冰涼,她點點頭,隨後平靜地對他道:“你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招呼貴客!”
次日清晨,阿旺就站在大門側的高臺上,將日曆又翻起一張,上頭用毛筆書寫農曆九月一。他寫完,下來端詳了一下,覺得歪了,便撕去一張,再重寫,如此反覆了四次,這才滿意到收拾筆墨,疏老闆很嚴格,若是寫不好寫錯了便會挨罰。
這不,才寫好,疏老闆就出來查看了,所有的夥計都利索地排成四隊。
顧掌櫃掛着一張一絲不苟的臉,拿着個算盤子站在他們的面前訓話,他的帳本上記錄的不光是銀子,上面記錄了京華樓所有的東西,除了食材其他的東西他每天都會清點!大到寶瓶金鼎,小到玉砌的樓梯有沒有少個角落,都逃不過顧清的法眼。只可惜損了一個手臂。
早訓結束後,夥計便忙碌開了,其中一張貴賓席上卻已經陸續端上了熱氣騰騰的菜,菜色十分精緻,彷彿在等待着貴人的品嚐。
疏桐觀察着四周的地勢,總覺得奇怪,萬分壓抑。
有權勢的人來了,總是不同凡響,彷彿只有不同凡響的方式才能表現他們的特別。
街道上傳來了陣陣音樂,婉轉粗放,還伴着清脆的銀鈴聲,和皮鼓輕輕波動的聲音,分外親切,鮮花滿路,花香如麥浪般層層撲鼻而來,沁人心脾,不禁陶醉其中。
身穿輕紗露着小肚皮的舞女輕輕踩着腳步,她們的步伐發出好聽的鈴聲,她們踏着有力的舞步,將她們的主人從八人擡的躺花轎上擡了下來,她像一尊觀音菩薩一般,被六個侍女擡得高高的,那杏眼春波盪漾,雙脣閃亮圓潤,淺綠色的衣裳巧妙地遮蓋了玲瓏有致的身段。
她微微仰着頭,陶醉得呼吸着這裡的空氣,彷彿不是在飯館,而是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
與她同行的是一位衣上雕着白龍的男子,那龍面目溫和,姿態安詳,如以往見到的張揚猙獰恰恰相反。
那男子輕輕搭着她的手腕,看起來很尊敬的樣子。
看他的行頭,身份定是不一般,他的衣裳同皇子裂穿的頗爲類似。
顧清在疏桐耳邊輕道:“他是東風胤,二皇子!那女子是西域來的花王,擅使毒!”
疏桐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東風胤長得極爲白淨,面色溫潤,舉止閒雅,雙目精神,瞧起來頗有風度,他挽着那個美豔的女人坐定之後,敬了她一杯酒道:“花王,勞煩你遠道而來替我辦事,在下在這個名震燕京的第一客棧爲您餞行!”
被稱爲花王的女人舉止也十分優雅,她回敬道:“多謝二殿下的盛情款待!”
隨後有人在二皇子耳邊低語了一翻,二皇子便藉故告辭,留下幾個護衛,他走的時候還特意瞧了疏桐一眼,微微一笑,算是一個招呼。
疏桐回禮,隱約見二殿下在門外再次同人耳語,隨後瞥了樓內一眼,急忙離去。
見那花王左顧右盼了一翻,一個鬼臉,故做優雅道:“你們都在門外侯着!”
侍衛面面相覷不肯離開。
花王道:“那你們統統轉過身去!”
侍衛照辦。
花王摞起袖子跳上凳子,開始大吃起來,一邊塞得滿嘴都是一邊誇着:“中原的菜就是好吃!比起西域來簡直是極品!”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她吃得正歡擡頭猛得撞上疏桐的眼,她的臉刷一下紅了起來,大咧咧道:“怎麼沒見過女人吃東西!”一邊瞪眼一邊吃酒,一邊嘴巴忙裡偷閒吐出幾句驚天動地的話來:“都說做人難,我看裝人更難!我師傅都死了幾十年了,還要我來繼承!”
