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平地一聲驚雷起1

平地一聲驚雷起 2

• 平地一聲驚雷起2... 可是,當視線看到窗外那一抹全身散發着森冷氣息的人時,畫衣張開的口忽然間失掉了所有的聲音,情感退卻,理智轉回,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姐姐,進宮的時候爹爹跟我說要我護得姐姐的周全,我只知道我現在要去書房給姐姐拿書。”說罷,沉薰幾乎是有些踉蹌地轉身朝門外走去,踏出房門的時候,她忽然頓了一下,背對着畫衣,聲音不知道是自嘲還是釋然,“姐姐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沉薰日後就不必爲難了,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姐姐,而此時,那一天沒還有到來的時候,我想我們還可以做姐妹。”

畫衣呆呆的愣住,過了許久,方纔擡起頭來,門前的人影和窗邊的人影都已經消失了,可是從這一刻起,什麼東西就已經沒有了,也許,再也找不回了,她環顧着空蕩蕩的屋子,忽然微笑開來,笑容如同窗外的雪花一樣美得沒有半分的溫度。

“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已經來了……”

她無意識喃喃出聲。

另一邊。

沉薰慢慢往書房走去,雪積了很厚,所以走得很費力,腳踩下去就會陷進去一個小坑,腳步經過之處,邊留下一排歪歪斜斜的腳印,風把雪花吹到人的臉上,涼涼的,但是沉薰並不覺得,因爲比起心裡的涼,又算得了什麼呢,可是就像她自己所說的,姐姐的選擇並沒有錯,相反,姐姐的選擇成全了她。

沉薰搖了搖頭,不想再想下去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思緒迴轉,看得路上不知是何人剛剛走過,腳印還不曾被落雪覆蓋,沉薰忽然心裡一動,直接踏在那個腳印上行走,果然,這樣輕鬆多了,她嘴角不由浮上一絲開心的神情,腳步變得輕靈,快速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德坤殿的窗戶後,陰夜冥看得雪地上那個人不經意間的動作,眼神不自覺的一滯,黑玉一般的眸子忽然間變淡,嘴角慢慢的揚起了一抹笑容,她的腳嬌小,踏在他的腳印之上,寬度和長度都是綽綽有餘,她披了一件紅色的披風裘衣,印在雪光裡,像是一團跳躍的火球一般,讓陰夜冥忽然覺得屋子裡的炭火燒得太旺了,旺得人整個熱地暖起來,連心都不知不覺地暖起來了。

德坤殿中,靜立一旁的沈立寒見得這個人臉上從未出現過的,幾乎可以說是溫軟的神情,心下一怔,不由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得那個身影,眼底浮上了然的神色,道:“王爺是在高興魚兒上鉤了。”

陰夜冥忽然垂下眼瞼,眼中的某種神色隨即消泯於無形,再睜開眼時,那眼中就只有了冷然的神色,薄脣輕輕吐出幾個字:“不錯,上鉤了……”

沈立寒心下一寬,覺得自己剛纔定然是看眼花了,道:“王爺怎麼突然間改變了原來的策略?這一次立寒是真的不明白王爺的用意,王爺這樣做,能夠得到什麼立寒真的看不明白,可是如若南王妃發現了那封急奏,反而是後患無窮。”

陰夜冥轉過身來,眼眸已經完全恢復了平素的顏色,黑玉一般的,無人能看透裡面閃着的是何種神思,嘴角微揚,道:“本王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使把這個對手消滅了又怎麼樣,那個主宰一切的人隨時可能給本王再造就另外一個對手,與其費勁心思去打敗一個又一個的對手,不如直接去爭那個能夠主宰一切的位置,何況,就如同你所說的一樣,即使有了完全的準備,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把南王置於死地。”他輕輕的笑起來,笑容絕美而透出隱隱黑暗的味道:“要想真正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除非擺脫棋子的身份,那天下這盤棋,就盡在本王的手裡。”

沈立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臉色一變,“可是,王爺……”

