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狸尋到定王府,心想定王是個心xing極好的,平日裡不慍不火,有幾分富貴公子閒然的態度。
只是府門的護衛打發她說:“定王千歲這些時日一直住在宮裡,府裡已經有個三兩月不曾回來了。”雪狸心裡遺憾,草草應了幾聲就去學士府。但是轉念一想,心裡一寒,莫不是定王早對此事有所耳聞,對小姐棄之如敝履了。她只覺得有天大的事兒要發生,她須得保護小姐安危。
卓梓也有些時日不曾回府,打探雲錦,原來雲錦去了周嬤嬤府裡,也是有些時日不曾回府。彷彿間周圍的衆人盡是消失無蹤了。雪狸心裡孤落落的,搖搖晃晃都不知如何回到的譚府。
她從後門入,遠遠見到錢婆子面對她同兩個男人在說話,那兩個男人身材高大粗壯,深灰色葛布短褐,羅漢鞋,雖是入冬,還是春秋日的裝束。錢婆子遠遠看到她就對她擠眉弄眼示意她遠走,雪狸還在納罕。心想這錢婆子又在生些什麼事兒來?
忽見其中一個漢子猛然回身,額頭有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青色瘊子,格外刺眼。雪狸一見大驚失色,轉身就走,那漢子衝前幾步一把擒住她的腕子喊:“姑娘留步,姑娘忘記你的老相好了嗎?”
雪狸正要叫嚷,隨後一漢子尾隨而至道:“喊呀,大聲喊!讓老爺夫人都知道你家小姐和你的醜事,你家小姐可真是個尤物,伺候我們的時候我們料定她會抵賴,在她身上隱蔽處烙下了印記,不信你去問問她!還有小姑娘你,當初爲救你那情哥哥可是對我們千依百順的孝敬,都做了些什麼,哥哥們可是沒齒難忘的,你該不會忘記了吧?若你敢叫,我們也是光棍不怕一身剮,索性隨了你去,到頭來不過是通姦之罪,官府打頓板子吃半個月的牢獄飯,反是解了飢寒保暖的大計了。可是你和你家小姐,怕也逃不掉打頓板子號枷示衆,嘖嘖,到時候憑了什麼王爺大人都不敢去趟這灘子渾水。”
說着握住雪狸手腕的漢子手向上猛的一提,雪狸幾乎懸空而起。對面一個額頭生了青色瘊子的紅臉兒漢子獰笑了說:“隨我們兄
弟走一遭去敘聊明白,就放過你。否則你們那個半死不活的小姐也難逃干係,丫鬟不潔淨,小姐也不乾淨。他們怕什麼大學士老爺、皇子千歲的,我們光腳不怕穿鞋的,纔是不怕呢。”
說罷凶神惡霸般瞪眼。旁邊一個漢子反是嘿嘿的揉了絡腮鬍子看了雪狸笑,只說一句:“這小羊羔兒子越發的水嫩了。”
雪狸更是心慌,費力掙扎,遠遠的聽到人聲在說:“聽到後院假山影障後有人聲。”
“哪裡?我如何沒聽真切?”一個人答。
雪狸慌得六神無主,錢婆子衝來推了她們輕聲說:“快,快躲起來,似是太太房裡的婆子過來了。”
漢子一急,一把抓住雪狸推進了假山石洞裡,黑漆漆一片。四下靜悄悄的無聲,東風一陣陣呼嘯在耳邊灌入山洞。
一個人低聲恫嚇:“你乖乖的,就相安無事。否則我們就叫了說,是你引了我們來的。”
雪狸平日聰明,無奈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只得含淚閉眼,如同噩夢一場。
待再從洞穴走出,白晃晃一片日光刺眼,她用手遮擋住臉,遮蓋淚痕,眼前景物看不分明,只覺得周身無力,雙腿發軟。
“姑娘倒頗是受用呀,害得婆子在洞口望風了一個時辰。”錢婆子詭詭地說,陰笑着打量她。
雪狸頭髮凌亂,恨不得衝過去將錢婆子抽筋扒皮,卻聽錢婆子嘆氣道:“姑娘做過的事,我如何知道還有這段傳奇。卻原來真是姑娘相好的,只是日後姑娘若是春心難耐只出去尋人家,萬一被人察覺,婆子這也是要被牽連不是。還有你家小姐……”
“不許提我家小姐!”雪狸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又掩面嗚嗚的哭了起來,六神無主的樣子。
錢婆子隨手扯了一把竹子葉兒在手裡一邊走一邊散嘴裡叨唸着:“看上去人五人六體體面面的姑娘,都嫁了人,還不本分。這女人若是腥臊,可是勝過男子嘴饞百倍。”
雪狸已經是失魂落魄,心裡好怕被人察覺過去的醜事,但又不敢告訴小姐得知,讓她雪上加霜。只是如墜入茫茫大海,孤零零的好不寂寞。
雪狸回到掇雲樓,已是將近掌燈時分。
湘綺已經起身,
在樓閣上獨自撫琴,也不知彈得個什麼曲子。
同喜上樓來伺候湘綺吃藥,雪狸躲去拾掇牀褥,她推開軒窗,向外望着。天邊一抹魚肚色,鎔金殘痕,將黑未黑的天色,乾枯的樹枝在風中抖動,宿鳥歸巢,偶爾有小丫鬟們的說笑聲從遠處傳來,卻不真切。忽然記起去年裡自己也是逢了日落將歇,最是同小姐妹們鬥草折花談笑玩鬧,愜意的日子已經不復,彷如一場春夢。只是點蒼,他又在哪裡?
湘綺見雪狸歸來,就問她說:“你可是去了大學士府?”
雪狸點頭:“四小姐不在府裡。”顯得有些所答非所問。
湘綺說:“她去嬤嬤府陪嬤嬤做針線活兒了,聽二公子那日來的時候提起過。只是你不必去尋定王千歲了,他說了,自此不會再同我們有絲毫牽扯,他是無奈的。”
雪狸一驚問:“這可是爲什麼?”
湘綺搖搖頭,塵緣已盡,她又奈何?
雪狸心裡一寒,眼淚撲簌簌而下,心想果然是定王得知了此事,這可如何是好?心裡一酸,抱住了湘綺嗚嗚哭着:“小姐,小姐,他是個不知好歹的。小姐一個孤女,又能如何呢?只是雪狸爲小姐不值得,不值得!”
“雪狸,我,我見到了壽奴。”她聲音很低,抽噎着,幾乎低不可聞。
雪狸此刻一驚,驚喜地握住她的手問:“壽奴公子人在哪裡?”
“行宮,或是宮裡。”她呆滯的目光目視前方說。
“壽奴公子去當御林軍了?哦,也對,定然是當初卓二公子代爲安置的,難怪四處都尋不到壽奴公子。”雪狸說,滿是欣慰,卻從湘綺慘白陰沉的面色中看出她推測的失誤。她斂住笑容,惶然地問:“小姐,可是壽奴公子逢了什麼意外?”
湘綺更是淚如雨下,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他,他,他到底沒能逃過那一刀,入宮去了。”
雪狸不曾聽清,還追了問:“小姐,壽奴公子他沒逃過什麼刀?”
話問出口,雪狸也恍然大悟,腿一軟癱坐在榻前隔板上,驚得瞠目結舌,如五雷轟頂一般,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小姐分明是看到卓二爺救下了壽奴公子的,小姐,可是看錯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