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馬上收起槍向顧思文跑去,給了他一個熱烈的熊抱,馬上激動地問道:“文少,你是不是和龍兒在一起,你們是不是收養了我女兒?”
顧思文也激動得說話都有點發抖了:“是啊是啊,小潯長得很高很漂亮了,你來就好了,我和龍少常說起你們,很想念你和素姐呢。龍少算出這幾天會有個遠方的老朋友來見面,就是不敢肯定是誰,我天天都在市集裡收風等人,剛纔聽說來個洋人我就知道是你來了,我滿大街的找,真是你來了,好開心好開心!”
那三個漢子原本認識顧思文,現在看和事佬出現了刀槍自然要收起,傑克向他們一一道歉,大家互道“不打不相識”之後,顧思文給三個詩人發了紅包,大家皆大歡喜,有禮貌地拱手道別離去。
顧思文說:“快上馬,我帶你去找小潯。”
傑克笑得合不攏嘴,眼淚不聽話地從眼裡流出來,只會不停地點頭說好說快。
兩人一起上了馬,顧思文把傑克帶過幾座小山,來到一片黃花菜地。
四周秀麗清新的小山點滿春天的翠藍,山間一片菜地黃得耀眼。菜地裡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包着藍頭巾,揹着一支用黑布包好的手杖,在他肩上騎着一個包藍頭巾的小女孩,身邊追着一隻白毛黑斑的大花狗。
龍淵在田野裡象小鹿一樣又跑又跳,阿潯在他肩上不停叫着鬧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傑克遠遠地下了馬,把馬繮交給顧思文,眼睛定定地看着阿潯慢慢向她走去。顧思文拉着馬站在原地,他知道一會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只有在這裡纔可以完全分享。
龍淵看到了傑克,他停下腳步把阿潯從頭上放下來,一起站在田野中間,大花背也停下來,雙眼直直地看着傑克。傑克走近一些,可以看清楚阿潯的樣子了,阿潯也呆呆地看着傑克,似乎有點意外,但是並沒有怕生的迴避。
傑克一邊向前走一邊仔細辨認,龍淵正面帶微笑看着自己,他的臉比兩年前更輪廓分明,秀氣又不失穩重的眼神讓人信任而充滿安全感。身穿長衫腰纏布帶,揹負雷刺頭帶布巾,顯得內斂而英氣勃發。他再看看阿潯,她穿着一身寬鬆的淺藍色旗袍站在黃花中,臉部輪廓看起來象藍素素也象李小雯,站在龍淵身邊剛好到腰帶一般高。她擡頭看看龍淵,又看看頭戴牛仔帽,腰挎**,一身西部牛仔打扮的傑克,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男人讓她有點緊張,下意識地用手拉住了龍淵的手。
這個小動作讓傑克停下向前的腳步,他不敢太快走近阿潯,怕阿潯見到自己的第一眼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知該如何開始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不知所措地用雙手抹一把滿是淚水的眼睛,用徵求的眼神看了看龍淵。大花背對着傑克吠了幾聲,跑前幾步又停下來看看,最後向着傑克飛跑過去,跑到看清傑克樣子的距離,大花背激動地吠起來,一跳撲到傑克身上。傑克高興地大聲叫出大花背的名字,然後一手摟住它用力揉它的頭和臉,大花背在傑克臉上喘着氣一陣亂舔,然後咬着傑克的褲腳想往龍淵面前拖去,可是傑克不敢再前走,只是蹲下來抱着激動不已的大狗。
龍淵對他笑一笑,然後蹲下來把自己的頭巾拉下,又把阿潯的頭巾拉下來,兩人都露出一頭黃髮,不同的只是龍淵腦後只有一條辮子,阿潯一頭長曲發卻編成了兩條。龍淵用兩支手指從背後撈出短粗的黃毛辮向阿潯抖了一下,阿潯馬上發出格格的笑聲,兩手抓起自己那兩條小辮湊過去亂掃一通。
