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天,古雨濛都沒有睡着,不是因爲隔壁躺着一個死人,而是因爲薛美人說的話。
“你有負罪感嗎?”
有,她滿心都是負罪感,但是卻不知道如何承認,該向誰承認。
疲憊不堪的古雨濛在好幾天之後才睡了一個完整的覺,剛一睜開眼睛便聽到了幽蘭欣喜的狂叫。
“七爺爺!”
古雨濛一愣,難道是七爺爺活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一個人居然死了又活了。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古雨濛前世那個科技發達的年代裡也不可能讓一個人起死回生。
震驚無比的古雨濛立即來到隔壁房間裡查看,果然,她看見君逍遙正躺在牀上,眼睛睜開了,只是說不出話來。
幽蘭眼含熱淚,欣喜地坐在旁邊拉着君逍遙的手,一口一個七爺爺,彷彿她把自己當成是真正的君幽蘭了。
看了一眼,古雨濛便默默地退了出來,獨自來到後院,找了一處幽靜且有陽光的地方,靜靜的想則會心事。
君逍遙活了,那麼,元昊的病是不是也有救了?現在她有了藥方,卻沒有藥引子。那麼,去那裡找籃環海蛇的膽?
西涼這個地方距離沿海的路程,騎快馬來回也要六個月,六個月不停的奔波,要穿過一望無際的丘陵,再穿過北齊,再穿過東山六國,這纔到了沿海,即便是到了沿海,是否能找到籃環海蛇膽,也是不一定的……
一切都是未知數。
古雨濛忍不住地落淚。她不想流淚的,但是眼淚卻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大顆一大顆地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了,是不是在心裡已經放棄去治療元昊。
不,她不會放棄的。她站起來,看着東方的天空,彷彿下定了某一個決心。
忽然的,一個人在她的身後喊她的名字:“雨濛。”
古雨濛轉身,卻見是幽蘭。
古雨濛和幽蘭自那天吵架之後就很少說話,可以說除了見面時後彼此看一眼之後的眼神,就沒有什麼交流,這都是因爲君逍遙和元昊。
現在君逍遙活了過來,幽蘭便主動地來找古雨濛了。
“七爺爺活了。”幽蘭淡淡地說,“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吵架。”
“沒什麼。”古雨濛也是淡淡的說,“我們姐妹,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幽蘭沒有笑容,但卻是鬆了一口氣:“他想見你。”
……
君逍遙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氣色也好了很多,但是他渾身上下沒有力氣,就連飲食都需要幽蘭親自來喂。幽蘭說,這段時間他需要最大程度的修養,雖然他現在沒有力氣,但是他恢復得非常快,不出三天,就能夠全部恢復過來。
“公主。”君逍遙見古雨濛來了,開口說道,“請恕草民不能向公主行大禮了。”
古雨濛揮揮手:“我也不是什麼公主,老先生找我來,是有什麼話要囑咐嗎?”
君逍遙費力地笑了笑:“囑咐不敢,只是,草民對於百花散的毒,倒是有辦法的。”
古雨濛恍然大悟,這纔想起來冷箭是君逍遙讓人放的,那這百花散的毒,他自然也瞭解了,那他一定是有解藥的!
古雨濛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那,那老先生有什麼辦法,有解藥對嗎?”
古雨濛滿懷欣喜,但,君逍遙卻是搖了搖頭。
“怎麼?”古雨濛不敢相信,難道君逍遙的身上沒有帶着解藥,或者說沒有帶着解藥的方子?那他說對百花散的毒有辦法,是有什麼辦法?
看着古雨濛從滿懷期待到大失所望,君逍遙的內心也是十分難過。聽幽蘭說,他的命是公主救回來的,之前又被四鷹點醒,現在的他只是想着能爲古雨濛做些什麼。
“沒有錯,箭是草民命虎賁軍殺手放的,但那百花散的毒,卻不是草民親手熬製,而是虎賁軍按配方隨機熬製,這種百花散的毒沒有解藥,不過我聽幽蘭說有一種海蛇的膽能夠有效治療,所以,草民想盡一份力,爲公主去尋找這種百花散的毒。”
正說着,元昊也進來了,見君逍遙已經活了過來,卻是沒有驚訝,而是坐在一旁淡淡地說:“賤命一條,不值得老將軍爲我奔波。”
古雨濛很奇怪元昊看見君逍遙怎麼有一股相見恨晚的感覺,這時,君逍遙似乎看穿了古雨濛的心思,說道:“我對統兵之人,自然有天生的好感,即便是敵將也是無所謂的,對於將才之人,我君逍遙自然憐惜,可惜了現在不是大涼天下,若不然,定有元昊將軍一番施展的天地。”
元昊微微拱手:“言中了,多謝老將軍。”
古雨濛心想這兩人居然在這裡客氣了起來,當即說道:“那,那現在怎麼辦?”
