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就像流水一樣,不經意間就從指縫間滑落。
對於赤月全境來說,長寧廿一年的夏天似乎與過去沒什麼不同。年年修補依舊年年決堤的洛川今年也依舊如約而至,平州的旱情與戎州的苗災似乎也不因爲新帝登基而有所緩解。
唯獨帝京的住民們度過了一個精彩紛呈的夏天。
在天氣漸涼的時候,陸陸續續有西域商隊抵達時,無論是牆腳邊抽旱菸的老婦,還是車馬行裡揮汗如雨的轎婦車婦,都能眉飛色舞地講述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楚王和誠郡王差點兒打起來啦!
雖然起因在衆口相傳時演化成無數個稀奇古怪的說法來,有說打小欺負所以銜恨的,有說搶了男人的,還有說謀奪家產的,可唯獨一件卻是一樣的。
楚王一狀告到了御前,說誠郡王孝期行淫,還把懷有身孕的侍寵給活活打死了!
這還真是曠古奇聞。
泥腳婆子也知道,家裡有白事就得收斂一點。誰也沒禁你晚上偷偷抱男人,可弄出孩子來也忒蠢了吧?
既弄出來了就該養下來,把人弄死又算怎麼回事?郡王了不起麼,就能隨便殺人了嗎?就算賣身成了奴僕,那也是人生母父養的,好賴一個大活人呢,就這麼弄死了。
而那個楚王也是奇怪。
誠郡王是她親妹妹,不是她仇人吧?誰家沒點糟心事,就算妹妹再怎麼不對,不遮掩也就算了,也沒像她這樣朝外捅的不是?就怕事兒不小麼?
各衙門有司的大小官吏們,雖到底矜持幾分,不與小民一般嘰嘰喳喳,到底心裡也分黑白對錯。一時間,就連誠郡王父君的母家劉氏對李鵠也冷淡下來,也只有她夫君母家盧氏每日還頂着同僚異樣的目光進出衙門。
今上李賢十分罕見地大發雷霆,在大朝上當着羣臣的面斥責楚王不友、誠郡王不孝。雖然怒氣過後還是得想着法子遮掩抹平,倒意外地收穫了許多老臣的善意,加上楚王與誠郡王兩系萎靡不振,一時間朝中居然有了幾分政令通暢的樣子。
而成爲皇女還不足一年的五皇女李鳳寧,從頭到尾卻都表現得可圈可點。除了遊走於皇宮與兩王府邸間兩位姐姐勸說調解之外,居然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軍器監幹活。雖然改良箭支,造出新弩實在算不得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事,可滿朝上下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爲什麼今上特別喜歡爲李鳳寧做臉。
相比起她那兩個鬧騰得忒不像樣的姐姐,老實孩子實在是招人喜歡。
也所以當今上說要爲五皇女封爵的時候,爭論的重點不是該不該授爵,而是在到底用哪個字上。有提議“悌”的,有說“恭”的,還有說“雍”的。到最後還是尚書都省的廉僕射一錘定音,用了“仁”字。
有曰“上下相親謂之仁”,又曰“溫良者,仁之本也”。
所謂擊殺寇匪是心懷天下仁愛百姓;所謂爲姐妹緩頰則是親和友愛溫厚恭仁,因此封李鳳寧一個“仁郡王”倒也算是合適。
雖然封了爵其實也沒多大變化,除了皇女府的匾額換成了“仁郡王府”之外,其實食封、祿田,乃至於府邸都早早發到她手上。雖然皇帝又從內庫頒了一堆十分豐厚的賞賜下去,可那說到底是皇帝的私房,也輪不到誰來說三道四。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