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臨晨,南域大軍啓程開赴西岐城,一直沿着邊遠的山路繞過“望天關”,全軍快速前進,不顧勞累,山路雖然崎嶇難行,但所有人都沒有怨言,只是尤渾吃不得苦,在山路間顛簸氣得他怒罵連連,惹得南域衆將更是憎厭其人。
由於行軍加速,加上他們利用南域與西岐交接的山界隱蔽,用了不過三日的時間,大軍終於到達緊靠西岐不到百里之遙的雒水附近,虎遴漢審時度勢,當即命令全軍就地集結,重新整頓陣形。
看着稍有疲累卻仍有精神的南域大軍,虎遴漢很是滿意,下令全軍保持秩序隱入雒水旁的山林之中駐營紮寨,這樣做當然是爲了避免驚擾西岐,等待濮國兵馬以及糧草的增補。
儘管南域大軍不可能完全隱藏行跡,但只要不顯出足夠的實力,加上現時西岐四處兵馬頻繁調動,混淆了視聽線索,一時間自然無法引起西岐官方的注意。
虎遴漢還特意警告尤渾,讓他不要再在附近村落集鎮任意妄爲,以免讓西岐有所察覺,對於虎遴漢的口氣,尤渾雖然十分不滿,但在這關鍵時候卻也沒有犟到非要跟虎遴漢作對的地步,畢竟還是全盤作戰計劃要緊。
虎遴漢還遣兵士前往通知鬼方,告知南域大軍在此等待的消息,然後帶兵經驗十足老成的虎遴漢自不會就此閒着,當下派出幾個探子,去西岐城探聽對方的各方面動靜。
倚弦雖然身居監軍要職,但他並不是那種肆意干涉軍政之人,所以並無特別的事情可作。呆在在營帳內的他卻仍是坐立不安。
他已經隱約感應到耀陽應該就在不遠的西岐城,他的心情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久別的兄弟,不過這只是奢望,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一旦濮國兵馬攜充足糧草而至,鬼方與南域聯軍達成攻防共識,西岐危在旦夕!
他不能急了這麼一時而讓局勢向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若西岐不能支撐下去,耀陽想建功立業的夢想就不知還要再等多久了。這無疑是對他的最大打擊,身爲兄弟的倚弦怎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倚弦斜身躺在營帳內的皮毯之上,手指輕釦柔軟的皮毯,心中思緒急轉,實在想不出針對性的方法才能保住西岐,西岐不僅是耀陽發揮才能的最佳地方,還是他們、甚至天下百姓都向往去到的寧靜樂土。
倚弦定了定神,感覺有些心煩,知道這樣是欲速而不達,便深吸了幾口氣,暗用冰火異能平心靜氣,頓時心境定了下來,所有感覺都變得無比清晰敏銳,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任何一點小小的變動都清楚無比地顯示出來。
就在這瞬時間,他思感驀地一動,靈動的歸元異能隱隱感到一絲妖能的波動,這股妖能波動極其微弱,若非他有着超凡的歸元異能,更曾經從魔道至高無上的“意念烙印”中逃生的經歷,怕是根本無法感知出來。毫無疑問,絕對是有妖宗的高手在時刻監視自己。
倚弦心中一驚,驀地想到一人,最有可疑的就是尤渾。
這尤渾果然不是個簡單角色,倚弦警惕起來,不敢輕動妄動。試想他連魔門五族的宗主祝蚺都將其手刃,這樣做當然不是因爲怕尤渾,而是一旦讓尤渾察覺到什麼,對於他幫助耀陽將有莫大阻礙。
通過妖能的絲微波動,倚弦感應到對方的監視一直沒有斷過,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行出營帳去跟虎遴漢商討一下軍情,便正常地吃喝休息,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異樣。但對於做表面功夫,倚弦並不是很在行,直似難耐的煎熬,長時間堅持下來不免感到大不自在。
就這樣,一天的時間過去了。
入夜時分,有兵士來請他去營外,原來是前方來報,鬼方的貴賓使者終於快到了,據傳已經到了幾裡外,而且探子來報此人身份不低,虎遴漢自是不敢託大,召集衆將便出去迎接。
虎遴漢等衆將紛紛到了營地外,等待鬼方使者的到來,令人詫異的是此時那個狂傲無禮的尤渾也跟着衆人來到營外一起迎接,這多少讓人有些琢磨不透,到底鬼方來的是何方神聖,能讓他改變糟糕透頂的脾氣出來相迎。
不久以後,一個看起來甚是普通的車輿在幾個護衛的護送下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在貼身丫鬟的扶持下,一人從車上緩緩步下,竟是個嬌美華貴的少女,舉手投足之間除了高貴典雅的氣質,還另外多出一份妖媚。
倚弦看着那名女子下車輿的情景,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在朝歌城與幽雲仙子的第一次見面,他轉念又想到耀陽當初的急色模樣,流露出會心的一笑。他當然萬萬不會想到,如果耀陽此時在的話,定會大吃一驚,因爲這名女子竟是一直痛斥鬼方王叔作亂的鬼方公主——玉璇。
尤渾卻是比衆人都搶先一步的迎上前,露出一個平時極難見到的笑容,道:“玉璇,經月不見,一向可好麼?”
