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弦並沒有就此馬上離開朝歌城。
對於紂王的轉變,他實在是難以相信,乘着這個大好的時候,他決定夜探宮廷,看看這個原本少見的昏聵君主到底是怎麼了?
倚弦心想九尾狐和聞仲爲何會離開朝歌的?這應該是他們想要掌握的勢力纔對啊。雖然九尾狐不能再附身妲己肉身,但是憑她的幻術絕對能讓衆人難以分辨真假。聞仲更不用說,他以太師的身份把握朝政,憑他的能力,沒有了九尾狐和化名尤渾的厲煞阻礙,想來完全有能力控制朝歌大勢纔對,爲何會突然放棄?
倚弦就算再聰明也難以想通其中蹊蹺,這事情沒有親眼目睹,就難以下定論。
曾經來過朝歌皇宮,還住過的倚弦對此不算是很陌生。皇宮還是老樣子,依然如此的金壁輝煌,華麗豪貴,一幢幢的殿堂聳立如林。
看着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倚弦心中不由想到兄弟倆最初被蚩伯利用的事情,一切切彷彿是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卻又像是昨日之事,心中莫名的惆悵感慨,也不知是爲何。
倚弦尋路來到皇室寢殿“養生殿”,已是深夜時分。
當倚弦到的時候,竟發現養生殿中還有燈光閃動,暗黃色光線的透過窗臺灑在殿外的空地上,寢殿外卻沒有幾個守衛。
沒想到如此深夜,紂王居然還沒有睡,這更激起他的好奇,於是隱身湊近殿前,銳利的雙眼神光一掃,發現一批人圍在一起坐在大殿上,卷籍簡葉成堆的捆綁在案,紂王竟在批閱卷籍,甚至還有幾個大臣擁被在殿,一起審卷議事。
紂王和衆臣所說的皆是社稷黎民的四方大事,幾人都說得頭頭是道,紂王神色肅然,仔細聽着,或是點頭贊同,或是提出不同意見。
君臣談得甚是融洽,這不得不讓倚弦相信了王奕的話,紂王的確變成了明君,雖然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倚弦也不是沒想過紂王可能是被附身,或是被魔妖兩宗的高手替換,但紂王那一身皇者霸氣卻絕對不是他人所能擁有的。
倚弦更是驚疑不定,紂王勤政難道真的是成湯顯靈不成,否則怎麼可能有如此的改變?倚弦輕身潛入,正待細細觀察,卻在甫入殿門時猛地感覺到體內歸元異能一震,竟是感應到其他魔能的存在。
倚弦大感震驚,正要觀望是誰人蹤影,卻不料此時紂王猛地擡頭,朝他隱遁之處厲目望來,手腕輕動之間,魔能波動,一干大臣已經昏昏睡去。而同時殿外的守衛也昏倒在地。
倚弦驀然大驚,看到紂王雙眼怒睜,厲芒如電掃視而來。
紂王長身而起,一身魔能隨風而動,霸氣盡顯無疑,厲聲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窺視?”
倚弦駭然失色,這個紂王絕對是原來的紂王,但他一身熟悉的渾厚魔能卻讓倚弦猜到了紂王的另一個身份,只要當年與他交過手的人,他都能憑藉歸元異能識出此人的身份,這個他根本想不到的身份。
倚弦此時不便跟紂王正面交鋒,當即在紂王出來前抽身即退,全力風遁而起,快逾閃電地迅速離開皇宮。
出了皇宮,感應到紂王沒有追上來,倚弦心中的震驚卻始終難以平息,因爲紂王竟是向來獨立於三界四宗之外的另一法道絕品高手——陸壓。
一代昏君竟然是三界聞名、修爲驚人的奇湖主人陸壓?難怪三年前就不見陸壓的出現,而現在九尾狐和聞仲也不在朝歌了。因爲陸壓已經趁他們爲三界大事忙碌的時候,先行回了朝歌重振朝政,再乘着厲煞之死,九尾狐和聞仲不在之時,風行雷厲地將所有敵對勢力一一拔除。
無疑九尾狐和聞仲一場白忙乎,沒有得到什麼好處,而悶聲不吭的陸壓卻真正得到了實利。這個陸壓實在是厲害,難怪奇湖能在三界之中屹立三百年而不倒。
十澗九洞之中,陰氣盛然。
陰森深窟之底,一個森然黝黑的山洞黑氣繚繞,濃烈的魔氣竟是隱然不發。卓長風遁風而至,臨下深窟,沒有任何停滯便向山洞而去。
岔開枯枝盤根,卓長風進入山洞之中,卻見眼前虯石猙獰,血光四起倒是將周圍一切照得紅亮,一片血色迷霧之中,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在裡面晃盪,縹緲不定,有如鬼魅厲魂,卻是隻餘靈神的蚩尤。就算魔功通天,魔軀盡滅靈元受損如此重創,蚩尤雖用盡各種血腥魔功加速恢復,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復原。
似乎由於魔軀被毀,蚩尤的聲音顯得甚是陰森尖銳:“長風,怎麼樣?”
