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以爲,皇上震怒,是因爲染妃誤食了忌諱的食物,動了胎氣的原因。只有虞妃才知道,皇上真正震怒的原因,恐怕是因爲墨將軍的毫不留情,和顏夫人差點小產的原因。
幾位御醫一起檢查後發現,含有桃花粉的不止栗子糕,竟然還有殿中的香爐,香片中暗含桃花粉,味道極淡,若非陳御醫的徒弟嗅覺靈敏,恐怕也不會有人察覺。這也解釋了,爲何染妃並未食用栗子糕,卻也腹痛難忍的原因。
而這兩樣,偏偏同時指向了珺瑤公主,讓這位西淳公主百口莫辯。
虞妃心中明白,這位珺瑤公主身負和親的重任,皇上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她定罪,可是如今證據確鑿,雖然她矢口否認,但是栗子糕和香薰都來自於她,卻是事實。
這樣一來,虞妃十分爲難,望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上官澤,“皇上,珺瑤公主初來靖國,同染妃和顏夫人素來無怨,也不像歹毒之人,臣妾想。。。”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朕答應了北晟會給他一個交代。”上官澤仔細地觀察珺瑤公主,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公主僞善的面具,但是他卻不覺得這件事真的是出自她手,他出身宮廷,太清楚這些栽贓嫁禍,證據太過清晰,纔會顯得過猶不及。
更何況,如虞妃所說,珺瑤公主第一次來靖國,並未與人結仇,沒有動機。就算她要嫁給墨北晟,她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暗害清顏,再說沒有人知道清顏懷孕,而桃花粉,衝的卻是孕婦。
如此說來,這位公主,倒也確實不像下毒的人。
“珺瑤公主,這件事事關重大,本宮必須嚴肅處理,否則後宮永無寧日。”虞妃看着珺瑤公主,似有不忍,“還請公主仔細回憶,這兩樣東西還經過誰的手麼?”
珺瑤握緊了拳頭,她已經明白自己是被陷害了,可是她卻無法爲自己辯駁,栗子糕和香薰都是她送來的,如今要問她經過誰的手,她哪裡記得清楚,尤其是栗子糕,本就是顏夫人送來的,可是如今她難道要說是顏夫人故意自己害自己麼?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吧。
“若是虞妃娘娘收到別人送來的糕點,娘娘能回憶得出誰碰過這些糕點麼?更何況,這些糕點還是從宮外帶進來的,說不定其中早就參了桃花粉。”珺瑤病急亂投醫,胡亂說了一通。
“那麼公主的意思,是顏兒自己害了自己了?她將參了桃花粉的栗子糕送進宮來給公主,是要暗害公主?”伊幻雪冷笑,“公主還真會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見伊幻雪這樣說,她身邊幾個婦人也附和了幾句,珺瑤面色難看,說不出話來。
“珺瑤公主,這件事非同小可,染妃娘娘雖然已無大礙,但是到底也被累及,更何況還有顏夫人,差點小產。若是公主想起些什麼,還請公主告訴本宮。”虞妃的話並不嚴厲,但是卻明確地告訴了她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若是她還一如既往地不知輕重,那麼她必定不會再顧全她。
虞妃望着略有失措的珺瑤公主,心底暗暗冷笑,本以爲這個公主有兩把刷子,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到了這個時候竟然只是死咬着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果真是她高看她了。
“皇上,娘娘,奴婢有事稟告。”珺瑤公主身邊的侍女突然上前一步,跪了下來。
“你說。”虞妃挑眉,讓她說話。
“昨日,奴婢看到一個宮女鬼鬼祟祟地在公主的屋外窺視,不過當時公主要去御花園賞花,奴婢便也沒有在意,如今再想起來,這個宮女倒有幾分古怪。”珺瑤的侍女偏頭看了一眼公主,復又收回眼神,繼續說道,“奴婢並不認識那個宮女,不過奴婢可以肯定這個宮女一定不是我們屋裡的。”
珺瑤皺了皺眉,看向她的侍女,這個侍女是她從西淳皇宮裡帶出來的,聽說從小就呆在皇宮,對一切禮儀都十分熟悉,所以她的皇兄纔會讓她隨伺在側,想着可以時刻提醒她禮儀風範。可是平時看她悶聲不響的,十分乖巧靦腆,連同陌生人說話都會臉紅,如今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說話卻如此有條不紊,讓她十分疑惑不解。
“那你記得她長什麼樣子麼?”虞妃又問。
“只記得,她穿了一件湖藍色的宮裝,似乎不是尋常宮女,裙襬上有幾隻漂亮的蝴蝶,那天天色有些暗,奴婢看不太清楚那人的容貌,不過她的裙襬倒是熒熒泛光,金絲銀線透着一些啞光,十分好看。”那侍女仔細地回憶道。
