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尋妻(二)

更新時間:2013-11-12 8:26:40 本章字數:10888

車簾掀開處,那人容顏如珠玉,熠熠生輝,脣角一抹笑似近實遠,不是容楚是誰?

他豎指於脣,對衆人“噓”了一聲,招招手,示意他們上前來。

衆人有點訝異他怎麼不下車,但此時也沒多想,歡喜上前,正要和容楚好好說說近日發生的事,容楚已道:“我都知道了。”

蘇亞仰頭看車中容楚,他端坐着,膝蓋搭着毯子。近看臉色微白,眼下發青,微有憔悴之態。她心中一震,算着太史闌自出事到現在,不過十日時間,容楚便已經到了靜海,這速度可謂奇蹟。他是怎樣安排好麗京事務趕來的?這一路又是怎樣奔波辛苦?

蘇亞抿了抿脣,她和恣肆自由花尋歡不同,她對太史闌輕易便對容楚交付終身頗有微詞,覺得容楚那個家族實在不配太史闌委屈,然而此刻看見憔悴微笑的容楚,她忽然覺得,主子是對的。

便是他的家族有一千一萬個不好,單隻這個人,便值得主子將終身相付。

“辛苦你們。”容楚淡淡一笑,“我來了,之後你們不必再憂心。”

蘇亞等人只覺得這幾天心中壓着的巨石,咚地一聲落了下來。一瞬間天地靜好,四面安然。

容楚開口許諾的事,天下無人再質疑,他有這樣令人安心的力量,來源於他驚才絕豔的智慧。

蘇亞眼底泛上熱潮,眼神還有些怔怔的。一直以來,容楚對她們這些太史闌屬下都淡淡的,從未過問,然而直到今天,面對風塵僕僕千里驅馳的容楚,她忽然明白了容楚的心意。

他不過問太史闌屬下,是一心要給她自由,培養屬於她自己的忠心部屬。

他在關鍵時刻親自來救她的屬下,是爲了不讓太史闌爲此傷心。

所謂愛屋及烏,他爲她做他能做到的一切,無關地位身份,是否值得。

不過都因爲愛。

蘇亞抿抿脣,比以往更加恭謹地躬身,語氣也更加懇切,“多謝國公遠道前來相救。國公既然來了,那我手中的契書,便交由國公吧。”

她掏出藏在貼身衣袋裡,被追殺三日都死活不肯拿出的契書,二話不說雙手奉上。

容楚也聽出了她語氣的變化,看契書一眼,眼神中有笑意。

“不必了,你收着。”他道,“我在此不能長久停留,將來這東西也許還是要你交給太史。”

他使計出了麗京,一路上也一直還和麗京保持聯繫,果然太后和康王中了他的計,太后懷疑康王賣國,不肯再信他,康王急於尋找到那個趙推官,也沒什麼心思再關注朝政。這兩人又知道容楚受傷不能上朝,心中也稍稍放心,最初的共同對外的壓力去了,彼此心思又出現分裂,再商量什麼事的時候就很難達成一致。他們自己都不能形成共識,那麼朝堂上關於此事的討論,眼看着也就拖了下去。

但不管怎樣,拖太久都是不行的,康王找一陣子趙推官找不到,也就會繼續關注當前的事,太后不信任康王,但最終也得先爲自己的利益搏一搏,所以容楚算過了,他只能以此打一個時間差,要想長期盤桓靜海,很難。

也只有他,還能在這麼緊張的局勢下,使計挪身罷了。

此刻他提起太史闌,衆人都心情沉重。太史闌落海又遇風暴,十日未歸,凶多吉少,此時衆人都替容楚覺得難受。蘇亞悄眼瞧容楚,卻沒在他臉上看見沉重之色,只當容楚將情緒掩藏得好,不過是爲了安慰她們罷了。

容楚遙望海岸,眼神裡有淡淡笑意——太史闌會這麼輕易地死亡?誰信他都不信。

初見她,她自雲端跌下,他親眼看見那一幕彤雲撕裂,電光乍閃,她在半空大罵老天,蒼穹被她劃裂弧線。

世上若有人間神祗,她便是。

這樣的人必然攜天命而來,怎麼可能中道夭折?何況他在大燕時,曾經輾轉託人將太史闌的出生時辰,請大燕聖僧梵因卜算,得出的結果雖然晦暗不明,諸多神異,但也絕無早夭之說。

蘇亞瞧見他臉上笑意,頭皮一炸,暗想國公是不是傷心得失心瘋了?

