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同玄愷二人和解,一路上打馬向前。
“你只知道胡亂的冤枉人,我就是可憐小鬍子,難道還要大哭一場給你看纔算有心腸嗎?我就是哭他,又能如何?不該沒的總是沒了,迴天無力。還不如想想日後如何幫他纔是。”玄愷不服氣的駁斥。
“橫豎你逃不脫干係,江山是你玄氏江山,皇上聖旨斷定的案子,你也有份。”湘綺執拗道,玄愷卻看她那胡攪蠻纏的小模樣可愛的很,於是趁其不備,忽然縱馬飛身上了她馬上,快馬加鞭跑出一程,得意洋洋的立馬在原地,只摟着湘綺不放手,任她羞惱的掙扎,他卻頑童一樣的促狹。
玄愷貼在她耳邊說:“再不許去冤枉人!再要冤枉我,定不饒你。”任性的言語,湘綺覺得耳根癢癢的,想掙脫卻被他抱緊,可惜她又不敢叫嚷,猶如兩個頑童在逗鬧。只是湘綺的心卻在馬上悸動不定,總是忐忑,身後抱住她的人無法甩開,可是那麼的溫暖,那本不該屬於她的溫暖,寒冷孤寂時又有些不捨。難道他只是頑皮淘氣?只是拿自己當做摯友這麼簡單?
得知欽差大人同定王千歲奉旨來巡查州府,地方官員列隊來迎。
府衙內玄愷端起官威訓示一番,依着湘綺的計策,二人也裝個紈絝子弟般,不問政事,只顧貪玩。
魏太師府的兩位公子魏忠禹、魏忠漢是魏太師兄長的兒子,一位傲慢不來相見,一位麻利地派人送來厚禮,足足擺滿庭院。
琉璃盞、珊瑚樹、翡翠盅、瑪瑙串,湘綺拈玩着淡淡含笑,心想怕這是先禮後兵吧?
“果然是魏家公子,出手闊綽。”湘綺把弄一株東海珊瑚樹,嘖嘖感嘆,“這珊瑚樹不禁曬,很是嬌氣,也不得沾油污,放在這裡,反是人爲物役了。”
玄愷脣角帶出嘲諷之意:“搜刮民脂民膏,也是上行下效。聽說魏家子弟在燕州聲名狼藉。魏忠禹是太師大侄兒,前年裡得了燕州太守的差事到此,去年裡四哥想調他回京,他都不肯,太后也百般阻撓。可見是這裡的地皮油水足,守了這水陸交通要塞,樂不思蜀了。”
“再好的地方,也不如京城如魚得水,呼風喚雨,怎麼就在這裡?”湘綺不解地問。
“此地又名燕塞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兵家必爭之地,自然緊要。”玄愷道。
湘綺恍然大悟,一路上她暗中查看思量,總是明白爲何皇上先要在這燕塞關下手,
一箭雙鵰。
“吩咐人把這些東西送回去,着魏忠禹來見本王。”玄愷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赤金盤龍金牌拍在桌案上怒道,心裡有些不快,這魏忠禹區區小官,竟然如此傲慢。
瘦頭師爺堆出一臉笑爲難的樣子,一個是當地一霸,他的主子;一個是當今御弟,大權在握年少氣盛,又是奉旨而來。師爺提點道:“殿下有所不知,雖然太守大人官位不高,但是這朝廷來往穿府過境的官員,都是要去登門拜望太守大人的。一來是看在太師面上,二是當年太守大人來燕塞,是皇上聖駕親自送出京城的,大人勞苦功高,府門還有百官下馬的下馬盤龍墩。殿下你自然不同,姑表親,非比尋常,可總是長幼有序吧?”