傑克知道龍淵的意思,他也脫下自己的牛仔帽露出一頭金髮,蹲在地上拿着牛仔帽向阿潯遞過去。龍淵站起來拉着阿潯向傑克走去,大花背又跑回龍淵身邊繞着他們跑了一圈又一圈。傑克越來越看清楚阿潯的樣子,她穿着寬鬆的藍色小旗袍,仍可以看出是個身材高挑的小美女,這一身打扮讓他想起藍素素最喜歡的布娃娃。
高高的額頭象藍素素,整齊細長的金色眉毛象自己,又長又翹的眼睫毛象李小雯,深邃的褐色眼睛分明只有自己的女兒纔會擁有,高挺的小鼻子尖得象會唱歌的雲雀,尖削的下巴和薄脣讓人完全可以想象她說話一定伶牙俐齒。
龍淵拖着阿潯的手來到傑克面前單膝蹲下,接過他手上的牛仔帽戴到自己頭上,對阿潯瞪眼做出一個強盜的表情,阿潯又發出一串笑聲,伸出雙手也要戴牛仔帽。傑克看到戴上牛仔帽的阿潯,整個腦袋都扣在帽子下,他伸手爲她擡起帽沿,從帽子下現出一張天使般純潔美麗的臉,側着頭向他露出完美得讓人感動的笑容。
阿潯看着傑克,伸出手要摸他的金頭髮,大花背舔舔阿潯又舔舔傑克,傑克順從地低下頭,心裡溫暖得象得到上帝的恩寵。他擡起頭看到阿潯對龍淵說:“龍爸爸,他也是黃頭髮。”
龍淵柔和地對阿潯說:“他是傑克爸爸,和我們是一家人,你看花背哥哥也認識他,龍爸爸和文爸爸都認識他,他也認識你。”
傑克對阿潯伸出手,試探着叫她的名字:“阿潯。”
龍淵握起阿潯的右手,一起伸向傑克的手說:“叫傑克爸爸……”
阿潯看了傑克一會,輕輕叫了一聲“傑克爸爸……”,馬上笑着摟住龍淵,把臉埋在他懷裡。大花背仍然止不住激動地不時吠叫,還把頭伸到傑克的手下拱着,要傑克摸它的頭。傑克摸着大花背的頭不住地笑和點頭,伸出手和龍淵緊緊地握着。
龍淵站起來:“我們回家吧,阿潯,帶傑克爸爸回家好不好?”
阿潯聽話地點點頭,一手牽着龍淵,一手牽着傑克,頭上戴着超大的牛仔帽一蹦一跳地走在兩人中間,帶着他們向顧思文跑去,一邊大聲叫道:“文爸爸!”顧思文看到黃花菜地裡牽着手的三個身影,竟然發覺自己不爭氣地鼻子發酸,他深深吸一口氣,向大家熱烈地大幅度揮起手。
回到家中,蔡月爲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吃過飯安排阿潯睡下後,傑克和龍淵一起到屋前的大草地上散步。這片草地背山面水,一條小溪緩緩從草地中間彎彎曲曲流過,星月下佈滿螢火蟲,草地裡頻頻傳來蟋蟀聲和蛙鳴。號稱風水小神仙的風水大師安龍先生選的住宅,也許不豪華,但是一定樸實素雅,四神得位水繞明堂。
傑克看到龍淵長得快和自己一樣高,他的肩膀寬厚有力,高大的身影背後永遠揹着雷刺,這是上帝給他的宿命和責任,他從十四歲開始就從來沒有放下過,一直等候着不知什麼時候來臨的戰鬥,這種堅忍和耐心讓傑克深深折服。
他靜靜地聽龍淵說起那個七月初七的晚上,中國神話中牛郎織女一年一度越過銀河相見的一天,李小雯死在潯江的點點滴滴。龍淵細細地回憶,不讓自己說漏一個細節,把李小雯最後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傑克。然後他從懷裡拿出李小雯用自己衣服包好的乞巧精品,傑克顫抖着雙手接過來,輕輕地摸着衣服,蝴蝶結,和每一朵布花,眼淚不停地滴到繡着七彩鴛鴦的小肚兜上。
龍淵小聲說:“所以……她叫阿潯,我想這樣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李小雯,總有一天會告訴阿潯,她的媽媽很堅強,也很愛她……”
傑克深深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他問道:“小雯葬在什麼地方?”