陰夜冥擡手製止了他的話,“本王知道,本王也絕不會是那種會笨得去以卵擊石的人,所以,第一步,那就是要變強。”

沈立寒點了點頭,隨即道:“如今各個部門都有我們的人,只有兵部,根本無從下手。”頓了一下,又道:“如今雪瀾在安南對抗託圖取得全勝,這次完全不同於太子的那次,是真正的勝利,退敵三百里,殲敵十萬人,不僅收復失地,還一路打到了託圖的京都冉洋,如此功績,可以說是前無古人,昨日王爺也看到了,龍顏大悅,還未班師回朝,源源不絕的賞賜已經傳到公主府,等到雪瀾班師回朝之後,定然更是受盡封賞,爲將爲候是一定的,到時候兵部盡在其手,我們就更是難以下手了。”

“所以,本王才把你叫來。”陰夜冥聽得這個得力的下屬一番透出焦慮的話,彷彿有些無動於衷,指尖輕輕撥弄着錦桌上的一盆盆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難以下手,並不是無從下手。”

“哦?”沈立寒眼睛一亮,“王爺已經有對策了?”

陰夜冥嘴角一勾,轉過身來,視線看向那個走近書房的身影,不答反問:“你說如若南王妃發現了那封急奏,她會作何反應?”

沈立寒道:“依我之見,南王妃說不定會把急奏上交給皇上。”他不解地看了看陰夜冥,“立寒真不明白王爺爲什麼要冒這個險,雖然王爺定然有辦法讓南王妃即使看到那封急奏,也不能夠拿着那封急奏去見得到皇上,但是此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嗎?”

平地一聲驚雷起2

平地一聲驚雷起 3

• 平地一聲驚雷起3... “南王妃不知道的話,又怎麼會追隨她深愛的夫君而去呢?”陰夜冥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卻透出殘酷的神色,“她不追去昔陽的話,又怎麼引得戰功斐然的雪瀾公子因爲擅離職守而受罰呢?”

沈立寒眼底驟然一亮,原來他讓他查這兩個人的關係,竟是爲了今日的設局,“王爺的意思是……”

陰夜冥視線輕輕看向書房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冰冷如同窗外的雪花,“這次,我們就來賭一賭,溫潤如玉萬事不縈於懷的雪瀾公子會不會爲了去救昔日的青梅而擅離職守?”說罷,轉身拿過桌上的幾頁紙遞給沈立寒,“本王要你來,就是要你寫一封信,一封能夠請得動雪瀾公子的信。”

沈立寒接過他遞過來的紙,紙上,是娟秀的字跡,雖然是閨閣的楷體,但是卻透出幾分靈動與飄逸來,每一頁的右下角用筆尖綴了一個薰字,他忽然間反應過來了,“王爺是要我模仿南王妃的字跡。”

陰夜冥淡然一笑,走出屋去。

書房裡。

沉薰推門走進去,進門的時候心裡忽然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書房是府裡的重地,向來都有人在外守候,然而今天卻一個人也沒有,不過那一絲疑雲不過停留了一瞬間就消散了,她走到書架前,開始找姐姐說的那本書。

清王府的書房書籍甚多,紫檀木的書架,書房每日有專門的人打理,書架上的書分門別類放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都覺得賞心悅目,沉薰向來喜歡書,走近書房聞着屋裡瀰漫的書香味,這處的書香和別處的不一樣,多了點什麼味道,讓人的情緒便是一鬆。

沉薰指尖一下一下從書架上劃過,指腹從書本上拂過,最後停在詩詞的那一欄,抽出了一本姐姐原來喜歡的詩集。

拿起詩集,又四下隨意看了一會兒,方纔折身而反,走過窗前的書桌的時候忽然見得書桌上放了桂花,腳步不由一頓,嘴角微微一笑,她正奇怪着屋裡的書香味和別處的不同,原來還多了桂花的味道。這種小植株而又四季都會開花的桂花,司花局的人也送了好幾盆到南王府,沉薰向來對桂花感覺一般,說不上十分的喜歡,覺得那香味太過濃郁了,甜得讓人有點兒發膩,那桂花也是隨意放在迴廊邊上,不曾想這種花放到書房卻別是一般的風味,那原本不甚喜歡的香味和着書房的氣息,竟是十分的相容。

沉薰不由走近,伸手去撫摸正盛開着的小小白色花朵,視線忽然被盆花旁邊的物件所吸引,是一份急奏,封口的位置用硃筆化了一個火焰的符號,這種符號向來很少見,代表的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沉薰心裡忽然一沉,繼而眼底浮起疑惑的神情,這種急奏向來都是由皇上親啓的,怎麼會在清王府?

