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玄慎自同湘綺交好,回宮後日夜在景苑宮,御書房的奏摺都搬來景苑宮批閱,羨煞多少嬪妃後宮佳麗。
傍晚,宮娥們伺候湘綺梳洗,捧來金盆令她浴面洗淨鉛華,露出一張臉兒瑩白光潤如美玉。
湘綺退下大衫,卸掉嚴妝,額頭起了幾個不大顯眼的梅子紅色的小疙瘩,她攬鏡仔細觀來,用粉團撲了去痘痘的薔薇屑子去遮蓋,那粉兒反顯得遜於肌膚的瑩白。
玄慎就在一旁靜靜地看他,手中執着那柄尺許長泥金紫竹骨扇,一動不動。
因吃了些酒,不勝酒力,玄慎酒意微醺,就眯縫了眼打量她問:“這是什麼粉,也不透澈,撲去面頰上反是畫蛇添足了。”
她只一笑,也不回頭,望着鏡中的人兒道:“不過是屑子,額頭上生了些痘子,摸來祛痘極好的。”
玄慎身子向後一仰,嘻哈一笑搖頭不屑道:“哪裡是這些花粉屑子能了事的。那火自心生,發於肌表,若是除根,還要調養五臟六腑。不如明日一早隨朕去園中打坐調息靜氣去吧。”
湘綺只是笑,餘光掃他一眼,三分從所未見的嬌意,只“啐”了一聲,反顯出幾分隨意放肆,竟然連守在帷幔旁的高公公都有些瞠目結舌地頻頻咳嗽了幾聲。
“大膽!”玄慎佯怒,沉下臉,湘綺卻叼着硃砂紅色的脣紙回身側目柔媚地望她一眼,旋爾回身暗笑。
他從身後攬住她入懷,靜靜道:“還是本色清水出芙蓉更是嬌媚。”
“若是男兒妝就更爲本色。”她戲謔道,反有幾分侍寵而嬌,他的面頰探來,在眼前越來越大,就湊去她脣邊,呵氣中帶了微醺的酒氣,面頰滾熱。
也不待她說話,就吻去她櫻脣上,炙熱如火,硬硬的齒輕噬着她的脣,鎖向舌頭,滑滑膩膩的滿腔血如火炙,便擁去一處。
“湘兒,替朕誕下個龍子吧?”他低聲問,那聲音含含糊糊,被粗重的喘息聲吞噬。
她嬌喘吟吟,也不見作答。
滾燙的面頰在她胸前,掠過她每寸肌膚,她費力地伸手去扯下簾鉤,那層蟬翼般的淺緋色薄紗才垂落而下,依約遮擋住帳內春光。
起身時,二人推開軒窗,看庭中月色極美,一輪冰壺高懸在暗藍色夜空,寒輝萬里。淡金色月華灑在她鬢髮上,烏緞如漆光。他輕撫她的發感慨:“想同凡間夫妻平淡過活都是不易的。”
她向後貼緊他,低
聲道:“常相廝守,兩兩相望,能守在一處就是好的。”
湘綺忽然間覺得從所未有的滿足,似乎此生追覓千里,上窮碧落下黃泉,驀然回首,原來一生中尋覓的人一直在自己身後不離左右,只是自己不曾留意他。
她的身子漸漸靠近他,他攬她入懷,只覺自己如一隻小鳥,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卓柯曾說過一句話,女人的肩膀再寬,終究是寬不過男人。這天,還是要男人來頂的。
起先她多有不服,如今細細品味,這話中自有深意。
“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留步!”一陣驚呼聲打破暗夜靜謐,湘綺聞聲猛的從玄慎懷裡掙脫,反有些驚慌失措的整頓衣衫。
聲音由遠極近,夾雜着抽抽噎噎的哭聲。
玄慎一束袍帶問一聲:“平兒,可是你胡鬧?”
深夜闖宮,定有大事。
侍兒們掌燈,引進來哭得嬌容慘噎的長公主興平,她深深抽噎着,涕不成聲。
“平兒!胡鬧了不是?深更半夜,怎麼闖宮而來?”玄慎責問。
興平徐徐擡頭,委屈的撇個嘴,猛然間,湘綺驚問:“平兒,你的面頰……”
左頰已經紅腫,隆起的面部同另一旁委實的不對稱。玄慎皺起眉,一把拉過興平端詳了問:“是誰?何人大膽敢打朕的御妹?”