“因爲兵荒馬亂,我在當地深山選了一卦沒有人可以找到的風水好地,安葬得很好,你放心,這裡有一張地圖,你可以按地圖找到……”
“龍兒,謝謝你……我……”傑克紅着眼睛對龍淵搖搖頭說:“真的很遺憾……”
龍淵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說:“我們是好朋友,不要說這些話。對了,你和素姐過得好嗎?給我說說你們的事,怎麼只有你來了,素姐不和你一起來嗎?”
傑克讓自己平靜一些之後,也向龍淵說起兩年前在思旺鎮分別後的經歷,說到一起走私軍火時,龍淵呵呵笑着說“這正是素姐的本色”,可是說到太平軍和清軍大戰時,龍淵卻擔心得連連追問然後怎樣。當傑克說起和藍素素在永安州分手前的對話,龍淵側着耳朵細聽,然後又叫傑克從頭到尾再說一次。
傑克說完兩次,嘆了一口氣說:“我愛她,我一生中只愛過她,可是想不到她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
龍淵咬着嘴脣緊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擺着手對傑克說:“你剛纔說素姐給過李小雯一道水龍神符?我爲李小雯洗身下葬時在她全身都找過,沒有見過這道符……如果有這道符在她身上,她也許真的可以活過那一年。”
“會不會她騙我們?”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會,龍淵說道:“我覺得素姐沒有騙我們,她從來不說這種低級的謊,那符會不會是李小雯弄丟了?”
傑克突然拿起李小雯繡的七彩鴛鴦肚兜一分一寸細細摸過去,摸到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從皮靴裡抽出匕首,小心地挑開精心縫好的滾邊,從中挑出一小卷黃紙。龍淵雙手接住打開,傑克和他都不禁驚呼了一聲,符上的字飄逸清秀,天真爛漫躍然紙上,正是藍素素的親筆手書水德龍神符。
兩人剎那間明白,原來李小雯知道這道符會保佑自己,生了孩子之後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阿潯,保佑阿潯健康成長,於是把符縫到給孩子的禮物裡,可是卻沒想到這道符只對她自己有效,對不同八字的阿潯沒有絲毫作用,卻讓自己的命運置身於真空的危險之中,以至無法和死期抗衡,在強大的地理殺氣破壞下準時死於命運的安排。
龍淵擡頭驚惶地看着傑克說:“我們都錯怪素姐了,她不是不跟你來找阿潯,她是在趕你走,不然你會死在她身邊。”
“什麼?”傑克臉上露出一個很奇怪的表情。
→(二O二)**←
“水德龍神符續命是天師道法中的上法,需要消耗極大的個人內丹呼喚龍神,而那一天正是我們捉孫存真的前夜,常理來說這樣做非常危險,她應該養精蓄銳而不是把丹氣消耗在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身上,但是素姐爲了讓阿潯有媽媽養育還是強行施法先給李小雯續命,而且事後從來沒有對我們說。”
聽了龍淵的話,傑克默然無語,只是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素素……”
“李小雯的八字殺重身輕,弱之又弱……”
“什麼?”不懂古中文的傑克對這些術語一向迷糊。
“你今天聽不懂我說的話,就象我當初聽不懂素姐說的話,也看不懂她的心思,這就是素姐從來不和我們說她做了什麼事、爲什麼這樣做的原因。殺代表女命中的丈夫和男人,命中殺太重的女人會被男人壓迫欺凌,在運氣很差的時候,還會因爲男人而死……”
傑克恍然大悟地說:“所以素素任由小雯跟女子宣道會生活,如果她和我們一起生活,只要身邊有男人就會破壞她的命運,是不是這樣?”
“是,幾年來李小雯一直在女營裡生活才得以平平安安,如果不是老天推着她到廣西金田,不是她自己把水龍符縫到給女兒的禮物上,她真的有可能闖過命中一劫……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只是從這件事想到素姐的命……”龍淵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他低下頭雙手捂着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傑克可以聽出他的呼吸輕輕顫抖,象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龍淵一轉身背向傑克,看着遠方山影上的新月說:
“我們人人都想着素姐可以算出別人的命,象無所不能的神仙,她沒有做出我們心目中的事我們就會責怪她,可是從來沒有人去想過她的命……在命理學中有生離死別一說,如果夫妻到了相剋的年份,就是緣份盡的時候,有幸的人夫妻分離天各一方,不幸的人就會死去一個,只留另一個孤獨地活下去。如果一切都是命,那麼今年就是素姐的剋夫之年,在生離死別之間,她會選什麼?”
