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中紡織集團的領導們已經齊刷刷的站在了辦公樓前,等待着易市長和計委的工作組的到來,看到兩輛車駛來,他們連忙一個個微微躬着腰迎了上來。
當易炳誠的車停穩時,一箇中年人上前幫易炳誠打開了車門,然後用手掌護着易炳誠的頭頂,讓易炳誠下了車,恭敬的喊了一聲:“易市長!”
而蘇星暉的車,當然也有幾個人迎了上去,一箇中年人也替蘇星暉開了車門,不過車裡的幾個人同樣都很年輕,這讓他們有些恍惚,到底哪一位是蘇組長呢?他們還是用手掌護着幾人的頭頂,讓他們下了車,但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還是易炳誠介紹了蘇星暉的身份,他們才異口同聲的喊起“蘇組長”來了。不過他們也很詫異,這一位蘇組長,還真夠年輕的啊,雖然他們已經聽說這一次的工作組長是一個很年輕的幹部,可是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啊。
這看上去應該沒有三十歲吧,這麼年輕的處級幹部,哪怕是在部委,也不算多見吧。
易炳誠也向蘇星暉介紹了這些集團領導的身份,蘇星暉也跟他們一一打了招呼,便一起進了辦公樓,到小會議室裡去開會了。
燕中紡織集團的小會議室還是裝修得很富麗堂皇的,由於易炳誠提前打了電話通知,所以今天這個小會議室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窗明几淨的,會議桌上還擺了水果什麼的。
只不過會議室裡也沒有暖氣,又不能生爐子,那樣太沒有形象了,這讓會議室裡顯得有一些冷,幸好今天的天氣還不錯,陽光比較好,所以也不是無法忍受的。
易炳誠職務最高,又是代表市政府來的,因此他坐在了主位,他首先向燕中紡織集團的領導們介紹了蘇星暉他們工作組成員的身份,又介紹了他們的來意,並且讓集團領導們都要積極配合計委工作組的工作,爭取早日完成燕中紡織集團的改革工作,讓燕紡集團早日走上正軌。
易炳誠說完之後,會議室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十幾名集團領導都是一個個激動的用力鼓着掌,似乎他們早就在期盼着工作組的到來似的。
易炳誠對蘇星暉道:“蘇組長,你講幾句吧。”
蘇星暉絲毫不怯場,他清了清嗓子,就準備發言,這麼一點小場面算得了什麼?他可是在人民大會堂那樣的地方都發過言的。
蘇星暉道:“大家好,我叫蘇星暉,是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經濟體制改革司的一名調研員,這一次受國務院的委託,帶領一個工作組到燕中市來,是爲了幫助燕中紡織集團改革的。”
“燕中紡織集團是一個有着輝煌歷史的大型國有企業,不過,最近幾年,燕紡集團陷入了困境,現在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我們這一次來,就是爲了找出燕紡集團陷入困境的原因,幫助燕紡集團找出問題,找一條出路……”
蘇星暉的話讓燕紡集團的領導們一個個心驚肉跳,要找出燕紡集團陷入困境的原因?這是不是上面要對燕紡集團算賬了?
就在蘇星暉的話讓他們心驚肉跳的時候,突然,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蘇星暉的話一下子被打斷了,這讓燕紡集團的領導們一個個都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們轉眼就看到進來的是集團的保衛處處長馮洪,頓時他們的臉色都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個馮洪,怎麼這麼沒有規矩的,這是什麼場合?由得你這麼亂闖嗎?
集團公司的總經理鄧復平厲聲道:“馮洪,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這是什麼地方,能讓你亂闖嗎?”
馮洪是一個乾巴瘦的中年人,戴着一頂警帽,穿着一套有些肥大的警服,不過沒有警銜了,原來他曾經是燕紡集團公安處的處長,不過前幾年由於國家政策的變化,公安處被撤銷了,又重新成立了保衛處,馮洪又當了保衛處的處長,但是他還是習慣性的穿着那身警服。
畢竟警服還是更加威風一些嘛。
平時馮洪在燕紡集團可算得上一號人物,在集團裡耀武揚威的,他最喜歡的就是拿着一根警棍,在手上掂着,不過今天,他的警棍別在腰上,隨着他跑進會議室,也在他的腰上跳動着。
馮洪一臉的張惶之色,他對鄧復平道:“鄧總,不好了。”
鄧復平問道:“怎麼不好了?”
