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死別

冷槐山父子問斬的詔令一下,凌曜趁夜便去了一趟阮府。阮峰和阮從皓父子二人在書房沉默的相對而坐,家僕來報凌曜來了。等凌曜進了書房,瞧見他們倆人的神情,便知道阮從皓已經把事情告知他爹了。

“阮叔,冷大東家和兩個公子,是真的救不了了。”凌曜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想,明天去找白荻尋個人情,見他們一面。”

“嗯,我知道。他這闔府上下盡數蒙難,他們父子三人,怎麼可能活下來。”阮峰聲音哽咽,“只是,我們少年相識,這三十多年來私交甚好,突然人就要沒了,心裡實在是難以接受。”

“爹,我和躍霄一起去,現在太醫院裡風聲緊,您就在家待着吧。”

“不行!我要去。”阮峰沉思了片刻,看着他倆說道。

“那好,我先去找白荻探探口風。”凌曜道。

第二日,凌曜便讓人送了個帖子到錦衣衛署給白荻。帖子上說爲了恭喜白荻榮升,凌曜特地在杏花樓設宴爲他慶賀。白荻這幾天可謂是風頭正勁,等着巴結他的人都排了長隊了,可凌曜的帖子一送到,他便立刻着人來回,晚上一定準時到。凌曜在他眼裡的重量那自然是非同小可,見對方拋了個繡球過來,自然是立刻接住。

晚間白荻到了杏花樓,見雅間裡就凌曜和阮從皓兩人,這反而合了白荻的意,終於有一頓安靜的飯局了。侍衛們都在外間候着,屋裡就他們仨。三人稱兄道弟的續着舊,凌曜撿着京都裡熱鬧的話題聊着,三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避開朝堂上的話題。

酒過三巡,阮從皓往白荻杯裡斟滿了酒,舉起自己的酒杯說道,“白大人,有個事兒,我想請您幫個忙。”

酒喝熱了,白荻跟他倆同朝爲官本就相識,這下更熟絡了,便連忙端起酒杯道,“兄弟客氣了,你說,啥事兒。”

阮從皓舉杯跟白荻碰了一下,“先乾爲敬!”他一仰脖喝乾了杯裡的酒,放下酒杯才說道,“白大人肯定也早有耳聞,家父和冷槐山是同門師兄弟,當年冷槐山是跟我太爺爺學的醫。冷家遭此大變故,別的都還好說,可家父舍不下他們當年的兄弟情,想見冷東家最後一面。我這做兒子的,不忍駁了老父親的意,便只能來找白兄尋個人情了。”

白荻錦衣衛出身,又是個極其聰明狡詐的人,這一趟南郡的差使走下來,他自然知道阮從皓和凌曜之間的親疏遠近,而現下凌曜是太后眼裡的紅人,他自然願意賣這個人情給他們,於是,故意做了一番思慮之後便答應了,約定今晚子時,錦衣衛署牢房裡見一面。

三人出了酒樓便分頭行動,凌曜和阮從皓直接到了阮府,阮峰知道今晚能見冷槐山一面,立刻讓下人準備了酒菜備在食盒裡,近子時的時候,三人悄悄的來到了錦衣衛署。

白荻讓自己的侍衛將三人帶到了大牢裡,他正等在牢裡。見他們來了,見過禮之後便帶着人守在牢門口聽着裡面的動靜,凌曜他們三人便進到了牢裡。

牢裡原本燈光昏暗,白荻讓獄卒來多點了兩盞燭火,瞬間亮了許多。冷槐山父子三人押在同一間牢裡,三人相互靠着閉目歇息。獄卒過來開了牢門,聽見聲響,他們父子三人擡頭瞧了瞧。阮峰扯下斗篷的帽子,擡腳就進了牢裡,“槐山!”他邊叫着冷槐山的名字邊跌坐在冷槐山身邊。阮從皓和凌曜也跟了進去,凌曜聽着他們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牢門口的身影。

“松仁?”冷槐山扶住阮峰的胳膊,“這是什麼地方,你來幹什麼?”他緊緊的握住阮峰的手。

阮峰此刻卻說不出話來,他握着冷槐山的手淚流滿面。反倒是冷槐山淡定的拍了拍他,“松仁,生死有命,我也就是早走那麼一會兒而已,你不要太傷懷。”他隨即招手讓兩個兒子過來,“來,跟你們峰叔道個別。”冷柏川和冷柏江起身對着阮峰躬身作揖,“峰叔,保重。”阮峰哭得更兇了。

“伯父,”阮從皓把食盒打開,斟了酒遞到冷槐山和他兩個兒子手裡,再遞了杯給他爹,“侄兒敬您!”

“好!伯父謝謝你。”冷槐山父子擡手一飲而盡。

阮從皓起身走到牢門口,對凌曜擺了擺頭。凌曜會意,讓阮從皓盯着門口,他走到冷槐山跟前做了個長揖,叫了聲,“大伯。”

冷槐山剛纔就注意到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了,見他給自己行禮,便點了點頭,擡眼看了看阮峰,“這位是?”

“晚輩凌曜,”凌曜見阮峰哭得傷心,便自己介紹自己,“是從皓的兄弟。”他邊說着話邊單膝跪了下去靠近冷槐山,伸出手握住冷槐山的手,冷槐山先是一愣,之後察覺到隨着他的手遞過了一張紙條。他不動聲色的接過,悄悄的展開,只見紙條上寫着,“楓兒和三爺活着,勿念。”

冷槐山瞬時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着凌曜,凌曜笑着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往酒杯裡面斟滿了酒,再給冷槐山杯裡斟上酒,“晚輩敬大伯一杯!”說完便一飲而盡。

“多謝!”冷槐山對凌曜一抱拳,擡手喝完了杯裡的酒,之後看着凌曜低聲說了句,“拜託了。”凌曜伸手拿回紙條,壓低聲音回道,“放心。”

就這一會兒,獄卒走了過來低聲對凌曜說道,“大人,指揮使說了,得走了。”

凌曜點點頭,俯身和阮從皓一起扶起阮峰,三人對着冷槐山躬身拜別。

三日後,冷槐山父子被斬首。白荻做了個順水人情,讓獄卒把他們父子三的屍首收了,裝棺之後拉到了京都郊外的荒郊,交給了事先等在那裡的凌曜和阮從皓,兩人帶着侍衛,尋了個山陽之處安葬了冷槐山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