卓長風沉聲道:“稟報尊主,屬下剛去找過那倚弦小子,沒想到他的修爲精進許多,現在連屬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接着,他便將跟倚弦見面的情況一一道出。
蚩尤聽卓長風說完,沉思良久,一直沒有說話。
卓長風遲疑一下,問道:“尊主,現在他們兩人已三界少有的高手,甚具威脅,尊主認爲我們該如何對付他們兩人?”
蚩尤沒有做出回答,反而問道:“長風,依你的意見呢?”
卓長風沉沉道:“屬下對他們甚是顧慮,畢竟他們兩人與尊主、元始同時本命元身傾滅,卻可以在尊主之前恢復,而且似乎比從前更厲害。屬下自信如果沒有任何顧慮,就算是幽玄還在,屬下也未必會敗給他。但現在若屬下跟倚弦一戰,卻沒有任何必勝的把握,且若他們兄弟倆聯手的話,屬下只能退避三舍,甚至屬下以爲現在他們兩人聯手……三界暫時無人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一定要想方設法乘着兄弟倆還未成氣候,就先將他們置於死地,又或者封印在一個永世無法出困的地方,以避免他們阻擾尊主的大計。”
蚩尤聞言一頓,無形的身影彷彿看着卓長風,哈哈大笑起來:“長風,你這就錯了。有這種想法,只能說你怕了。不知是否因爲千年的蟄伏,還是因爲那兩小子出其不意的手段,竟然讓你失去了當年的決斷和魄力?”
卓長風沉默不語,他一時爲之語塞,心中亦是凜然,當年他沒怕過什麼人,就算連敗於軒轅黃帝手下,他也能毅然再戰,即使蚩尤被封,神玄兩宗追殺他之時,他亦沒有一點怕意,卻爲何獨對這兩個小子如此戒懼?
良久,卓長風才問道:“那尊主以爲我們該如何對付這兩個小子?”
蚩尤道:“長風,你暫且不用去管他們,就聽之任之,順其自然,隨便他們怎麼做,你只要小心注意着他們一點就行,不必干涉他們的行動,也不必對他們有任何的顧慮。”
卓長風大驚道:“尊主……以耀陽與倚弦他們的影響力,怕是會成爲現時又一股不可輕視的勢力,老實說經過磨練後,耀陽的雄才大略天下沒有幾人堪比,如果還有那異常冷靜的倚弦相助,整個人界將會爲他們所側目,勢必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影響。”
蚩尤突然“哼”地一聲,斥責道:“長風,你怎麼這樣糊塗?關心則亂,我看你是因爲擔心姬旦的局勢,纔會如此短視,你現在還不如他們兩兄弟冷靜,怎麼能成大事?”