馮洪畢竟還知道一點輕重,他看了看上首坐着的易炳誠和蘇星暉,一下子遲疑了起來。
鄧復平道:“說啊,怎麼不好了?”
馮洪只好指着外面道:“鄧總,廠裡的工人們把門給堵上了,正往裡面闖呢,保衛處的兄弟們快攔不住了。”
馮洪還是習慣性的說廠裡,而且還是稱保衛處的人爲兄弟,顯得匪氣十足,加上他剛纔跑得有些急,他的警帽有點歪,看上去倒像是一個電影裡的那種匪軍一樣,滑稽可笑。
鄧復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急切的問道:“有多少人?”
馮洪道:“只怕有幾千人呢,要不然也不會攔不住啊,那伸縮門都快被他們推倒了。他們都在喊着讓領導們出來跟他們對話。”
易炳誠的臉色也變了:“鄧復平,這是怎麼回事?一下子就來了幾千人,你們的工作是怎麼做的?”
會議室裡沒暖氣,很有一些寒意,可是鄧復平的臉上汗珠子一下子就下來了,他緊張的說:“易市長,今天我們來,都特意沒有坐我們的車啊,我們也讓保衛處保密了,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來了啊?”
易炳誠臉現怒容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意思是說你們平時都是躲着職工們?不跟他們見面是吧?”
鄧復平頓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看了蘇星暉一眼,蘇星暉不動聲色。
鄧復平苦着臉道:“沒辦法啊,易市長,集團裡現在沒錢,都一年沒發生活費了,現在連電和暖氣都沒有,他們當然要找我們了。”
易炳誠也看了蘇星暉一眼,他對鄧復平道:“既然連電和暖氣都沒有,那你們有沒有采取措施解決問題?現在這種天氣,他們怎麼生活?”
其實,這種問題易炳誠平時是不會關注的,不過蘇星暉很關注這個問題,現在鄧復平也提了起來,他不關注一下不行了。
鄧復平道:“我們也想解決啊,可是集團裡現在真的沒錢,要不然易市長您協調一下,讓工行再給我們貸個幾千萬吧?”
易炳誠沒想到,鄧復平居然順勢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他板着臉道:“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先把現在的問題解決了吧。”
此時,會議室裡已經隱隱傳來了工人們的呼喊聲,顯然,保衛處的那些人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
鄧復平道:“易市長,蘇組長,你們先坐車從後門走吧,工人們我們來對付。”
鄧復平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不過,面對幾千工人,確實不是一件什麼愉快的事,他當然不能讓領導去面對了,他就得表一下決心了。
其他集團領導也都說:“易市長,蘇組長,你們先走吧。”
這一幕落在蘇星暉的眼裡,他只覺得可笑。
易炳誠對蘇星暉道:“蘇組長,那我們先走吧。”
蘇星暉搖頭道:“爲什麼要走?既然我們工作組現在已經進駐了燕紡集團,那替工人們解決問題,就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現在就出去見他們。”
鄧復平連忙說:“這可不行啊,蘇組長,工人們的情緒很容易激動,特別是現在他們中間有幾個心懷叵測的傢伙,爲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人羣中煽風點火,現在有這麼多工人,所以見他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你們還是先走吧。”
蘇星暉道:“難道我們黨的思想工作還比不上幾個人的煽風點火?你就別說了,我這就出去見他們。”
鄧復平還想勸阻,易炳誠也打算開口,可是蘇星暉已經站了起來,大步走了出去,會議室裡所有的人只能站了起來,跟在了蘇星暉的身後。
蘇星暉大步流星的走在了最前面,他快步下了樓,走出了辦公樓,走向了公司的大門口,只見門口已經圍滿了人,應該都是燕紡集團的工人,他們羣情激憤,一個個高喊着“讓鄧復平出來”、“讓熊萬華出來”、“我要見易市長”之類的話。
燕紡集團保衛處的人幾乎全都站在了門外,他們竭力的擋住這些工人,可是他們總共也就三四百人,怎麼擋得住這幾千人,眼看他們身後的伸縮門搖搖欲墜,就快要倒下了。
蘇星暉大步走到了門口,大聲喊道:“工人同志們,請你們不要激動,你們要有秩序的一個個進來,現在我們就來跟你們對話,你們有什麼問題,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來解決!”
其實,工人們已經保持着相當的剋制了,要不然的話,保衛處的人只怕已經被他們撕成了碎片了,聽了蘇星暉的話,他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