傑克的腦袋一片空白,茫然地想了一會說:“爲了讓我活下去,素素趕我離開她身邊,是不是?”傑克搭着龍淵的肩讓他轉身看着自己,龍淵又用雙手擦一擦臉,才轉過身看着傑克,表情依然平靜堅毅。
“我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思!”傑克控制不住說話的聲音,這句話在曠野中傳得很遠。馬上他又壓下聲音說:“我要帶阿潯回去找素素。”然後他緊緊閉着嘴脣轉身就走回家中。
龍淵一閃身飄到他面前,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肩膀說:“傑克,不要走,素姐不想你回去。”
傑克的臉扭曲着,雙手用力一展撥開龍淵,激動而憤怒地說:“她是我妻子,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說完又快步向屋裡走去。
龍淵一伸手拉住傑克說:“素姐不想你死你偏要去送死,你有沒有想過讓她安心一點!”
傑克用力甩動手臂想脫身,但都被龍淵化解了力道,情急之下把龍淵拉到身邊,擡膝向他胸前撞去。龍淵沒有閃開,胸前承受了沉重一擊,傑克沒想到龍淵會這樣,愕然地停下動作大聲說道:“你幹什麼!我自己想去死行不行!”
“不行!老天要你死你就乖乖地去送死,你就是認命!”龍淵的聲音和傑克一樣洪亮,引起了屋裡的注意,顧思文和阿潯的房間同時亮起燈光。
傑克沒有再試圖掙脫,他搖着頭壓低了聲音,語氣依然激烈地對龍淵說:“龍兒,我不能離開素素,我不能一個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讓素素孤獨地活着,如果這是命我認了,我必須回去你明白嗎?”
龍淵看着傑克的眼睛,他的眼裡滿是淚水,臉上寫着哀求,他越來越明白藍素素面對命運的兩難,當一個人要死的時候,命運會給他一個想死的心,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力量。
龍淵看看屋子,顧思文的身影已經站在門前看着他們,他把傑克拉到遠一些的地方說:“你是阿潯的父親,爲了她你也要活下來,今年是壬子年水氣旺到極點,天下會大亂,地理氣候也會大變,每個人的命運都會特別波折,你今年在素姐身邊最危險;明年癸丑年五行會平衡一些,那時你們再相見,在玄學上也好處理。還有,你和阿潯還不熟絡,你們要在這裡好好生活一段時間,讓阿潯知道你是她的父親。”
龍淵說到阿潯,傑克果然冷靜了一些,可是馬上問道:“素素會有危險嗎?”
“她是風水師,我也看過她家的祖墳,現在她還有洪宣素和洪門兄弟照看着,不會輕易有事的……先住下來好不好?”
