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遴漢大喜,大笑着對倚弦道:“龍使節,貴國的兵馬來得可真是及時。”
玉璇亦大爲高興道:“再有濮國兵馬糧草相助,西岐城不日可下。我等快快去迎接他們吧。”衆將領無不是高興非常,只有尤渾不屑一顧,倚弦表面一片欣喜,心中卻更感事情棘手之極。
衆人再次齊齊出了營帳迎接,剛出營地就見夜色中前方馬蹄聲連片,旗幟迎風飄揚招展,數千人馬已經悄然趕到。
倚弦定睛一看,只見爲首的領兵之將身形偉岸、濃眉大眼,竟是前些日子在牛頭山重傷待救的土行孫,身着金麟站甲,倒持一把渾金棍,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頻頻與沿途迎接的兵士點頭示意,倒也是有模有樣。
倚弦此時體內的異能流轉,遠遠便清晰無誤的看到了土行孫的神色,他知道土行孫的傷勢已經全部復原,心中登時大爲高興,大步迎了上去。
土行孫也已早早看到倚弦,立即下馬跪行軍禮,震聲喝道:“先鋒官土行孫奉命率領三千前鋒軍將士前來複命,謹聽使節大人、以及諸位大人調遣!”
倚弦扶起土行孫,望着旗幟鮮明的三千兵馬,喜道:“老……土將軍,你們可算來了,只是怎麼才三千兵馬呢?”
土行孫雙目中涌現的也是別後重逢的喜悅,但回話的神色看起來還是肅然正容,站直身子道:“稟使節大人,我濮國共派遣一萬兵馬帶大批糧草趕來助陣,但我軍啓程之時已晚,爲怕無法及時趕到,故而劉……將軍命屬下率先鋒軍日夜兼程先行趕來,聽候諸位大人安排,大軍將在不久後趕到!”他做起將官來倒也可以說是有模有樣,絲毫沒有以往的怯懦之色。
虎遴漢笑道:“能得濮國兵馬之助,西岐必克,來來來,快請各位進營休息。”
土行孫領命下令全軍下馬,聽候南域將領安排,自己則帶了隨身的幾員將領跟隨虎遴漢等人入帳商議。
倚弦見土行孫此時神色肅穆,心中大慰,還以爲他改了性子。
但是進帳之前,土行孫還是故意慢了一步,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跟倚弦擠眉弄眼,好不得意。倚弦瞪他一眼,示意萬事小心,土行孫纔不甘心地轉頭看向別處,卻在偏頭之際被玉璇公主的美貌所吸引,雙眼冒光,直直地盯着玉璇的玉容不肯轉移目光。
倚弦大爲氣惱,心裡直罵他不爭氣。
旁人沒有注意他們之間的神情舉動,更不會對一個被美色所迷的偏將感興趣,於是一衆人回到軍帳。幸而軍帳不小,即使再加多他們幾人也不是很擁擠,大家相互寒暄客氣一番後,繼續討論對西岐作戰的策略。
虎遴漢看向玉璇道:“公主請繼續!”
玉璇淺笑盈盈道:“西岐城此時四面防守,任何人未有軍中手諭皆不得任意進出,而那耀陽則主力鎮守南門,即是我鬼方大軍駐紮的方向,這樣一來,其他三面相對薄弱。”
虎遴漢點頭巡視一衆將領,道:“不知大家有什麼攻守意見,說出來討論!”
一名南域將領起身向虎遴漢與玉璇公主行禮,問道:“既然按照玉璇公主的說法,不如先由鬼方大軍主力進攻西岐城南門,而後我南域軍與濮國軍合力趁其不備,在關鍵時候由北門進攻,使其首尾難顧。”
倚弦聽得出這是一個極其尋常的合圍策略,但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近幾日多有參加虎遴漢主持的軍情會議,已經越來越明白虎遴漢領兵作戰之能,按理說來,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簡單的回答纔對。
玉璇搖頭道:“如果對方沒有想到,自然可以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無論是姬昌還是耀陽,他們都不是蠢材,對於此勢必會有所防範。況且他們完全可以憑城牆之固頂住兩方的一時合擊,然後採用集中力量逐個擊破的應付之策,將我們的力量徹底分離開來,到時候佔盡地利的西岐軍極有可能扳回主動,而我們恐怕會因爲過早暴露兵力而失去先機!”
