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你幹什麼?”慧能奇怪的問道,“踩到王八了?”
“別動!趕緊退後!”林飛虎喊了一聲,慢慢的從腳底下拿出一個鬼子的甜瓜手雷。
這個手雷經過日曬夜露,表面上已經不再光滑。“奶奶的,虛驚一場!”林飛虎乾笑了一聲,把手雷裝進了兜裡。
“這是什麼?手榴彈嗎?”慧能問道。
“這是鬼子裝備的手雷,和我們的手榴彈差不多,不過這玩意兒可以裝在擲彈筒裡用,射程比我們手扔要遠得多。”林飛虎一路上給慧能介紹着鬼子裝備的各種武器,慧能一邊聽一邊用心記着。
在林飛虎和慧能返回根據地的時候,海州城裡可亂了套。張俊華和李柏龍站在和記商行的小樓上,看着大街上鬧翻天的鬼子兵,他們兩個的眉頭皺的成了“川”字。雖然知道出了大事,可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他們還沒弄清楚,出去打聽消息的夥計還沒回來,他們兩個只能耐心的等待。
鬼子在桃花澗吃了大虧,一個大佐,三個中佐,兩個少佐,還有二十幾個鬼子兵喪命,空前的損失讓鬼子發了狂,他們連夜在海州城裡展開了搜捕,抓了一百多個嫌疑人關進了監獄。他們哪裡知道真正的兇手早已經不在這兒了,已經撤退到了離他們幾十公里開外?
得到消息的日軍第五師團師團長遠藤保仁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在他的印象裡海州一帶已經沒有抗日的主力,中國軍隊在徐州發現有被圍殲的可能後,已經撤到了淮河以南,現在這一帶全部在日軍的控制之下,雖然有零星的抗日隊伍,可是他們也沒有能力威脅到裝備精良的日軍。
關鍵是就在前一天,木下正熊還和他通過電話,說海州城現在非常的穩定,讓司令部放心。遠藤保仁當時還誇獎了他,讓他用心守住海州城,保住隴海鐵路的暢通,爲從中國運送戰略物資回本土盡力。遠藤保仁還暗示他,只要能在海州城做出點成績,他晉升少將的時間不會太久。
木下正熊也信心滿滿的讓他放心,說一定會爲聖戰盡忠盡責。哪知道僅僅過了一天,木下正熊就死於非命,同時死亡的還有三個中佐和兩個少佐,這怎麼讓遠藤保仁不震驚?
日軍自從在盧溝橋發動全面戰爭之後,在戰場上殞命的佐官不算少。可那些人那個不是戰死在陣地上的,像木下正熊這種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就被打死的,還從來沒有先例。
鬼子的情報機關高速運轉起來,關於淮灌一帶的各種資料堆成了小山,就是沒有找到像樣的線索。也就是說,究竟是誰殺死了木下正熊,還是沒有弄清楚。
遠藤保仁發了脾氣,他把那些資料掀翻在地,把情報頭子罵了個狗血碰頭。鬼子情報頭子鬆井梅德根十分的委屈,他囁嚅着向遠藤保仁解釋,在前期的情報收集中,情報機關只收集交戰國師級以上指揮官的資料,後來因爲戰事需要曹擴大到了團級。在淮灌一帶顯然沒有團級的隊伍,情報部門沒有對手的資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遠藤保仁當然不願意聽解釋,在他看來任何的解釋都是推卸責任的藉口,情報部門在工作的失誤不可原諒,他給鬆井梅德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一個星期內弄清楚對手的詳細情況,他要親自割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腦袋,用來祭奠死難的皇軍士兵。
鑑於海州的戰略地位,遠藤保仁又連夜任命他的親信石原太郎爲海州城的駐軍司令官,要求他連夜從臨沂出發,立刻接管海州城。
一直折騰到了半夜,海州城才安靜下來,城裡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鬼子的司令部擺着六口大棺材,被打死的六個佐官已經收殮完畢,就等着新任司令官到任後下令運送回國了。那些被抓來的無辜百姓被關進了監獄,赤着上身的鬼子憲兵拿着蘸過水的皮鞭挨着審訊,某個牢房裡不時傳出一聲聲毛骨悚然的慘叫,空氣中夾雜着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兇惡的狼狗不停地跳着,望着血肉模糊的犯人伸出了猩紅的舌頭……
兩個光膀子的憲兵擡着一大桶水走進了牢房,不一會兒傳出了往人臉上潑水的聲音……
……
……
一直到天色快亮的時候,出去打聽消息的夥計終於回來了,他帶回了讓張俊華又興奮又疑惑的消息。七八個不明身份的人在桃花澗打死了木下正熊,同時斃命的還有鬼子的好幾個軍官。這個消息讓張俊華足實興奮了一陣子,木下正熊在海州城被稱爲“魔頭”,死在他手裡的國人不計其數。地下黨也曾想派人暗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幾次行動都因爲鬼子戒備森嚴沒法下手,最後被迫取消了行動。現在有人殺了木下正熊還能全身而退,對方的身份讓張俊華十分的好奇。