她心中本來有件事猶豫着該不該說,此刻看他這模樣,想着太史闌生死未卜,萬一……還是不要說了,徒增傷心。

她給火虎打了個眼色,火虎也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容楚視線從海岸收回,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眼底官司,含笑對幾人招招手,低低囑咐了幾句。

蘇亞等人越聽眼睛瞪得越大,面面相覷,半晌作聲不得。

這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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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茫茫,你這樣划船找能找到什麼時候?”容榕費力地用盆將打進船裡的海水潑出去,偏頭問邰世濤。

邰世濤默不作聲地划船,眼睛只在海面上搜尋,他也知道這是很愚蠢的想法,找到的可能性比太史闌還活着更小,可是如果不這樣找上一找,他永遠不會安心。

他不信姐姐會葬身在這片森冷的海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風暴過去幾日,漁民開始漸漸出海,陸續有一些船從海面上經過,邰世濤看見有船隻,總要盡力划過去詢問一番,但得到的結果都是失望。

容榕已經陪他在海上吃了幾日粗糙的乾糧,晚上邰世濤坐在船頭,容榕在船艙裡和衣而睡,一開始她還有點擔心,翻來覆去不敢睡,後來發現邰世濤一動不動,也便放了心。放了心卻又睡不着,從艙簾的縫裡偷偷瞧他,只看見少年的側面如雕像,沉默向着月亮,臉上肌膚雖因青春而緊繃,但眼神卻悠遠有滄桑之態,她默默瞧着,恍恍惚惚便想起那日麗京小巷裡踏花救美的少年,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翩翩年少,可不知爲什麼,這時候滄桑而孤獨的少年,反而更令她關切,忍不住要一次次地瞧他,瞧着瞧着,心便也痛了起來。

容榕一次次捂住心口,不明白這種滋味從何而來,十五年來她活得爛漫如意,不知人間苦痛,到此刻海上明月逢着憂傷少年,她覺得自己在一瞬間長大。

喜歡一個人,願意分享他的痛苦。

所以她沉默着,不說一聲苦和累。努力讓自己適應這樣的日子——乾糧帶得不足,時不時要吃些生魚活蝦,鮮蝦倒還好,天然鮮味,但魚生吃可不是什麼美妙滋味,她很多時候咬牙硬吞,卡住咽喉不讓自己吐出來,邰世濤瞧在眼裡,默默地把活蝦讓給她,她再默默地推回去。她知道邰世濤一樣不適應活魚生吃。

海上溼氣重,第一天她就生了疹子,夜裡癢得無法安睡,撓破了水泡,怕是要留些疤痕,她默默地用袖子掩住。

最初出海的快樂,因爲幾日艱苦的尋找早已雲散,她到此時方知,原來享有他人的侍應供奉,一生不爲世事憂煩,是多麼奢侈的幸福。

國公府的嬌小姐,幾日海上漂泊,終知生活真義。

但她願意陪他一起吃苦,找尋一個渺茫的希望。她有時也羨慕那個失蹤的人,雖然邰世濤始終不告訴她找的是誰,但她直覺那是個女子,是對他極其重要的人。她想着那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女子,能令他這樣的少年念念不忘,願意用生命去尋找和等待。

她羨慕,卻不嫉妒。自幼體弱多病,長居深門,令她懂得人生不可強求,以及惜福。

她珍惜這一刻和他一起尋找心中所念的感覺。海天空茫,而心中滿滿,有一個人。

只是眼看着他越來越憔悴,越來越沉默,只知道傻傻向前走,不知道再回頭,她真怕他就這樣把自己放逐在雲海深處,永不迴歸。

邰世濤確實有這樣的心思,如果太史闌都不在了,他忍的辱,受的罪,想做的事還有什麼意義?那就這樣找下去吧,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一生。

此刻邰世濤依舊不回答容榕的話,直起身抹一把汗,看見了一艘中等大小的漁船,從不遠處海域經過。

容榕已經跳了起來,對着那船揮手,那邊以爲是落難的漁民,便驅船靠近。

容榕仰起頭,將這幾日重複詢問了很多遍的話又問了一遍,船上人似乎很忙碌,搖頭笑道:“沒有看見。”又道:“如果是前幾日風暴失蹤的,勸你們也別找了,那樣的風暴,船都散了,鯊魚都摜死了,人哪裡活得下去?早點回去埋個衣冠冢吧。”

這話容榕也聽了很多遍了,嘆了口氣,邰世濤卻忽然擡起頭,問:“什麼鯊魚都摜死了?”