手指下意識地拿起來,指尖挑開,掏出裡面的宣紙來,薄薄的一層宣紙,紙上寥寥幾句話:烏真國鐵騎趁亂來襲,昔陽守軍敗退,死傷無數,請皇上速派大將支援。

鐵騎!昔陽!死傷無數!

剛勁而潦草的字在宣紙上渲染開來,忽然讓人覺得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沉薰只覺得大腦木木的,身體也是木木的,彷彿瞬間失掉了所有的直覺一般,薄薄的一張紙,卻彷彿變得很重很重,千斤一般的重量,重得她沒有力氣來承受。

她眼睛死死的看着紙上的那幾個字,每一個字她都是認識的,但是合在一起,她彷彿不認識了,烏真國的鐵騎,昔陽,對了,夫君去了昔陽,那就是說,夫君會遇上烏真的鐵騎,可能……大腦彷彿終於轉過來了,她的眼睛倏地睜大,視線看着桌上信封上的一抹火焰形狀的硃紅,紅得彷彿是用血點上去的一樣,先是鑽進眼裡,繼而又鑽進心裡。

心忽然間劇痛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的挖去了一塊一樣,空了好大的一塊,她的身體忽然間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連指尖都是顫抖的,手中的紙慢慢的飄落下去。

那張紙並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夾住,繼而隨意地往不遠處的炭盆扔去,宣紙很快在燃燒得正旺的炭火上燃燒,紅色的火苗竄起來,把書房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紅光裡,那個平素就魔魅如同妖的男子更是邪氣四溢,跳躍的火苗映在他的眼底,宛如妖鬼一般,眼底依稀淺淺的笑意,彷彿看到了某種東西破滅時候生出的快感。

看得那個人影,沉薰的身子忽然間停止了顫抖,奇異的冷靜下來,是的,冷靜,世界很冷,而她很靜,靜得連血液都瞬間停止了流動一樣,她慢慢地擡起頭,擡起頭看他,原本澄澈明亮的眼睛依然的澄澈如水,只不過從前是流動的活水,而現在是一潭死水,沒有半分的生氣,隱隱透出死氣,聲音卻是平靜而清晰的:“爲什麼?”

爲什麼?

清淺的三個字,在書房裡輕輕的瀰漫開來。

從一開始就算計好的一切,這樣的畫面,在大腦裡不止閃現過一次,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陰夜冥恍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算計,又是今天真的很冷的緣故,冷得他竟然微微一顫,他忽然輕輕的笑起來,妖嬈絕美的笑容,裡面盡是殘酷的味道:“南王妃,你問我爲什麼,到了今日你問本王這個問題,不覺得很愚蠢嗎?”

“可是那個人是你的弟弟,是你的弟弟啊……你不是人,你根本就不是人……”沉薰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眸忽然迸發出奇異的光芒來,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燃燒起來一般。

“弟弟……”陰夜冥笑聲更大了,在書房裡迴響開來,諷刺無比,“虎毒不食子,誰讓我有一個比老虎還要兇狠的父親,而我這個做兒子的,當然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平地一聲驚雷起3

平地一聲驚雷起 4

• 平地一聲驚雷起4...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窗外的雪花下得更大了,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晶瑩潔白的雪花,迅速地在地面上堆積起來,天地間只餘了一片瑩白無暇,厚厚的大雪,卻不能把世間的醜惡和黑暗一同掩蓋。

沉薰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絲模糊的笑意,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竟然能夠這樣用的,用來形容一個人的狠絕,眼前的這個人,不光是很絕,還是冷血無情,她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就無端的覺得害怕,而現在,那種害怕終於到達了一個頂點。

竟然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毫無不忍之情地算計着除去,這樣一個人,沒有感情的人,怎麼能稱爲一個人呢?