君逍遙說道:“待草民體力恢復,備上幾匹快馬,沿途再到驛站換馬,便去海中捉蛇!”
幽蘭卻是擔憂地說道:“一路幾千裡,即便是馬不停蹄,也需要六個月,能……能來得及嗎?”
君逍遙忽然哈哈大笑:“丫頭,放心吧,百花散的毒旨在削弱,不在取命。自古行軍打仗,切不可動用任何歹毒的手段,要麼明刀明搶,要麼奇兵突襲,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動用歹毒手段,於小人何異?我雖老了,但這種規矩卻是沒忘。”
古雨濛在軍中也有段時間了,卻是不懂在軍中居然還有如此規矩,她看向元昊,只聽元昊認定地點頭道:“老將軍說的是,不管是大周,還是北齊,疑惑是當年的大涼,兩軍對陣,拉開陣勢明刀明搶,比的是將才和軍卒的配合,而不是靠卑劣的手段取勝,靠卑劣手段即便是取勝了,也不作數的,或被天下人羣起而攻之。”
古雨濛心想這個規矩倒是好。
君逍遙贊同地說道:“正是如此!虎賁軍是大周皇帝古晟霸的親軍,選的都是綠林好漢和軍中能力卓越之人,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即便是放冷箭,那也不得動用劇毒這等卑劣手段。當日我命虎賁軍攻你們,也是自院牆外強攻,若是爲了取勝,我一把火燒了你們的院子,豈不是更好?”
古雨濛一怔,心想當初若真是用火燒的話,古雨濛還真沒有辦法。
君逍遙繼續說道:“所以,百花散的毒,並不是爲了取命,而是爲了削弱敵人體裡,逐漸消耗,一直到敵人體力耗盡動彈不得,之要需要大量的時間來研製解藥纔可解。如果是兩軍對陣的話,敵軍會配置大量的軍醫和軍卒來爲中毒的軍卒療傷,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消耗敵軍實力。”
古雨濛想起來現代戰爭中,兩軍對陣專打敵軍軍醫,或者只是把敵軍打傷而不打死,然後“圍屍打援”,似乎和君逍遙說所的有點相同,只不過是方式不同而已。
“那麼說,元昊體內的毒,不能致死,但卻一直在消耗着元昊的體力,一直到他站立不動臥牀不起?”
君逍遙說道:“是這樣,但要比這個嚴重一些……到時候會和草民現在一樣,動彈不得……但,只要配置對了解藥,就無大礙……待草民體力恢復之後,便動身去尋找藥引子!你們在家,也可試着配藥!”
古雨濛想一想,也只能這樣了。
雖然元昊中了毒,但是今天聽到了好消息,所以她的心情還是不錯的。雖然隔壁的喪事還沒有結束,但一點都不影響古雨濛在晚上的時候舉辦了一次慶祝活動。
雖然簡單,可也算不錯的了。
三天之後,君逍遙的身體果然全部恢復,臨走的時候,他單獨見了古雨濛。
“四鷹當日對我說的話,醍醐灌頂。草民此生爲了已經不復存在的大涼,付出了太多太多,現如今君家後人只有君幽蘭了,希望公主好生照應……君逍遙在此,爲公主跪下了!”
古雨濛連忙扶起君逍遙:“老將軍不必行此大禮,幽蘭與我本同姐妹,不用將軍可以叮囑,雨濛自然也會和幽蘭情同姐妹的。”
“那便好,那便好啊!”君逍遙釋懷,隨後說道,“草民心想,公主也一定想知道四鷹的去處吧?”
“老將軍知道嗎?”
君逍遙點點頭:“他們四人,當年也只是普通習武者而已,但是四人在一起有了追求有了目標,加上勤奮,漸漸的比尋常習武之人勝出許多,後來加上特殊的環境,更是讓他們的武藝已快登峰造極,然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四人後半生幾乎都在大周皇宮裡度過,所以武藝有所荒廢,那天我們分別之後,他們去了他們起兵時的老家,要尋找下一個巔峰……但他們會回來看你們的,放心吧。”
古雨濛認真地聽完,連忙問道:“那,四鷹有沒有帶什麼話回來?”
君逍遙說道:“當然有。四鷹之中的老四囑咐草民帶一句話給公主。”
“什麼話?”
“天下之大,強中自有強中手,公主切不可任意妄爲,定要多想想家人朋友,要有目標,無論是爲情抑或是爲愛,切不可再渾渾噩噩。”
古雨濛恍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