卓長風醒然領悟,驚出一身冷汗,沉思半晌無語。
提醒了卓長風,蚩尤也不多加怪罪,沉吟道:“觀現時三界形勢,我聖妖兩宗無不伺機而動,神玄兩宗雖然勢力強大還是無與倫比,但是他們有太多的顧忌,根本沒有多餘的人力約束我聖妖兩宗。他們這時沒有什麼動靜,無疑是爲了儘快恢復元氣而無暇旁顧,以便下狠心一舉收復三界,再恢復千年之前的局面。”
卓長風冷笑道:“他們想得美,我聖妖兩宗諸人豈肯讓他們得逞?”
蚩尤搖頭道:“這倒未必,我聖妖二宗雖然有心跟神玄兩宗抗衡,但是始終是太多桀驁不馴之輩,缺乏凝聚力,至今仍然在割據勢力,雖然造成現在勢力均衡,但是決不是長久之計。到後來必會被神玄兩宗耍奸計各個擊破。”
卓長風默然,他知道這是事實,如非魔妖兩宗之人不肯輕易服人,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被神玄兩宗壓得死死的。
蚩尤的模糊人影似有精光暴閃,直透血色迷霧,凝聲道:“這個局面,就算本尊主出面也不是一時能完全改變的。此時,只有他們兄弟倆的崛起才能打破這個僵局,耀陽和倚弦兩人已經被神玄兩宗視爲眼中釘,定然不會只跟我聖妖兩宗交惡。他們兩人的性格,我再也清楚不過了,他們決不會甘於屈居人下。特別是耀陽早對神玄兩宗和現在的人界形勢大爲不滿,如果讓他們培養出自己的野心,即便是神玄兩宗擋阻在前,也會被他們兄弟倆攻之後快。”
卓長風一震,雙眼一睜,神光迥然,沉聲道:“以耀陽和倚弦的修爲,神玄兩宗已經難以對付他們。再以耀陽在人界戰無不勝的威名,加上他那完全真材實料領兵能力,神玄兩宗只在背後插手恐怕擋不住耀陽他們。尊主的意思是以耀陽和倚弦打亂神玄兩宗的計劃和步驟?”
蚩尤得意地大笑,模糊的身影整個都在顫抖,喝聲道:“長風你終於恢復應有的理智,不錯,只要消除聖主誕西的傳說,神玄的威信盡喪,西岐也將失去一爭天下的優勢,你說他們肯袖手旁觀嗎?”
卓長風點頭道:“尊主考慮得甚是,神玄兩宗不會坐視,面對強如耀陽和倚弦,他們恐怕只能拋棄計劃親自出手,他們一動,我聖妖兩宗之人也決不會錯失良機,定是乘機而起,三界勢力將會打破平衡,造成動亂,到時纔能有可乘之機。”
蚩尤沉聲道:“長風,你要記住,本尊主不是神玄兩宗,意不在什麼人間大勢,而是整個天地三界。失去人界掌控權對神玄兩宗而言是災難,但對於從未掌握過人界的本尊主而言,只是一個跳板,只是讓本尊主攪亂三界的好工具。”
卓長風恭敬地道:“長風曉得了,尊主請恕長風剛纔一時糊塗。但是屬下還是擔心耀陽和倚弦絕非肯服人之輩,如今又是修爲大進,他日做大恐難以降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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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哈哈大笑道:“這個你就放心吧,他們兩兄弟是本尊主當年費盡心血造就出來的,本尊主怎麼會無法降伏。若有必要,本尊主自有手段讓他們束手就擒,你就不要擔心了。”
頓了頓,蚩尤囑咐道:“現在三界暫時平穩,起不了很大波瀾,你不必着急,但是長風你一定記住一件事,注意耀陽和倚弦的一舉一動,因爲他們時刻有可能去往‘刑天族地’。如果他們真的找到並進入‘刑天族地’,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唯獨不能放過‘上古魔典’,本尊主倒要看看裡面究竟說了一些什麼?”