身體越來越冷,冷得連血液彷彿都凍結起來了一般,凝成細小的冰柱,從體內刺出來,沉薰手指握得死緊,指甲掐進掌心裡,有紅色的血珠子漸漸的從掌心沁出來,慢慢的匯成一滴,滴落在下來,紅色的液體,在地上濺成朵朵紅色的花朵,她無知無覺,只是一雙眼睛依然的亮得奇異,像是燃燒到了極致的火焰一般,有一種即將熄滅危險,她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可是這不併不是夫君的錯,憑什麼要他來承受?”

“你現在跟我討論對與錯的問題?”陰夜冥忽然眼尾輕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像是聽了這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玉冠都歪掉了,過了許久,他方纔停下來,嘴角尤殘留着一絲沒有收乾淨的笑意,和着眼底冷然的神情,混合成不屑之極的神情,“南王妃,沒有人告訴你嗎?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對與錯,對與錯的衡量標準每一天都在變,而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弱肉強食。”

他眼底忽然閃出不只是惋惜還是嘲諷的光芒,“本王還以爲南王妃真的是聰明人,卻原來,竟然是這般愚昧不堪的人,到了今日你還不明白嗎?在皇家這個地方,不是誰對誰錯,而是成者爲王敗者爲寇,或者,連爲寇的機會都沒有,是命喪黃泉,在這裡的鬥爭,是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下來,書房外有掌燈的下人走過,點亮了房檐下懸掛的一盞盞琉璃燈,精緻華美的琉璃燈,在雪光的映襯下,美得不可思議,沉薰只是覺得荒謬,彷彿自己所自小所認定的所有東西,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完全的被打破了,整個人像是處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荒誕而怪異的世界,荒誕而怪異的人,一切都是扭曲的,她忽然間打了個寒顫,心裡激靈靈的反應過來了,她爲什麼要停留在這個荒誕怪異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必要,她現在應該做的,是找回夫君,笑容溫暖純淨的夫君,絕對不會拋下她的夫君。

沉薰眼底的神色忽然一變,有什麼東西慢慢的浮起來,像是夏夜的螢火蟲一般,那亮光雖然非常的微弱,但是對於身處在漆黑狀態的人,那般微弱的光芒卻如同希望一般,夫君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因爲那天他走的時候明明告訴她,那一天的陽光非常的燦爛,金色的陽光照在夫君俊逸溫柔的臉上,幽藍的眼底閃着讓她安心的光芒,他讓她放心,他一定會功成身就地回來。

沉薰的指尖忽然一鬆,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要是夫君在的話,一定又要說她自虐了,她眼底那種惶然而絕望的神情忽然間退卻了,理智漸漸的回到大腦,她眼睛忽然定定看向對面的那個人,如同妖魔一般的人,她第一次不閃不避,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嘴角慢慢凝成一抹堅毅的弧度,聲音輕輕的,卻又擲地有聲:

“對,不死不休。”她眼底驟然一亮,“但是即使是死,也絕對不可能死在你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之下。”她身體忽然一動,快速的向門口而去,只是陰夜冥的手更快,在錯身的時候,他急速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沉薰。”他忽然改口叫了她的名字,修長白皙的指尖不知爲何竟然微微顫動,“本王從來不給任何人選擇的機會,但是今日,本王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可以選擇留下,留下來陪你的姐姐。”他脣邊溢出一抹奇異的笑容,“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機會?”沉薰忽然笑起來,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眼神鄙夷地看着他,“那麼沉薰是不是要謝謝清王爺您的厚愛,給沉薰一個機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夫君身處於危險之中。”她眼底的恨意再也壓制不住,眼神如同利劍一樣射向陰夜冥,“如若夫君真的出了什麼事,那麼讓他出事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通通會讓那些人給他陪葬。”說罷,冷然轉身,紅色的身影如同一抹跳躍的火焰一樣,漸漸被紛飛的大學覆蓋了,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書房徹底的恢復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是偶爾炭盆裡發出炭火燃燒的嗤嗤聲,陰夜冥手指還保留着抓住那個人的姿勢,指尖微微張開着,因爲用力,手腕上青筋凸起來,在那瑩白如玉的手上顯得有些猙獰,他定定看着彷彿是僵住了的手掌,嘴角忽然微揚,輕輕的微笑開來。