“哪,瞧着。”那人笑吟吟拎起手中東西,赫然是一條不大的黑背鯊,“我們剛從玉柱礁那邊回來,在礁羣裡發現好多死去的鯊魚,這個時候正是黑背鯊產卵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忽然死了那麼多。正便宜我們撿了一些。”

邰世濤隨意看了那鯊魚一眼,忽然眼神一直,唰一下躥起來,跳上了人家的船。

那漁民嚇了一跳,邰世濤已經劈手將那鯊魚奪了過去。

“強盜!”那漁民一聲大叫,嚇得往後艙便跑,去找人幫忙了。

邰世濤也不理他,細細看那魚皮上的傷口,入口很小,出口卻很大,出口處皮肉震碎,整個傷口肌肉似劍鋒一樣放射開來。

他的手忽然抖起來。忍不住撫了撫腰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樣的傷口是怎樣造成的——只有太史闌獨門材質的暗器才行!

身後有風聲襲來,他頭也不回,一腳飛彈,啪一下便將那偷襲的漁民踹倒在地。

隨即他將一塊銀子砸在那倒地的漁民臉上。

那人被踹得心膽俱裂,又被砸得兩眼發直,張口結舌地瞧着他。

“告訴我在哪發現的這鯊魚?那邊還有沒有人?回頭,帶我過去!”

“不能啊大爺!”那些漁民都在驚叫,“海水漲了,玉柱礁羣已經入海了,你去也看不見什麼。那邊沒有人,真的沒有!我們過去時就看見一些死鯊魚,那礁石上留不住人的!”

“大爺你是在找人嗎?”一個比較靈活的漁民道,“誰都知道鯊魚見血會發瘋,黑背鯊尤其性子兇狠,這些死鯊都逃不掉何況人?”

邰世濤退後一步,手中死鯊落在甲板上,重重一聲。

這一聲似撞擊在他心上,沉悶迴旋,他險些嘔出血來。

他在海邊呆了也有一段日子,如何不知鯊魚成羣行進,見血發瘋,不死不休?何況這還是產卵的鯊羣,兇猛程度更加無法想象。

姐姐遇上了鯊羣,如果不出手還好,一旦出手見血……

他的心慢慢沉下去,直入這深海海底,天地沉悶,四面黑暗,身周是永無止境的深淵,冰冷窒息,無法救贖……

“砰。”一個漁民趁機橫揮大槳,將這忽然失魂落魄的“海盜”拍下了船。

“噗通”一聲,邰世濤竟然不知道在半空控制身形,重重跌到海里。

容榕發出一聲驚叫,急忙遞槳去救,等她連拖帶拽將邰世濤給拽上船,那條魚船已經避瘟神一樣跑遠了。

“你……你怎麼回事!”容榕也顧不得追究那漁船,緊緊抓住臉色煞白的邰世濤,“你瘋了?”

邰世濤眼神發直,瞪了她半晌,忽然雙臂一張,狠狠抱住了她。

容榕驚得魂都飛了。

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動彈,想要推開他不捨得,想要詢問他又不敢,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似在突突跳,隨即發現突突跳着的是自己的心。

她抖着手,綿軟無力地要推他,手剛伸出就停住——她感覺到肩部衣服溼了。

他在哭?

他竟然在哭?