她一會咬一口雞腿,一會又抓起魚,卡住了,又換成獅子頭硬是嚥下去,滿桌子菜,吃了東忘了西,揀了這個丟了那個,還有她更本就不需要筷子。
疏桐心中對這個女子頗爲讚賞,率真可愛。
而顧清卻瞥過臉去,似見她那種吃相慘不忍睹。
顧清匆匆出去了片刻,又迴轉了過來,神情凝重。他對疏桐輕道:“有消息,二殿下要殺該女子滅口,但是爺要留她,他們馬上便要動手,可有良策?”
疏桐略微有些吃驚,方纔那男人還盛情款款,怎的說變臉就變臉呢?
“動手者可是那些侍衛?”
“不錯!”
“這裡可有高手?”疏桐問道。
“有!影子!”
疏桐思索着,這還真是棘手,她不知道鳴同二皇子有什麼瓜葛,但是看起來鳴似乎無意與他爲敵,讓花王死在這裡便少不了官司,若不死明着阻止,不是讓鳴陷於尷尬?
這算什麼?想拿這個問題來難她麼?她在顧清耳邊嘀咕了幾句,但她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相反她走入了內室。
不久,透過簾幕外頭一陣劍光閃耀,令人措手不及,頃刻間相關的人橫死約莫有八人!
隨後賓客門的尖叫聲才響起。
疏桐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紅色的身影立在她的身邊,抹劍入鞘,乾淨利落!疏桐心中格外震驚,那就是所謂的殺手麼?!!
那個叫影子的人一聲不吭,他在身邊收刀似乎在說,任務已經完成,然後他一個蹬地一走了之!疏桐急忙衝了出來,拉住一驚慌失措的賓客故意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賓客結巴道:“不知道……太可怕了……那七個人對那女人動手……那女的也動手……然後看不清楚……他們都死了……好可怕……同歸於盡了……同歸於盡了……”
其餘人大抵也是類似的說法,疏桐的目的達到了,她道:“顧清,向知府大人報案吧!”
顧清點點頭,面露喜色!
疏桐命人提早打烊,關上了門,她靠近花王,血微微滲出了她的胸口,剔透的就像珊瑚珠兒,渾身散發着濃郁的曼佗羅香味,身上翠衫玲瓏有致,香肩大露,上刺有一朵呼之欲出的血色曼佗羅。
那女子緊抓着疏桐的手無力道:“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疏桐將自己的手指放在脣上輕輕道了句:“噓!”
顧清進來回話:“知府大人讓人做了筆錄,我拿銀子疏通了一翻,他說屍體會派人來運送,我等將他們一干人裝入麻袋中!”
此時門外有人敲門,大夥都驚跳了一翻,儘管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個時候來難免極爲不妥。
疏桐冷靜地道:“本棧有事未能開張,請客人明日再來!”京華樓的夥計們都被顧清叫了出來,收拾屍體,拉到後門去交由衙門的夥計。
門外那人聲色清朗,好生熟悉,道:“疏姑娘,是我,靜觴魂!”
疏桐心中一緊,道:“敢問靜爺有甚麼要事?”
靜爺在門外笑道:“疏姑娘還當真忍心讓在下在門口好等麼?”
看來他已經來了許久了,以他的本事必是早已只曉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疏桐親自去開了門臉上滿是歉意:“讓靜爺久等了,實在慚愧,只因方纔……”
靜大手一揮,到桌前坐定,自行倒了碗茶喝起來:“我不打緊,方纔聽衆人說了!只是你一個女人家定是受到了驚嚇,不甚要緊吧?”
靜滿臉關切,疏桐心中似有暖流趟過,方纔的不安也減少了半分。便道:“承蒙靜爺掛懷,沒什麼要緊的!寂四,快些給靜爺上一壺好酒!”
“誒!好類!”寂四應道。
靜爺眼中流波閃耀,彷彿朗朗的星空,當着疏桐的面一飲而盡,讚道:“好酒!不知道疏老闆這裡還有多少好酒是靜某沒有嘗過的?你啊還真是藏的好呢!”
“靜爺笑話了,這酒叫果子酒,是新近釀製的,疏桐哪敢藏起來呢!”疏桐被靜逗笑了,雖然同他說話如沐春光一般舒暢,但總覺得不知找什麼話題說纔好,小心翼翼。
靜爺笑笑不語,喝罷最後一口酒,起身俯視着疏桐,有禮地作別,微卷的長髮散發着一絲絲不易覺察的愁緒。他道:“此番來,見你身體無恙我也就放心了,近日靜水山莊也有大事情了,在下或許不能來喝新酒了,後會有期!”