原本以爲這麼一個小小的線索,會如同大海撈針,卻沒想到虞妃竟是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蝶妃。”
前幾日,陸家送了一批南疆的絲綢進宮給蝶妃,蝶妃素來高調奢華,連她身邊的貼身宮女都打扮地比普通的貴人常在要華貴幾分,而那批南疆的絲綢,珍貴之處便是在金絲銀線上泛着熒光,在夜裡會有些微光。
“僅憑這麼隻字片語,虞妃就打算把這件事算到本宮的頭上麼?”蝶妃坐在一旁,似笑非笑,並未將虞妃的指控看在眼裡。
“那麼蝶妃你敢不敢讓你的幾個侍女來讓她認一認?”虞妃眯着眼睛,笑容淡淡的,透着幾分咄咄逼人。
“有何不敢。”蝶妃冷冷一笑,吩咐身側的侍女,“去把靈兒他們都喚來。”
這兩年,她和虞妃在宮裡勢力均衡,鬥了很多次,論手段耍陰謀,兩人不分伯仲,從沒有真正累及對方的,牽涉到的通常都是些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對他們而言不痛不癢。也因爲這些,兩人對於自己宮裡人的挑選十分挑剔苛刻,她們要的是絕對忠誠,不能讓人輕易收買,所以蝶妃纔會如此鎮定,因爲她不相信她的人會自作主張,更不會出賣她。
只是,她沒有想到,虞妃的手段竟然如此狠毒,打得她一個措手不及。
前去帶人的侍衛回來回話,“啓稟皇上娘娘,蝶妃娘娘寢宮有一個侍女畏罪自殺,屬下在她的房中找到了桃花粉,還有這張京城醫館開具的藥方,另外還搜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珠寶首飾。”
桃花粉作爲藥材,可以作爲清腸或是瀉藥的成分,只要含量不多,這並非算是毒藥,尋常醫館都會開具藥方,用意告訴病患使用的方式和劑量。
“蝶妃,沒想到你如此惡毒,竟然下毒害皇嗣。”虞妃猛地站了起來,指着蝶妃怒道。
事到如今,蝶妃也恍然大悟,原來從一開始,對方針對的就不單單隻有染妃
,還有她,而她卻絲毫不曉,走入了別人設好的圈套裡,她握緊了拳頭,腦海中思緒萬千,竟是想不出任何脫身的方法。
“就算是本宮的宮女做的,你也不能指控是本宮做的。”蝶妃還在作垂死掙扎,“更何況祥雅前幾日犯錯,被本宮打發去做粗活,早就不是本宮身邊的人了。”
皇上始終沉默不語地注視着蝶妃,視線在她和虞妃身上來回掃視,最後落在了侍衛手中的銀盤上,那上面擺放着不少珠寶,帶着濃郁的異國風情,乍一看便知道這是西淳的首飾。
“蝶妃真是好手段,竟然勾結了珺瑤公主一起暗害染妃。”虞妃說完,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珺瑤,“還請公主解釋一下,爲何蝶妃的宮女房中會有西淳的首飾。”
珺瑤瞪大了眼睛,轉頭看向剛纔說話的侍女,那人也正震驚地往着她,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狽,原本以爲可以擺脫嫌疑,卻沒想到反而讓嫌疑更重了。
虞妃轉頭看着皇上,“皇上以爲,這件事該如何處理纔好?”
事關珺瑤公主,牽扯到兩國邦交,而蝶妃娘娘,雖說只是後宮之事,虞妃手掌鳳印完全可以自己處理,但是皇上坐在身邊,她自然是要問一問皇上的意思的。
“如今子虞纔是後宮的掌權者,蝶妃是後宮之人,自然該由子虞來處理了。至於珺瑤公主麼,既然也牽涉其中,就一起協助調查吧。”上官澤只是淡笑,落在蝶妃身上的視線不帶半分感情,反而透着陰冷。
“來人啊,將蝶妃帶去暴室關押,此事牽連甚廣,本宮要好好盤問。”虞妃的語氣依然是素有的溫和,隨後又望向公主,“珺瑤公主,恐怕要委屈公主在本宮的宮裡呆上幾日,直到本宮查明真相了。”
珺瑤不願意留在這裡,但是如今看起來她似乎沒有選擇權,因爲她是西淳公主的身份才讓她得到了禮遇,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這個時候逞強倔強是沒有意義的,她便溫順地點點頭,“珺瑤相信,娘娘會還珺瑤清白的。”
“素染就暫時留在你這裡休息,朕明日再來看她,朕還有公務沒有處理。”說完,皇上深深看了一眼被嬤嬤強行帶走的蝶妃,脣邊竟然泛起了譏笑。
“恭送皇上。”虞妃沒想到皇上會突然離開,不過至少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揮手,蝶妃便被人帶走了,珺瑤公主則面色不善地跟着侍女離開前殿。
只有伊幻雪,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總覺得這件事太過巧合,也太過順利,順利地就像早有人安排好的劇本一般。
並沒有人注意到,皇帝離開時候的表情,竟帶着一絲興奮,待他回到御書房,他身後那道黑影才現身。
“查到什麼了?”上官澤輕叩手指,神情輕鬆,一點都沒有剛纔在殿中的怒氣衝衝。
“這件事,恐怕是虞妃娘娘的手筆,想要嫁禍給蝶妃娘娘,也想暗害染妃娘娘腹中的子嗣。”黑影沉聲說道,“虞妃娘應該沒有想過會連累顏夫人。”
上官澤良久沒有開口,一開口卻說了一句讓那道黑影疑惑的話,他說的是,
“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