“託福!”玉璇行了一個福禮,甜甜一笑道,“尤大人可是越活越精神了。”言罷,她又跟虎遴漢、倚弦等一衆將領一一福禮,柔聲道:“玉璇見過將軍與龍使節!”言語間,她的眼神不經意間在倚弦身上停頓了一下,畢竟像是倚弦這樣出色的人物,豈會不惹人注意呢。
虎遴漢讚道:“久聞鬼方公主才貌出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玉璇格格嬌笑道:“哪裡,將軍誇張了,玉璇不過蠻夷蒲柳之姿,怎麼入得南域各位將軍的法眼,將軍太誇獎了。”
不等虎遴漢回話,尤渾便搶先道:“玉璇公主的美貌,即使是老夫也心動得很,這話自是說得一點也不誇張。”
這話一出,包括倚弦的所有將領都明白過來,原來尤渾改變態度的原因絕非因爲玉璇公主的身份,而是對她的美色大是垂涎。各人心底無不鄙視暗笑,深信憑他的人品長相哪能配得上一國公主呢?
玉璇反倒沒什麼不自然的神色,只是大度的微微一笑。虎遴漢更是懶得去理會尤渾,當下直接對玉璇道:“帳外風寒,還請公主入營詳談。”
玉璇姿勢優雅的點頭隨虎遴漢等一衆將領進入營地,尤渾跟在玉璇身後步入帳內,眼中精芒湛射,透出一股無形的妖異邪惡。
走入軍帳之中,指着佈設簡陋的中軍帳,虎遴漢略表歉意道:“不知是公主大駕光臨,所以本將在匆忙之中沒來得及準備,所以這裡顯得粗陋了些,屈就公主之處,還請見諒!”
玉璇大方得體的笑了笑,絲毫不以爲意的隨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笑道:“沒事,大軍在外軍務要緊,豈能如此講究。”當即揮手招呼其餘衆將隨她一起坐了下來。
尤渾卻在旁大咧咧的陰笑道:“玉璇啊,這裡倒不舒服,等會兒不如去我帳中坐坐,我那裡比這裡可是好得多了!”所有人聞言都不由暗罵這個齷齪的老不修,都什麼時候還色心不改。
儘管衆將都露出鄙視的眼神,但尤渾卻絲毫不在意。
玉璇伸出纖纖玉指撩起額際垂落的青絲,笑意盈然的說道:“這個就不必了,此時軍情緊急,商討之後可能就沒有什麼時間了。而且玉璇亦不好長期在外,以免引起姬昌的疑心,所以今次還望尤大人體諒!”
虎遴漢也道:“尤大人,此時還是先聽公主說說西岐城的情況吧?”
尤渾當着衆將吃了軟當,顏面不好過又不便說些什麼,只是對着虎遴漢冷哼了一聲,偏頭陰鬱着臉不再言語。
玉璇臉容一肅,面向衆將道:“好了,現在容玉璇將西岐的形勢說一下。日前,原西岐主將公子姬旦中了我的調兵之計,大敗而歸,主將之位被撤,卻換上剛剛率一萬兵馬趕回西岐的龍翼將軍耀陽,誰知對方一直閉關不戰,致使我鬼方大軍現正屯兵西岐城外,雖然對其有着強大的威懾力,但暫時西岐還算得以苟安。”
倚弦方纔聽出虎遴漢的話中有話,不由心念一動,看似隨意地插口問道:“聽虎將軍所言,那什麼‘火舞耀陽’的將軍甚是厲害,連贏了幾場勝仗,恐怕他已是現時西岐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將領。遇上此人,我們此次強攻西岐城可能會有不少麻煩,不知公主可有法子對付此人?”
玉璇一雙美目盯住倚弦凝視半響,不由被他眉宇之間的軒然神采所震,不答反問道:“看公子氣宇非凡,而且又非是一身戎裝,還未請教?”
虎遴漢適時的行前介紹道:“這位乃是今次我南域大軍西征的監軍,來自濮國的龍使節!”
玉璇嬌媚的一笑,道:“原來是濮國的龍使節,如此年紀便有這般成就,真可謂人中龍鳳,本公主這廂有禮了!”
倚弦不卑不亢的輕施一禮,道:“龍某人能認識公主,實乃三生有幸!”
“龍使節誇獎了!”玉璇聞言嬌笑連連,道,“方纔使節問起的問題其實非常簡單,如果西岐軍繼續以姬旦爲帥,我倒是不敢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既然換上這個耀陽,那我們定可穩操勝券!”