從夥計粗略打聽來的消息來看,對方的槍法一流,幾乎到了百發百中的地步。還有一點就是對方的膽子足夠大,能夠在上百名鬼子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他們的司令官,沒有過人的勇氣和智慧是辦不到的。
張俊華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人,他仔細一想又搖了搖頭。林飛虎午後就離開了,游擊隊的根據地在東邊,桃花澗在海州城的西南方,他怎麼也不可能算到木下正熊會出現在那兒,也不可能正好有機會接近他的。
不管怎麼說,木下正熊這個手上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劊子手死了,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大事。海州城的百姓以後會少了些威脅。當然他並不知道,石原太郎的車隊已經快到海州城了,這個飽經磨難的小城又會經歷一場血雨腥風……
不光是張俊華一夜沒睡,林飛虎也還沒睡,他端坐在牀板上思考着,思考着回來時秦凱歌和他說的話。
林飛虎沒有隱瞞他和慧能打死木下的事情,也詳細的和秦凱歌說了唐淑紅他們的事情。秦凱歌聽說了三團的事情非常高興,以後在淮灌地區游擊隊就不是孤軍奮戰了,相信隨着世界愛的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抗日隊伍中來,日本侵略者註定要失敗,當然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誰也不知道。
秦凱歌毫不客氣的批評了慧能,說他不應該縱容林飛虎以身犯險,哪怕是擊斃了鬼子的司令官,也不能掩蓋他們在行動中的冒進。秦凱歌語重心長的指出,抗戰不是單純的和鬼子拼消耗,鬼子的性命怎麼能和戰士們相比呢?
慧能當時還想分辯,看到林飛虎的眼神只好把話嚥到了肚子裡面,默默地脫下鞋子睡覺了。果然秦凱歌皺了一下眉頭,不一會兒就回到自己的屋裡去了。
“我說大隊長,明明是你的主意,爲什麼要讓我替你扣屎盆子?”慧能看到秦凱歌離開了,不滿的爬了起來。
林飛虎嘿嘿一笑,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和尚,你是大隊長還是我是大隊長?”
“大隊長有什麼了不起?你乾的事情爲什麼要我來背黑鍋?”慧能嘟嘟囔囔的嘀咕道。
“和尚,我問你,”林飛虎嚴肅的說道,“要是在戰場上有人用槍打我,你會怎麼做?”
“那我肯定爲你擋子彈啊!”慧能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是你的警衛員,當然要負責你的安全!”
“這不就得了?”林飛虎高興得眉開眼笑,“你連子彈都肯擋,被扣個屎盆子有什麼了不起?”
慧能嘴巴動了一下竟然無言以對,翻了個身睡覺不理他了。
聽到了慧能發出來的鼾聲,林飛虎睡意全無。出去尋找失蹤戰士的人回來報告,他們按照吩咐從根據地一直找到了同興鎮,打聽了很多人,沒有人看到那個失蹤的戰士。期間他們也路過張寶山腳下,特意觀察了一下山上的情況,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們只好回來覆命了。
林飛虎可不認爲那個戰士當了逃兵,他對自己的戰士有足夠的自信,這些窮苦出生的戰士對鬼子恨之入骨,絕不會在抗日的關鍵時候當了逃兵。這一方面是出於他的自信,另一方面是,不管他去了哪兒,總會有人看見吧?他又不會飛天遁地,怎麼會就這麼消失了?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林飛虎仔細的想了一下,從同興據點出發,按照那個戰士行走的路線,在天明之前必須要經過張寶山,過了張寶山基本上就天亮了,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情不會沒人發現。所以他要是真的出事了,那懷疑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張寶山上的土匪徐大癩子。
還是等到天亮再說吧,林飛虎終於有了睏意,他脫下鞋子躺到了牀板上,連衣服都沒脫。不一會兒他就打起了鼾聲,和外間的慧能遙相呼應,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兩人的鼾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臭腳丫子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