相識不過幾日,她已經摸出幾分他的性子,沉默厚道的少年,骨子裡堅韌如鐵。

然而此刻他微微顫抖在她懷中,雖咬牙一聲不出,她卻能感覺到他此刻的慟,似黑雲瞬間便壓了心城,不見天日。

容榕欲待推開他的手,改爲輕輕落在了他的腰上。

她將他摟緊。

沒有綺念,無關相思,只想安慰這一刻絕望的少年。

她隱隱感覺,他牽念的是一名女子,那麼就讓她此刻同樣溫軟的懷抱,送他一份寬慰和皈依。

邰世濤渾身僵硬,毫無所覺,絕望和苦痛將他淹沒,他在海底深淵掙扎,四面毫無微光。

忽然在一懷冰冷裡,感覺到一絲溫暖,一雙小小的手,略帶試探地落在他腰間,有點笨拙地輕輕撫着她的背。

他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的撫摸中一瀉千里。

“……她……她是我姐姐……”他終於開了口。

容榕情不自禁長長吁了一口氣,這一刻她甚至是歡喜的,隨即她便慚愧地紅了臉,覺得這一刻的歡喜真過分。

“……我原本是庶子,認到夫人名下成爲嫡子,多年來飽受欺壓,直到遇見姐姐,才逃了兄弟暗算,她和我相遇短暫,卻救過我兩次……”邰世濤斷斷續續說起他和太史闌的過往。

容榕漸漸也明白,這個姐姐是義姐,卻也沒有多想,邰世濤提起這個姐姐的語氣,確有孺慕之情。

她心中升起更多對邰世濤的憐惜,扶着他的肩,道:“你這麼傷心,姐姐一定也會難過的,我想她一定願意看見你好好的……”

“那邊什麼人!”忽然一聲大喝打斷了她的安慰,容榕一擡頭,才發現四周很暗,再一擡頭,原來不知何時,一條樓船已經逼近。

她心中一跳。她雖然剛來到靜海,卻也知道靜海是個複雜的地方,勢力林立,海盜猖獗,可以說處處皆敵。連嫂子就任總督都花了好大心力。此刻看見這華麗樓船不禁擔心——能用這樣的船,定然是靜海的大勢力,靜海的大勢力不是海盜就是折威天紀數軍,都算是敵人,現在這出現的是哪家?

懷中邰世濤身子也一僵,他也察覺了不對勁,暗恨自己剛纔傷痛太過失了警惕。正要擡起頭來,忽然容榕手上用力,將他又按了下去。

隨即她擡頭,對大船撇撇嘴,道:“奴家自和丈夫出來打漁,幾位老爺有何見教?”

上頭船高,有人探出頭來,離得遠看不清面貌。容榕將臉藏在陰影裡,身子向後仰着。

上面的人望了望,大笑道:“你們快來瞧,這對夫妻好有野趣!大海孤舟,你來我往,竟然也耍上了鴛鴦槍!”

呼啦一下上頭冒出很多人頭,都一臉賤笑盯着下方。

“哈,瞧這小娘子嬌嬌俏俏,竟然也是個小浪貨兒。”

“好一處野趣尋梅!小子豔福不淺!”

“這海上小船蕩啊蕩,想來滋味不錯,咱們下次要不要也找人來試試?”

容榕瞪着大眼睛,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那些人眼光淫穢,語氣猥瑣還是聽得出的,低頭一瞧自己和邰世濤的姿勢,原本是互相抱着,此刻她身子後仰,又將他死死按在腿上,這姿勢……

她的臉唰地紅了。

邰世濤聽着這些話,心中一顫,想着這少女名節可不要給自己毀了,便要擡頭起身,容榕卻用肘彎死死壓住他,低聲道:“沒事!別人說什麼傷不了人!你等我問清楚再擡頭!”

她怕這船是天紀軍所有,那麼此刻邰世濤遇上就是死路一條。

容榕努力擡頭眯眼,想要看清楚船上旗幟,但她此刻所處位置是個死角,看不見這船標誌,正想着該怎樣詢問對方來歷,忽然聽見頭頂一個蒼老沙啞的嗓子道:“都聚在這裡做什麼?”

船上嬉笑頓止,一羣人畢恭畢敬地喊:“鯊爺!”

邰世濤身子一顫。

海鯊!

他跟隨紀連城見過海鯊兩次,聽得出他的聲音!

容榕也感覺到他的異常,低頭看他,正遇上少年滿是血絲卻分外堅定的眼神。

“助我上船,我要殺了他!”

容榕心中一跳,看進少年急切苦痛的眼神,毅然咬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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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準備回靜海。”海六從沙灘上一溜小跑跑進屋子,“魚姑奶奶讓人去庫裡拿武器呢!”