他剛纔居然做傻事了,居然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抹紅色的微光,那一抹溫暖的紅色,真是傻呀,不是從那一夜已經徹底的明白的嗎,世間的溫暖,都不屬於他,有的,只是虛假的幻覺而已。

他嘴角的笑容忽然消泯,繼而浮起絲絲縷縷的冰冷。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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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誰扔了我雞蛋,好歹給個理由先,不要讓我死不瞑目,你這一扔就破紀錄——打破了我無蛋的記錄……內傷……

平地一聲驚雷起4

平地一聲驚雷起 5

• 平地一聲驚雷起5... 安南郡。

鎮南軍駐軍大營。

周子澈走進主帥的營帳,看見那個案桌前悠然獨立的男子,換下了一身鎧甲,儼然是一個清潤的翩翩貴公子,和戰場上那個託圖懼怕的破軍之將形成強烈的反差,身上那種溫和寧靜的氣質更是和營帳外士兵的歡呼聲有如天壤之別,這處營帳彷彿是另外一方小小的天地一般。

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周子澈到了案桌前,朗聲笑道:“雪大元帥,明日就要班師回朝,今晚外面的歡呼聲都快震天了,你居然還能如此的無動於衷,走走走,你說了犒勞三軍,你這個做主帥的怎麼說也得出場,這不,衆士兵讓我來請你。”

雪瀾含笑看了他一眼,這次的勝利,除了他的領軍有方的話,周子澈這個副帥的前鋒作用是非常巨大的,在安南郡幾乎兩個月的時間,和託圖大大小小戰爭交手近三十次,幾乎每一次都是周子澈打前鋒,在戰場上,他方纔瞭解了這位定北第一劍的真正實力,那是一種凌厲的殺氣,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無關武學修爲的高低,是一種出生與軍事世家與生俱來的對戰爭敏銳的殺氣,正是這種殺氣,讓他帶領鎮南軍的前鋒所到之處無人可擋。

“我在的話反而會讓他們拘謹。”雪瀾放下手中的書冊,淡然道。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在戰場上,雪瀾公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軍令如山這四個字,在他的手中得到完美的詮釋,違令者,怠令者,誤令者,下場通通都只有一個字——斬,和託圖打的第一場戰爭,安南郡的參軍吳遊舫不聽軍令,在令止的時候依然領着手下的五千人馬追敵而去,斬獲敵軍一千人,報備到主帥的面前,溫潤的雪瀾公子只是十分溫和的說了一句話:“那就再加上他一個。”

溫和無比的話語,表達的卻是怎麼樣冷漠無情的意思。

從那一次起,衆將無不對這位年輕的主帥又懼又怕,再也無人敢不聽軍令,這也是鎮南軍能夠取得勝利的最大原因。

“你也知道那些個人全都怕了你了,沒關係,我不怕。”周子澈哈哈一笑,“別想找這樣的藉口,今日我非得把你灌醉了,看看你的另一面不可,我就不相信你不管何時都是一副冷靜自若的神情。”

雪瀾笑意加深,那笑容忽然有了某種挑釁的味道:“我只怕你比我先醉倒了。”

“那就來比一比,我武藝輸了你,我就不相信連酒量都會輸。”周子澈劍眉微挑,說罷轉身道:“走,喝酒得到外面纔有趣。”