“屬下遵命。”卓長風點頭示意明白。
“現在你去吧,若無要事不必來找我。”蚩尤點頭讓其離去。
“屬下告退。”卓長風恭敬地行了個禮,風遁而去。
只有一個虛影地蚩尤目送卓長風離去,沉默良久,突然揮手一揚,一道魔能散出沒入他身後的洞壁,透過紅光血霧,勉強可見洞壁上有一片黑影,卻是一個魔門封印。
魔能瞬間被封印所吸收,青光閃爍,一個身影逐漸顯示出來,越來越明顯。
最後那人完全呈現,竟是全身都背貼在洞壁的苦鱉婆婆,黑色的魔氣將她完全縛在洞壁之上,絲毫不讓她有一點彈動的力氣。
望着神色憔悴的苦鱉婆婆,蚩尤冷喝道:“苦鱉,你不要與本尊主做對,忠心爲本尊主做事,否則你的結果只有一個,便是與你那老不死的頑固師尊一樣,神識俱滅,不留一點殘渣在三界之中,你知道嗎?”
苦鱉婆婆昏黃的眼中怨恨深藏,但承受兩次天劫,修爲盡消的她如何能奈何得了蚩尤?何況活了這麼多年,她更加不願死亡,此時她唯有顫慄地問道:“我現在身無半點修爲,你……究竟需要老婆子作什麼……”
蚩尤嘿嘿一笑道:“苦鱉,你果然是識時務,比你那個老鬼師父聰明多了。本尊主修爲通天,萬事不愁,無需你作什麼艱難的事情,只要到時候替本尊主翻譯‘上古魔典’即可。”
苦鱉婆婆一愣,大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虛影的蚩尤,問道:“‘上古魔典’?師尊曾經說過,那魔典不過只是記錄當時魔族中的一些日常事物,並無什麼秘密可言,你要這個幹什麼?”
蚩尤哪會相信,哼道:“這魔典盛名久傳,定不簡單,別的都無所謂,本尊主最想知道那個傳說千年的魔星究竟是怎麼回事,竟連你那老鬼師父鱉靈聖母不怕我蚩尤,而唯獨懼怕此事。”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有一點他還是沒說出來,他更加在意的是鱉靈聖母臨死之前斷言自己終究將將功敗垂成的預言,雖然他不信,卻始終心有慼慼,如果能從魔典中看出什麼自是最好。
“師尊也怕此事?”苦鱉婆婆更怔,不由地喃喃自語。
蚩尤的虛影突然一顫,聲如霹靂地厲喝道:“本尊主不信這狗屁魔星能有什麼厲害,魔典將是會證明這三界之主唯有我蚩尤配做,任何人敢違抗本尊主,我就讓她神識俱滅,永不得超生。”
苦鱉婆婆身子戰顫,眼中懼意大盛。
蚩尤見苦鱉婆婆驚懼,微微輕笑道:“本尊主容不得忤逆之人,但也絕不會虧待有功之臣,只要你爲本尊主辦事,本尊主自有好處給你。如果你能好好地聽本尊主之言,將魔典翻譯出來,本尊主可以再次承諾,傳受歸元聖璧之能給你,讓你能恢復修爲。你可願意?”
苦鱉婆婆昏黃的眼神突然一亮,枯瘦的臉頰一陣抽搐,她深知師尊鱉靈聖母修爲精深,歷數度天劫而無恙,也是因爲歸元異能的緣故,如果她能得到的話,也必可恢復一些修爲,再次度過下一次天劫。想到此時無可奈何之中也有這般福緣,活了這麼久的她自是多少有些砰然心動,顫聲道:“此言當真?”
蚩尤哈哈大笑道:“本尊主一言九鼎,豈會騙你。若是你真可替我將魔典翻譯出來,本尊主決不食言,定會傳你歸元聖能。”
苦鱉婆婆看了血霧中的蚩尤甚久,閉上緩緩點頭應承,口氣沉重地道:“如果你不食言,老婆子可以幫你翻譯此魔典。”
“如此甚好,算你聰明。到時本尊主定會如你所願。”蚩尤見她識趣,自然沒有必要刁難,再次揮手一道魔能籠罩苦鱉婆婆將她封印了起來。
“幾千年了,本尊主遲早會一統三界……”血霧中的蚩尤還是放出如閃電般的目光,雙手張揚,隨着魔能翻涌,血霧逐漸濃烈將他的身影完全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