在牀上練功的太史闌睜開眼,點點頭,“好,你可以改名叫海五了。”

海五很興奮地笑了笑。

太史闌脣角也扯了扯,覺得容楚的鬼主意就是有意思,一個名字也能玩出催人奮進的花樣。

不得不說海五打聽消息很有一手,這幾日她不方便出面去問的事情,都由海五代勞了。

太史闌舒展了一下筋骨,心想終於出發了。她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卻也奈何不得。

海姑***船停在海邊,人也住在船上,因此將周圍海域看守得死緊,她就算想偷條船離開也做不到。

原本前兩天就該走的,因爲還有島主沒到,又要召集人手,便耽擱了。聽海五打聽來的消息,海姑奶奶這次幾乎傾巢出動,除了留下每個島的必備保衛力量之外,其餘精選彪悍海匪,一起前往靜海,勢必要給她家老爹撐腰,血洗靜海和總督府,來個一勞永逸一次了結。

也正因爲她孤注一擲,遭到了其餘島主的反對,爲了整合力量說服屬下,又耽擱了幾天。

最後海姑奶奶打開水市島這個秘密倉庫,給島主們瞧她備的這一庫南洋火槍,才讓衆人基本安心。

到此時太史闌才知道,海姑奶奶除了黃灣島大本營之外,在外擁有武器最多的就是水市島。因爲這個島有金礦也有香料,位置適中,靠近航線,前往靜海城也是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因此便將近年來陸續購置的火槍都存放在這裡。

太史闌下了牀,思考着明日上船之後的具體計劃。

門忽然被推開,司空昱快步進來,臉色有點不太好看,海五立即機靈地溜了出去。

太史闌若無其事地瞧着,最近司空昱都這個臉色,因爲他得應付水姑姑的癡纏。

太史闌的計劃,要在行船前煽動本地族民,她和司空昱是外人,說話難以取信當地人,唯一指望的也就是水姑姑,這姑娘在當地很有威望。

搞定水姑姑,自然需要司空昱出馬,太史闌和司空昱說起這個,原以爲他要拒絕的,結果他二話不說就去了。只是每次回來都沒好臉色。

太史闌知道他這個彆扭性子,就當沒看見,反正過一陣子他就自己好了。

她眼角在司空昱衣領上掠過——嗯?脖子上好像有一塊紅印子?

漁家女真是奔放啊……

“怎麼說?”她問司空昱。

司空昱低頭悶了半晌,才淡淡答:“海姑奶奶果然要徵一批本地族民助陣。說是水市這邊族民身強力壯,天生力士,這些年也足夠乖順,可以一用。”

“那麼你讓水姑姑和他們說了沒有?”

“說了,今晚帶他們去拿。”

太史闌不語,負手看着倉庫方向,海姑奶奶將要帶一批本地族民前往助陣,當然,火槍這些要緊武器是不會發給這些漁民的。可海姑***火槍,早已被太史闌掉包了。

太史闌現在的打算是,今晚讓水姑姑帶人去那倉庫,將埋在地下的火槍取出,藏進漁民的的船槳裡帶着,關鍵時候出來掃射。之前這幾天,她讓司空昱煽動水姑姑,再讓水姑姑煽動漁民,把漁民的情緒已經調動起來,又許諾事成之後將大船金銀分贈,青年漁民們知道此去就是炮灰的命,僥倖回來也是繼續暗無天日生涯,倒不如搏一搏。所以一切都還順利。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

但這一步也是最艱難的,是把成敗都繫於這批漁民身上,水姑姑和漁民只要有一個人忽然反水嚷出來,或者不小心露餡,到時候大海茫茫,她和司空昱雙拳難敵四手,定然死路一條。

太史闌自穿越起,便一直將自身命運掌握在手,如今卻不得不交付於他人,心裡自然一千一萬個不踏實。

她還擔心海姑奶奶會在上船前查看火槍盒子,不過據海五打聽的消息,說海姑奶奶這批火槍是秘密武器,內心裡也怕諸位島主覬覦,所以會秘密運上船,不到使用的時候不會開啓。

那麼現在擔心的就是這批漁民的可靠。太史闌在那沉吟,她原本可以不依靠這些人,自己隱藏在海姑奶奶身側,到時候抵達靜海,擒賊擒王,也一樣可以脫身迴歸。但那樣的威懾力便受到了限制。

她要回去,還要大張旗鼓兇悍驚人的回去,如此才能再次震懾靜海,打掉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的氣焰,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此刻她的護衛們一定已經受到了全靜海的追殺,她如果不能悍然出現,又怎麼能第一時間解決蘇亞她們承受的壓力?