傑克終於點點頭,握着龍淵的手,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臂膀:“龍兒,對不起,謝謝你……”
龍淵輕輕笑了一下放開傑克的手,眼神裡露出一絲落寞無奈。
傑克來到家裡之後,就成了阿潯的專職保姆,因爲兩人樣子相似,阿潯認爲傑克和自己是同一品種的洋娃娃,所以很快和傑克成了好朋友,上哪裡玩都要帶上傑克。傑克每一天都象在天堂一樣快樂。
阿潯和蔡月睡一間房,平常太陽還沒有出來,她就起牀穿好衣服跟衆爸媽一起練功,最近在練功前多了一個新遊戲,就是去檢查傑克醒了沒有。她會先用手指捅一捅傑克的臉,傑克會揚揚手,迷糊地說了些什麼之後轉身又睡。這時阿潯就會走到牀的另一邊再捅,於是傑克投訴後再轉到前面,阿潯果然不再用手指捅臉,而是用手指拉開傑克的眼皮,看看傑克醒了沒有。這種檢查方法對很悃的人是殘酷的,更殘酷的是每天都要發生,但是傑克的痛苦換來小天使的快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發脾氣,只是讓他明白了這幾個還沒有成親的少年帶大一個孩子的艱辛。
阿潯把時間花在折騰傑克上,對其他爸媽的騷擾果然減少了許多,這些爸媽當中,從骨子裡高興出來的人是顧思文。
顧思文這幾年天天看着蔡月在家裡忙裡忙外,洗衣做飯還要帶孩子,平常出遠門想叫上蔡月一起去,都怕阿潯半夜要找月媽媽,龍淵一個人照顧不過來。現在阿潯會跑會跳,全英城六歲的小孩裡數她最高,加上來了個永遠不會辭工的傑克爸爸,顧思文開始有事沒事就叫上蔡月一起出門,開檔買菜洗衣服都天天粘在一起。
蔡月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英城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她看到喜歡狗的傑克同樣喜歡小孩子,阿潯跟着他讓人非常放心,帶孩子的擔子減輕了,她也會不時跟顧思文出去玩玩。
顧思文天性樂觀好動,嘴巴可以一天到晚不停地說話,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玩伴,而且蔡月知道他一直喜歡自己,儘管心裡想的不是這個人,可是感情卻是實實在在地一天天增加,如果現在顧思文突然離開這個家,蔡月的心裡會很難受。
龍淵近兩年開朗了許多,可是自己上山尋龍點穴的壞習慣一直沒有改,每次出去都帶着阿潯和大花背,就算蔡月主動要求一起去他也不會同意,時間長了蔡月也不再纏着要跟龍淵,只是靜靜地等他回家。
這天顧思文說有個地方的櫻桃花開得很漂亮,叫上蔡月一起去看,蔡月看家裡妥妥當當的,就留下龍淵和傑克兩個男人看家帶小孩,和顧思文走出門。
春天的陽光和熙溫暖,色彩象從天上潑下來一般,可以在一夜之間出現在大地上。爲了在這種美景裡和喜歡的人長時間逗留,顧思文說翻過幾座山就到,不用騎馬。
兩人走了很久,顧思文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蔡月硬是沒看到櫻桃花。顧思文總說快了快了,又翻過幾座小山,在山頂上向下看去,小斜坡上種了大片比人高一些的櫻桃樹。顧思文說:“看,就是這裡。”
“花呢?”
“沒有花嗎?”
“你什麼時候看到有花呀?”
“上個月。”
蔡月氣鼓鼓地說:“去死吧你,上個月還可以問人要過年紅包呢。”
顧思文不還嘴,從背上解下包袱,找出一個水囊打開遞給蔡月:“喝口茶我們再找。”
蔡月白了顧思文一眼,叉着腰喝了兩口,剛放下水囊面前就出現了杏脯蜜餞,原來顧思文背上背的全是零食。走了一段路是有點餓了,蔡月接過蜜餞又往嘴裡送。顧思文突然指着遠處說:“哎,你看,樹上有櫻桃了。”
蔡月聽到這話,眼睛一骨碌沿顧思文的手指看去,只見在茂密的藍葉下,羞答答地露出紅豔豔的成串小果子。“啊!這就是櫻桃呀!”廣東並不盛產櫻桃,在英州地帶櫻桃也不多見,蔡月更是從來沒有見過樹上的櫻桃,這一見之下自然驚喜萬分,她把水囊和杏脯向顧思文懷裡一扔就向山坡下跑去,顧思文懷裡抱着一堆雜物手忙腳亂地跟在後頭。
兩人跑入櫻桃樹林,立刻被櫻桃果子包圍住,陽光從樹葉間透射到紅色的果子上,美得素豔欲滴。蔡月從樹上輕輕摘下一顆櫻桃在衣袖上擦一擦,小心含入嘴裡咬開,慢慢閉上眼睛品嚐那股新鮮甜美,臉上全是滿足和陶醉。顧思文在旁邊近近地看着蔡月,只看得脣乾舌燥,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合起來後嚥下一口口水。
蔡月睜開眼睛,看到顧思文傻傻地看着自己,她摘下另一顆櫻桃,很快地送到顧思文嘴裡,然後笑着看顧思文的表情。顧思文象魚兒上鉤一般一口咬住櫻桃,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讓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蔡月,嘴巴不停地嚼動,覺得自己感動得辮子都發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