“大事情?”疏桐送靜爺出門,重複了他這幾個字,心中竟然也有絲絲離愁。
靜無奈地笑了笑:“還不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若是早些碰上你那多好?”
“靜爺笑話了!”疏桐有些窘迫,雖然現代女子不應該如此害羞,但頭一次有人那樣說還真是手足無措,不知做何言辭了。
靜在馬上沉默了會,才道:“或許我會突然改變主意!”
聽他這麼一說,疏桐反倒疑惑地擡起頭來,靜策馬已經竄出去好遠。
疏桐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回去卻見門外的白色帷帳的轎子,疏桐心裡雜亂起來,鳴望着靜離去的方向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疏桐上去給鳴爺道了個福,鳴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比我想象得聰明!”
他懶洋洋地舒展了身子,彷彿歇息得散了架子。
鳴爺打量了疏桐一會,道:“隨我來!”他就徑自去他的藍苑,疏桐還真是不敢看他,大凡女子都有一種羞恥之心,那日,鳴爺替她拔的劍,擦的傷口,動作很輕柔,全然沒有現在的危險,現在的他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疏桐給鳴爺溫了壺新豐陵蘭,替他鋪好了牀鋪,打點好一切之後,疏桐便欲告辭,卻聽鳴爺道:“坐!”
他指指桌邊的雕花椅,輕輕摘下了面罩,若無其事的擺在桌上。
疏桐那天還真是沒有瞧仔細,不知道那鳴爺如此俊秀好看卻爲何總不願以真面目示人,鳴爺笑道:“怎麼,都不願意多瞧我一眼麼?”
疏桐坐了下來,鳴爺替她斟了以杯酒,疏桐真不知道怎麼同他說話,彷彿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一般,她抓起酒只顧喝了起來,頓時嗆地滿臉通紅,道:“這酒好辣!”
鳴爺輕笑了一下,眉宇間氣勢俊朗:“好酒要慢品,怎像你一喝一大口!”
疏桐強壓住心中的恐慌,頓時發覺腦袋沉靜了許多,便問道:“鳴爺有什麼事?”
鳴本來是要同她說些事情的,但是突然又改變主意了,覺得還是再觀察些時日爲好,他喝完了剩下的酒,疲憊地推開椅子,道:“我累了,伺候我就寢吧!”
鳴爺這一說可把疏桐嚇得不清,不過她還是不動聲色的愣在一邊。企圖去解開他的衣裳,卻怎麼也發現不了衣裳的入口,她穿自己的衣裳都是琢磨了許久才熟練的,這男衣她可真沒研究過。
鳴見她那個呆樣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她在一個根本不是入口的地方瞎轉悠,鳴只得拿開了她的手,雙手觸碰間,疏桐的臉糗得跟西紅柿一般。
鳴道:“你以前一定也是出身名門吧?寫得一手好字,還會賞詩,只是不懂得伺候人!”
疏桐回道:“鳴爺見笑了,疏桐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兒!”
“哦?是麼?!”鳴將信將疑,“我實在猜不到有什麼樣的官宦人家能夠養出像你那樣鎮定、機智和大膽的小姐。文臣的女子大多柔弱足不出戶,沒有你這等魄力和膽識,武將的女子健壯大膽功夫了得,你不懂武,性子內斂,卻也不像,我倒是好奇你究竟從哪裡來?”鳴說着話,一邊脫去了鞋子,正坐在牀邊,打量着她。
“我……”疏桐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鳴躺了下去,將雙手枕在腦後頭,拉上了被子的一角蓋上,道:“出去記得把門帶上!明日你向瑰寶求一支千年雪參保那花王的性命。”
“是!”疏桐如獲大赦,離去間見得牆上一副畫,畫中一個美麗的藍衣女子在舞劍,題詩瞧不真切,她不經多看了兩眼,畫中的人是誰?是他喜歡的人麼?還是曾經住過馨香閣的女子?還是其他人?想至此,心中惴惴的有些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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