想來想去,只能冒險。

司空昱倒沒什麼擔心的樣子,坐了一會,命海五打水來,將脖子和臉來來回回洗了七八遍,洗得太史闌擔心他會不會洗掉一層皮。

司空昱一邊洗一邊瞧着太史闌,等她來問,太史闌偏偏走來走去做沉思狀,眼角也不往這邊掃一眼,司空昱氣悶,將毛巾往盆子裡一摔,用力開門出去了。

海五縮着頭將盆子端出去,太史闌回身,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不是不關心司空昱,只是這事兒關心也沒用,終究是委屈了他,還得一路繼續委屈下去。

她心中也有些煩悶,便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司空昱幹啥去了。果然走不多遠,便在海灘旁的林子裡瞧見他。

太史闌想過去,卻停住了腳,因爲她發現司空昱似乎在挖什麼東西。

她看見司空昱從沙灘裡挖出幾隻海膽樣的東西,生火烤乾,碾成粉末,然後拉開衣襟。

他外袍裡面穿的是那身特別結實的水靠,太史闌看見他用一把小刀割開了水靠的領口,從裡頭抽出一張薄薄的指頭大的黑色物質,用水泡開,和那海膽粉末混在一起,又用火再次烤乾。

最後他收集了一個小瓶的黑灰色粉末,隨即揣着那瓶子,走向漁村。

這時候正是晚飯時分,太史闌跟着他,看他東家站一站,西家聊一聊。

司空昱因爲救了水姑姑,在漁村很受歡迎,每到一家,都有質樸的漁民熱情招呼他吃飯,他也一改平日高冷氣質,隨和地將人家飯菜都嚐嚐。

不過平時他也沒這麼隨和,更不會去嘗漁民那些粗糲的飯食,太史闌雖然沒有瞧見他的具體動作,想來瓶子裡的玩意兒應該都已經撒了下去。

不過司空昱繞了一圈,卻最終繞過了水姑姑的家,太史闌瞧他快要回來,自己搶先回到屋子裡。

她站在屋子裡默默沉思,想着先前看見的一幕,司空昱給漁民下毒好形成控制,這一着她沒想到,難怪司空昱一副有恃無恐模樣。

她轉而又想到司空昱那件水靠的衣領,這種衣服雖然結實,利於下水,但平時穿着絕對不舒服,她那件早早就脫下來了,司空昱卻一直穿着,此刻才明白這衣領另有玄機。

這衣領藏毒,倒像武俠小說裡,殺手爲防任務失敗,用來自殺封口的手段。可司空昱堂堂世子,也需要這麼做?

身後有推門聲響,司空昱回來了,看見太史闌,下意識便理了理衣領。

太史闌原本想裝聾作啞,看見他這動作,心中一動,想着一直覺得司空昱有心事,這悶葫蘆不打破,就怕將來再來一次密室火焚事件,不如趁今日機會問個明白。

她忽然道:“你這水靠也穿了好多天吧?該脫下來換換了。”說完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拎便拎住了他領口,道:“咦,你這領口怎麼破了?還不脫下來找人縫縫?”

她向來不會做戲,這話說得生硬,司空昱一擡頭看見她眼神,臉色一變,急忙伸手想要拉開她的手,他心中不安,力道就控制不住,力氣過大,太史闌給他一推向後便倒,她惦記着自己的肚子,生怕跌出問題,急忙下意識撈司空昱的衣襟。

司空昱失手將她推倒,立即後悔,也趕忙傾身來撈她,正被太史闌一扯,他怕壓到太史闌,乾脆借勢旋個身,攬着她的腰向後連退三步,砰一聲坐到椅子上。

太史闌站定,心跳微微平復,一低頭看見司空昱坐着,摟着她的腰,而她緊緊壓在他兩腿之間,司空昱那張漂亮的小白臉,不知不覺已經紅了。

太史闌頓覺曖昧,急忙站直身子,忽聽門口“啪”地一聲碎響。

兩人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水姑姑站在門口,手端一個空托盤,臉色蒼白,地上有一隻碎了的碗,碗裡銀魚蛋羹翻了一地。

她直勾勾地盯着司空昱,再看看太史闌,眼神裡滿是傷心和挫敗。

太史闌一看這眼神就知道狗血誤會又來了。站直身還沒說話,司空昱已經毫不客氣地道:“你不知道進門要先敲門嗎?”