玄愷越聽越怒,大罵道:“再若胡言亂語,敲掉爾一口狗牙,還不快滾!遣人去傳那魏忠禹來見。”
安公公在一旁探個頭叮囑:“八爺,這粗話不能如此講,掉了身份。”
玄愷強忍了怒氣,又不敢太造次,狠狠跺腳吩咐將魏家送來的大禮送回。
玄愷捶案抑鬱不平,還在同湘綺斥罵魏氏子弟太過猖狂,那邊瘦頭師爺已一溜小跑的趕回氣喘吁吁說:“那魏大人不在府裡,說是昨夜得到飛鴿傳書,太師大人偶然風寒,魏大人一早就離開燕州,回京城探病去了。”
瘦頭師爺眯縫了小眼陪笑,反露出些許幸災樂禍,這些久居官府的老人如官倉中的老鼠,油滑之極,不等玄愷發怒,湘綺忙伸手攔了他笑着解圍道:“魏大人回京去盡孝,本是無可厚非。既然如此,待日後魏大人迴轉燕州再見不遲。”
湘綺遞個眼色給玄愷,似是成竹在胸,有了對策,玄愷便不再計較,打發了瘦頭師爺下去。
“你爲什麼攔我?”玄愷咬牙切齒怒道,“分明魏忠禹就是躲在府裡避而不見,真真氣煞人也!”
湘綺屏退左右低聲道:“魏忠禹避而不見,定是心中有鬼,這樣也好,我們派人四處散出風去,就說欽差大人捧了尚方寶劍而來燕塞巡視,魏太守因父親臥病快馬回京去了,人不在燕州。”
“那又如何?”玄愷不解的問,忽然轉念一想,眉頭微皺,猜測道:“不對,此事有蹊蹺,大有蹊蹺。魏忠禹急於作出不在燕州的樣子,單單是爲了避而不見本王?還是另外有所異動?他人不在燕州,燕州發生的一切都同他五關。”
湘綺一驚,倒是未曾想到這層
,只是奇怪,難道這魏氏一族猖狂到連皇子都敢動?可見朝堂上魏太師如何的囂張。
湘綺低頭盤算片刻道:“他人不在燕州,倒是有利有弊。羣龍無首,樹倒猢猻散。就看我們如何唱這齣戲。”
玄愷道:“兄皇如今是誘敵深入,裝病無非是迷惑太師一黨,贏得些時辰尋個入口。燕州是太師的老巢,固若金湯之地,私吞賑災糧款的事,怕是從這裡起,風氣尤盛。”
湘綺看他,有些不解,按理推算,好歹玄愷同魏氏一族是親戚,同魏忠廷等人該是表兄弟,怎麼對魏氏恨得如此咬牙切齒?除之而後快的態度。
湘綺想,這怕真是孤軍深入。只是太師見他二人假道燕州去青州,能不設防?真有些把戲也掩飾得天衣無縫不讓她看到察覺,此行談何容易?
玄愷看來略顯清瘦,頎長的身形舉手投足都透出如山峰般的冷峻,頑皮的雙眸反有着同皇上一般的難以捉摸的深邃,薄脣微挑,顯出傲意,似是自有勝數。他說:“魏太師的兩個侄兒四個女婿都在此地,燕塞一州怕是怨聲載道已久,兄皇並非置若罔聞,不過是投鼠忌器。畢竟皇太后不是他生母,繼承大統之初,也是太師在先皇駕前力保四哥繼位。”
湘綺更是糊塗,追問:“奇怪,太師是定王殿下的親舅父,如何要力保四皇子爲儲君?”
“怕是他認定四哥xing情溫和,逆來順受,比本王更易把控。”他道,“他們心裡哪裡有什麼仁義?太子哥哥就是被荼毒而死,死不瞑目。若陰間有鬼,怕是太子哥哥早跳出來掐死她們。”
“天下哪裡有兒子咒自己母親的?”湘綺責怪,但又忽然想到那匪夷所思的傳聞,改個口氣問他,“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如何對皇太后如此?”
他苦笑搖頭:“兒不嫌母醜,那是生母。她哪裡是我娘?她詭計多端強行抱走我們兄弟,並不許我娘探望,還親手殺死了我胞兄爲她鋪路通向天庭。”
湘綺聽得不大明白,只看見他目光中滿是仇恨,銳利如劍。她曾聽民間的傳聞,只是覺得是惡毒造謠之人以訛傳訛,哪裡有沒有心肝的母親如此害自己的骨肉。
但心中的那點猜疑終歸得以詮釋,難怪她一心同太后爲敵,卻原來有如此不予人知的辛酸秘密。
玄愷忽然收住話,他不多說,她也不便多問,二人就靜靜對面坐了,守着庭院中那份孤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