一席話說得衆將齊齊點頭,土行孫更是連連向玉璇公主示笑以表支持,熱切的眼神竟完全不似旁人存在一般。倚弦生怕土行孫情緒激動耽誤大事,一直在緊緊注視,此時聽完玉璇的分析,登時對這個女人的眼光大爲驚服,更從虎遴漢滿意的眼光中明白過來,方纔那名將領的攻守言詞完全是出於試探才說出來的。
虎遴漢道:“公主所言甚是,我們現在怎麼說都佔盡優勢,即使全力正面攻城,也不會落於下風。若是分散兵力反而不妙,容易被對方各個擊破,而且公主握有西岐主將的把柄,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尤渾聽得煩悶,喝道:“那就直接攻進去就行了,免得麻煩。”
虎遴漢像看白癡似的望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強攻城池會造成多大的傷亡嗎?鬼方和南域將士們的命豈能白白犧牲?所以,強攻只能在迫不得已之下才能使用。”
尤渾冷笑道:“你不是南域的大將軍嗎,凡事如果都像是你這也顧慮,那也顧慮,豈不白白錯失良機,最後恐怕連一個小小的西岐城都攻不下?”
虎遴漢臉色一沉,直欲發作。
八面玲瓏的玉璇卻已經笑道:“尤大人,現在只是在商討攻守戰略而已,如果今次能有大勝,你也有顏面啊,怎麼說你也是監軍,畢竟我們損失不大便可以攻下西岐城的話,你的功勞可也不小!尤大人,你說哩!”
尤渾聽玉璇一說,脾氣也不好發作,只能曬道:“那就隨你們吧!”
倚弦在一邊仔細觀察着,總感覺這個尤渾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的,按照他暗中監視自己的行爲上來看,可知此人絕非一般蠢夫。
玉璇沉思片刻道:“玉璇認爲從某些方面來說,剛纔這名將軍的提議倒也是個不錯的策略!”
衆人包括虎遴漢在內都不由自主愣住了,先不說這只是他們的試探言詞,而且她方纔明明反駁了這個提議,怎麼會現在又翻出來同意呢?
倚弦若有所思的望向玉璇。
玉璇嬌容勾勒出詭魅的一笑,沉聲道:“凡是越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便越容易令人防不勝防!”
虎遴漢周身一震,道:“公主的意思是……”
玉璇道:“他們雖然會對攻城夾擊早有防範,但是怎麼也不可能知道除了我鬼方大軍外,還有你們南域大軍亦已抵至這裡。所以,倘若我軍明日在攻城時四面齊發,尤其以兩路強勁兵力分攻二處城門,雖然城關穩固,在一時之間也會讓對方有些疲於奔命,而且對方在短時間內必定來不及重新調動兵馬,此時你們南域聯軍驟然出現攻城,必會讓西岐大軍措手不及。正當他們倍感震驚之際,再配合我鬼方的奇兵策應之計,西岐城必破!”
尤渾、土行孫之輩率先表示贊同。
虎遴漢沉吟半晌,道:“公主說得是,此策確是可行!”
一名將領起身疑惑問道:“不知公主說的奇兵策應之計,指得是什麼謀略?難道還有其他諸侯的兵馬?”
其他衆將紛紛注目玉璇,等待振奮人心的答案,倚弦更是心懷忐忑靜等答案,因爲任何一個可能的漏洞只要能夠補缺,耀陽就可以省去一個可能遭至滅頂之災的大麻煩。
玉璇輕笑道:“既然是奇兵之計,當然是要出奇制勝的,所以請恕本公主不能過多透露了!這絕對不是不相信在座各位南域與濮國的將軍,而是軍令如山,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虎遴漢大笑道:“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衆將見主將如此一說,自然是打消了各自心中的疑慮。
於是,衆人再次圍繞戰略部署展開議論,這當中,玉璇對戰況的詳細分析,以及對西岐城四圍兵力部署的熟知程度,更讓包括虎遴漢在內的多位將領深深爲之折服。
倚弦在旁靜聽半響,非常好奇地問道:“西岐城此時必定是全城戒嚴,尋常奸細人物怕是都不能輕易出城,公主又怎會對西岐軍情如此瞭如指掌呢?”
玉璇但笑不語,她身旁一個將領在旁告知道:“使節有所不知,公主殿下現在乃是西岐與鬼方之間的聯姻公主,所以西岐城的一切根本不需要別人去查探,公主自然能清楚地知道一切。”
倚弦恍然大悟,口中讚道:“公主果然高明!”他心中卻忖道:“鬼方居然連自家公主都派去做奸細,恐怕這次是勢在必得了!”倚弦此時卻對西岐形勢愈加擔憂,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在今夜找個機會去通知耀陽此事,否則大戰旦夕爆發,局勢一旦失控,便一發不可收拾。
經過一番商討之後,雙方約定明日黃昏酉時齊齊發兵攻城,並根據剛纔所說的方略將主力分別從南北側翼脅迫西岐,而南域聯軍則攻打西門以引出西岐城剩餘可用兵力,迫使西岐亂了陣腳,最後鬼方以奇兵之計破城。
待到一切都詳細布置好之後,玉璇公主便起身告辭,衆人再次齊齊送她出了營地,尤渾還是一副死不要臉的模樣在玉璇面前東扯西扯,引得衆人的鄙視,連土行孫也不屑道:“這老傢伙比我還好色!”