太史闌扶額——這話真像霸道的老爺呵斥失寵的小妾,而她就是那個煙視媚行的新寵。

水姑姑臉色漲紅,盯着地上的蛋羹,她先前聽說司空昱在村內散步,還吃了漁家飯,便想着可能是他吃不慣海匪的手藝,想要換換口味,有心在家做好了菜等他來吃,偏偏他左鄰也去右舍也去就是過她家門而不入,等急了便自己端了菜過來,誰知道便瞧見司空昱和太史闌“白日宣淫”一幕。

這漁家女雖然窮困,卻因爲地位高尚一直被呵護嬌養,向來受不得什麼委屈,剛纔見這一幕本就傷心,再被司空昱一呵斥,頓時抵受不住,將托盤一扔,哭着便往回跑。

司空昱滿臉不耐煩,端坐不理。太史闌本來更不想理會,但因爲計劃已經露了一些給她,怕她反水,只得親自上前將她拉住,道:“水姑娘,你誤會了。”

她不擅長解釋,乾巴巴也就這一句,皺着眉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麼措辭,水姑姑眼巴巴地等着,結果看她臉色難看,氣更不打一處來。

兩人手緊緊握着,水姑姑的手指觸及太史闌腕脈,忽然一怔。隨即她手指一反,抓住了太史闌的手腕,道:“你……你們……”

太史闌看她神情古怪,又見她緊緊抓着自己腕脈,食指中指指腹緊貼肌膚,心中直覺不安,立即甩掉她的手,淡淡道:“我們沒什麼,水姑姑不要誤會。另外,此事關係漁村父老生死存亡,也關係他的存亡,不可意氣用事。”

水姑姑擡眼看她,眼神更加古怪,隨即淡淡道:“我明白。”

她反掌抓着自己手腕,遙望漁村,輕輕道:“如果不是他,我已經死了。我也很贊同大家爲自己的命運搏一搏,不然等你們走了,下次還會發生同樣的事。我是漁村人供奉長大的,我不會害了他們。”

她語氣竟然很誠懇,太史闌聽着稍稍放心,但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眼看着水姑姑低頭快步離去,她不禁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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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十一,我還沒來得及搶貨,不說了,淘寶去了。大家別太放血啊,留點銀子看書哈。買多了就沒銀子,沒銀子就沒訂閱,沒訂閱就沒月票,沒月票就沒情趣……

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三十四章 帶刺的玫瑰不能採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七十六章 容主母第八章 我爲她證明第六十六章 人間溫暖第四十五章 醋意(二更)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四十七章 誰薦枕蓆?(二更)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五十三章 一對璧人?第四十八章 兒子?女兒?第六章 人間刺,刺人間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七十五章 鮮花示愛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三十九章 那一醉的風情第十二章 幺雞VS國公第三十五章 你一口來我一口(二更)第二十三章 懿旨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五章 女霸王用強第六十章 愛上他?第三十二章 胎動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二十章 救你媳婦去(二更)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六十八章 索愛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八章 回京第七十九章 容楚到來第九十章 回家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七十六章 空手套白狼的容楚第三十七章 因妒傷夫的河東太獅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九十六章 殺馬特追求者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戰!壯哉太史!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四十一章 誘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二章 跟我去養胎!第五十七章 美人走光第二章 跟我去養胎!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六十四章 你親我親大家親第十五章 不受歡迎的媳婦?第五十七章 美人走光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九十章 回家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六十八章 動情第五十章 亂流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五十七章 生產(二)第八章 回京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六十五章 我家“娘子”好漂漂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六十四章 你親我親大家親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三十章 醋意第二十二章 你是誰?第二十二章 你是誰?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V公告第十三章 純情初哥第十四章 她的眼淚第二十六章 承諾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三十四章 帶刺的玫瑰不能採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七十二章 心事如舟第六十七章 揩油法寶第五十二章 火爆大戲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八十一章第二十五章 絕不相負第三十九章 那一醉的風情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二十五章 絕不相負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