此言一出,衆人大感意外,就連原本見了倚弦與玉璇之間眉來眼去你來我往,氣得夠嗆的尤渾也興趣大生,雖然他從未將耀陽放在眼裡,但畢竟還在曾經在他手裡吃過虧,所以聽到玉璇如此肯定的答覆,自然來了興趣,想一探究竟。
玉璇言語間頓了頓,知道衆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滿意的柔聲乾咳二聲,繼續說道:“這個耀陽的確是有些小聰明,不但可以火燒‘落月谷’,焚退‘飛虎軍’,更親手擊斃崇黑虎……”
“什麼,崇黑虎也被他殺了!”衆將今時才聽玉璇說起,個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衆將雖然是南方武將,卻對北侯之弟崇黑虎聞名久矣,知道此人身懷異術,非常人可以比擬,卻不想如此輕易便被耀陽所殺。
尤渾倒是沒有這麼驚咦,連他與“妖尊”雪赤極聯手都不能奈何得了耀陽,一個小小的崇黑虎又算得了什麼呢?他最感興趣的還是玉璇對那小子鄙視的原因所在,因爲在場衆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能比他更瞭解這個小娘們,試問“奇湖之主”陸壓的嫡傳弟子會說出沒有把握的話麼。
玉璇輕笑搖頭道:“崇黑虎不過區區小人物而已,不提也罷。再則說來,即便這個耀陽再厲害又怎樣,他現在有把柄在我的手上,投鼠忌器之下,諒他也不敢擅自出擊。所以我們正好可以從容佈置一切,到時一鼓作氣將西岐拿下。”
“把柄?”倚弦心中大驚,訝然道,“公主認得此人麼?”
玉璇臉色中驀然閃過一絲紅暈,神色顯得有些複雜,但轉瞬又回覆如常,非是倚弦、尤渾此等法道高手不能察覺。
只聽玉璇悠然道:“這個耀陽,我跟他之間交過好幾次手,如果論心機和法道修爲,他的確是年輕一輩中屈指可數的人物,不過經驗閱歷方面還是太嫩,很容易對付的。”
倚弦再次注意到玉璇說起耀陽時候的眼神有點奇怪,似是參雜着某種不忿與幽怨,不忿說起來還算正常,但這當中的些許幽怨卻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了,他非是局內人,又怎會揣測得到玉璇與耀陽之間發生的事情。
虎遴漢點頭道:“既然公主已有辦法制住耀陽,我們就更能從容安排了。就算他再厲害,在縮手縮腳的情況之下,也無法對我們產生足夠的威脅,更何況還有你們鬼方的兵馬在前。”
玉璇點頭道:“不錯,耀陽此人可以不用太顧忌,當然也不能過分放鬆對他的警惕,畢竟他也是非常有實力的……”
尤渾這時更是心懷嫉恨道:“耀陽這區區一個小輩有什麼厲害的?值得你們這麼忌憚他,老夫遲早會把他的皮剝了。如果真是到了那時,嘿嘿……玉璇,你可一定要好好報答老夫哦,哈哈……”怪怪的笑聲中滿是猥褻的意味。
玉璇對尤渾的調笑始終淡笑自若,道:“耀陽此人對鬼方的危害遠不如對朝歌的威脅,所以對玉璇而言他並無大害,相對尤大人來說反而危險。尤大人如果能將他擒殺,至多隻是替殷商剷除一個威脅,卻怎麼還想着索取玉璇的好處哩!”
尤渾一時爲之語塞,旋又只能惡狠狠地拿耀陽來撒氣,怒罵道:“耀陽?這次老夫非要將他挫骨揚灰不可!”
“咦?這次……”玉璇驚訝道,“怎麼尤大人從前認識此人不成。”
尤渾眼中殺機一閃,渾若無事的冷哼一聲,道:“老夫豈會認得這種無名小輩,只是看不慣他近來這麼囂張而已,就連老夫的至交好友崇黑虎都被其殺死,這個仇自是非報不可!”
“原來如此!”玉璇也不願與他繼續爭辯下去,回眸對衆將說道,“西岐現在的形勢是腹背受敵,現在經我國與北侯一併攻擊,再也不可能會有援兵來助。所以西岐此時唯一可以依仗的——唯有這城牆之固。西岐城自建立以來,經過數十次的翻修加固,此時已是固若金湯。所以要想將它早日攻下,只有我鬼方几萬大軍必是甚爲困難,所以還得請南域大軍協助共同作戰。”
虎遴漢絲毫沒有猶豫,爽然應道:“這個當然,我南域大軍本是奉當今天子之命來助貴國攻打西岐,所以此次定會與貴國合力將西岐城拿下。”
玉璇眼中異芒閃爍,道:“西岐城易守難攻,我們決不能冒險進攻,故而今晚必要詳細計劃,只有當一切具備妥當,然後配合北侯齊齊對西岐發出致命一擊,定可一舉攻下西岐城!”
虎遴漢讚道:“公主此言甚是。”
一衆將領連忙隨聲附應,頓時營帳內響起一片誇讚聲。
玉璇略作謙讓,然後又將西岐的具體軍情形勢詳細說了一下,正在大家商論時,營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馬上又有哨兵來報,濮國一萬兵士已經攜帶糧草趕到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