倚弦沒好氣地道:“你也知道自己好色?”
土行孫毫不臉紅迴應道:“好色乃男人本性,易大哥,別說你不喜歡女人。”
倚弦懶得跟土行孫扯這些廢話,他遠遠望着這個表面似乎齷齪猥瑣的殷商大臣,心中的警戒絲毫未減,反而更加感覺危機重重。
玉璇公主一走,虎遴漢將具體軍務散發各營細細分配一遍,便傳令三軍休息待命,明日清晨寅時出發,務必在酉時之前趕至西岐城下,配合鬼方的策略強攻西岐城。
回到營中,爲了避免尤渾從中窺探,倚弦沒有招呼土行孫過營詢問有炎氏近況,卻始終睡不安枕,他感應到那股妖能監視左右,偏偏礙於身份不能暴露,更加上濮國兵馬已經加入南域大軍當中,一旦他的身份被揭穿,勢必連累這三千濮國兒郎,當下只能強忍住脫身遁去西岐的迫切想法。
此時的他已經可以強烈感應到來自耀陽身際的陽極歸元異能,但是當他嘗試使用“幻法傳音”之類的法道秘術企圖通知耀陽的時候,不知是何原因,他發現二人之間無法建立聯繫。
倚弦早前曾成功的通過“幻法傳音”聯繫幽雲仙子相助牛頭山有炎氏脫困,但是今次無論他如何施展體內的冰火異能,卻始終無法將想要說的話傳遞出去。他心中煩悶難舒,暗忖:“難道是因爲太久沒有見到小陽的原因,還是因爲小陽的本體結界太強的緣故呢?”
誰知此時忽聽一陣極爲嘈雜的聲音傳來,倚弦正感奇怪,帳外卻有人來報,濮國主力大軍終於到了。
倚弦驚喜中又更添煩惱,如此一來,他更不能拋下濮國的兵馬另投西岐了。想到這些,他長嘆一口氣,起身出帳前去迎接。
土行孫早已領着濮國衆將在營外候着了,虎遴漢等南域衆將也絲毫沒有怠慢,立在營外等待,見了倚弦出帳更是含笑相迎。
虎遴漢使人將倚弦接到身邊,兩人客氣一番,共同把臂前望,只見暗林中大隊人馬開赴過來,因爲籠繮墊蹄的原因,雖然將近萬餘兵馬行進,卻沒有弄出多大聲響,足見來者是一隻訓練有素的兵馬。
走近一看,領頭帶軍的是一名身着白銀鱗甲、面目清秀的俊美少年,倚弦看來略覺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此人,卻一眼望見立在俊美少年肩上一直搖頭晃腦的小東西。
“紫龍神獸?”倚弦看見這小傢伙,立時心情大喜。
小傢伙老遠便已看到倚弦,當即興奮地從那少年肩上跳落下來,臨落地之際,它的背後竟伸展出一雙薄翼肉翅,然後存心賣弄的騰掠而起,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靈動的軌跡,撲通撲通的飛到他的肩頭上,不停嗷嗷叫喚着,親切地蹭着他的臉龐,倚弦寵愛的拍了拍它的小頭,驚喜道:“小傢伙甚麼時候長出翅膀來了!”
虎遴漢等南域諸將的目光頓時都被這小傢伙吸引過去,虎遴漢嘖嘖稱奇道:“龍使節,這是何物?”
倚弦愛撫着小龍獸明顯大了許多的體架,不便說出它的身份,只能胡掐道:“此乃我濮國盛行奉養的一種飛獸,生長在尋常懸崖峭壁之間,生性溫順不會傷人,所以奉養此獸在我國較爲普遍!”
虎遴漢等一衆將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奇的望向停在倚弦肩頭上的小龍獸,小傢伙絲毫不怕生,噗嗤閃爍的大眼睛回望了衆人一眼,便轉身嗷嗷叫着舉起胖嘟嘟的爪子指向那名俊美少年。
這時,那名俊美少年從馬上一躍而下,倚弦近前一看原來是女扮男裝的紫菱公主,他不由愣了一下,紫菱已經跪地行禮,揚聲道:“劉鱗率濮國大軍押運糧草來援,聽候使節大人、南域諸位大人調遣!”
倚弦自是讓她先行免禮,虎遴漢大喜道:“貴國大軍來得正好,明日即將強攻西岐,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當下命全軍將糧草全都搬進營寨,並下令放糧賞銀犒勞三軍,以期明日作戰,全軍上下齊聲喝好。
“吆……”三軍無不振奮,士氣高漲。
黑暗中,一雙詭魅出奇的妖瞳緊緊注視着倚弦等人,未有絲毫間斷,而且撲朔迷離的眸子中殺機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