“嗚嗚,還不是他,那隻蠢熊,四哥哥,替平兒做主纔是,駙馬爺他,他罵平兒刁蠻不講理,他還動手打平兒。”
興平長公主哭訴卓柯的惡行,湘綺的心一涼,心裡還在詫異,卓柯是個xing情極好的,平日裡懂得如何的惜香憐玉,所以頗得女孩兒緣的,他如何平白無故的對長公主動粗呢?
湘綺忙上前寬慰,只是興平捂耳朵搖頭不聽,一邊哭鬧,一邊大嚷着:“四哥哥給平兒做主,四哥哥不要輕饒了他。”
玄慎起身攬過妹子在跟前,輕輕去撫弄她青腫的面頰,怒意漸漸生起。
湘綺對皇上笑了搖頭,示意他莫認真了去,小夫妻鬧架發生口角也是尋常事。
她湊去興平身邊問:“駙馬爺都如何欺辱妹妹了?”
“他,他無恥!今夜,他回來,都三日不曾回府了,我爲他備下了香湯,他去沐浴。可是,衣衿和脖頸上有女人的胭脂痕。我問他,他不肯承認,還奚落我是醋缸子。我在他身上發現一個荷包,才說看得眼熟就多問了幾句,他就氣急敗壞地罵我是無事生非,還推我個筋斗。我不過
同他理論幾句,要扯他來進宮理論;他反說出許多渾話來。說什麼他本不願意娶我這個嫁過人的被穿爛的履,更不想做皇家的女婿,是四哥哥用強bi他的。說皇上的女兒不愁嫁,都是這麼bi人強娶的。還罵平兒是母夜叉……嗚嗚……還說,要休了我……”
玄慎氣惱的捶了桌案喝道:“來人,去傳卓凌宇來此。”
湘綺知道卓柯素來懼怕卓梓那個兄長,怕是逃不過一頓好打。心想卓柯也真是該死,出外尋花問柳也就罷了,還如此蠻橫無理口出狂言。
“皇上,還是不要驚動卓大人了。”湘綺勸道。
鬧過一陣,高公公稟告。老侯爺親自綁縛了卓柯駙馬來請罪,跪在午門。
玄慎還有些怒意,狠狠道:“來得好,朕倒是要問問他,他可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湘綺推搡他去一旁嗔怪道:“小夫妻吵嘴,也是常事。若是這些瑣碎的事都要皇上過問,豈不要累出個好歹來?”
玄慎這才略微舒口氣,聽湘綺道:“況且興平心裡是有駙馬爺的。不過醋缸翻了,才鬧出這些。”
“依愛妃說,此事該如何處置?”玄慎問。
湘綺笑笑:“聽之任之吧。老侯爺和卓大人就未必能饒過駙馬爺。”
只是玄慎龍顏大怒,看着妹妹委屈的樣子,對湘綺吼喝道:“我定不饒那小畜生。朕的御妹,大狗也好看主人。他不懂得嗎?分明是給朕難看。”
湘綺勸道:“皇上如此計較,本是小事,夫妻口角,如何能免?反讓卓凌宇難做了。皇上若是不理會,怕是侯爺和卓凌宇更是心裡不安,好好懲治卓柯一番,也是借刀殺人了。”
一番話說得玄慎噗嗤笑了,再看一旁衆人安撫勸慰的興平,依舊不依不饒的哭鬧着。
不由嘆氣道:“捅了馬蜂窩了!”
宮娥嬤嬤們圍着興平哄勸,勸她保住身子要緊。興平哪裡肯依,高喊着要皇上爲她做主。哭得眼淚漣漣,昏天黑地不肯罷休。
湘綺偷偷對玄慎說了幾句,便起身走向哭泣的興平。一邊撫弄低頭哭泣不停的興平,一邊對玄慎呶呶嘴,遞個眼色,又橫了手掌做個砍頭的姿勢。
她笑道:“公主即是不願意同卓柯過活了,就讓皇上下旨休了他。”
“休了他?太過便宜。敢打朕的御妹,膽大包天,要千刀萬剮點天燈,方解朕心頭只恨。來人呀!”玄慎大喊,“把卓駙馬擒來,以欺君之罪,綁縛午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