不知是誰透露的,不刻,整個軍營上下都知道了主帥和副帥比酒量的消息,很快,除了必須值班的守衛將士,其餘的士兵全都聚集起來,自發自分別坐到兩人的身後。

兩人先是相視一笑,在笑意還未完全退卻的時候,手疾如閃電般伸出,衆人只覺得眼神一閃,兩人手中的一罈酒已經空了。

“好快的速度!”不知是誰說了一聲,話音落下的同時,兩人的身邊又多了一個空的酒罈。

衆士兵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心裡無不嘀咕,這兩個人比的是酒量還是速度,照這樣的喝法,即使酒量再好的人,不超過五壇,定然醉倒。

果然——

五壇酒下肚,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來。

然而——

周子澈嘴角勾起一抹明朗的笑意,眼睛因爲染上了鬥志而更加的明亮,看了看對面的臉色不變半分的雪瀾,“剛纔只是暖胃。”

雪瀾亦是一笑,“那麼現在可以動真格了。”

說罷,兩人的動作比方纔更加的迅速,分別操起酒罈,仰脖一飲而盡。

衆人都是一呆,繼而,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漸漸匯成了調子:“主帥加油。”“副帥加油,我們支持你。”……

沸騰的呼喊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冷風還沒有吹到安南郡,天空青碧如洗,皎潔的月色灑落下來,本是清冷的顏色,卻被營地上高漲的熱情染成了暖色。

這是安南郡今年冬天冷風還未來襲時的最後一個月夜了。

……

第二日周子澈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昨夜喝酒太過癮了,酩酊大醉,喝酒跟比武一樣,只有遇上了旗鼓相當的對手,才能酣暢淋漓,他還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屬下敲醒來的,睜開眼睛,只看將前鋒副將寧致一臉的驚慌模樣:“副帥,大事不好了。”

周子澈聞言殘留的酒意頓時一醒,突地一躍而起,“出了什麼事?託圖那些殘兵又搞偷襲?”

“是主帥。”寧致臉上掩不住的驚慌之色,“主帥要領着一部分人馬轉道定北。”

“什麼?他瘋了。”周子澈臉色一變,向來軍權象徵着力量,而有力量就有威脅,所以,領軍打仗的人,無時不刻不受到朝中各種耳目的關注,如若不謹言慎行,即使獲得了天大的功績,也極有可能因爲一件小事情上的處理不善而落人話柄,被人咬住不放,套上意圖謀反的罪名。

這次戰役,捷報傳到朝廷,皇帝的旨意已經下達,讓主帥雪瀾領着大軍速速歸朝,路上不得延誤,而這個主帥居然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要轉道定北,周子澈神情一頓,繼而向主帥的營帳衝去。

平地一聲驚雷起5

平地一聲驚雷起 6

• 平地一聲驚雷起6... 營帳裡。

“都準備好了?”

“是,五千人馬都已整裝待發。”左參軍秦尚英大聲道,儘管心裡遲疑,但是軍令如山,而且對這位主帥打心裡的信服,在接到主帥要他挑選出五千精兵的命令,他很快就辦妥了。

“那就立刻出發。”雪瀾眼睛看着牆上的地圖,指尖往某處一點,道:“你帶領五千人馬擇道書峽谷,轉欽門關,最後在離昔陽一百餘里的益州紮營,等候我的命令。”頓了一下,眸光一凝,又道:“務必在三日之內到達。”

“三日?”秦尚英訝然出口,但是思緒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引過去了,道:“您不跟我們一起?”

雪瀾手指無意識握緊了袖中的流魂劍,流魂劍劍鞘冰涼無比,連帶指尖也被染上了涼意,他幽藍的眼底閃現一抹依稀是痛楚的神色,“我先到昔陽打探軍情。”

“要打探也輪不到你這個鎮南軍的主帥去。”一聲夾着怒氣的聲音從門口響起,繼而一道人影衝進來,“雪大元帥,你想死也不要拉這麼多人給你陪葬。”

雪瀾見得來人時周子澈,正好他也有事要向他交代,當下對秦尚英道:“你下去待命。”對周子澈無理的話並不睬半分,而是走到桌案前,把一封信遞給他。

周子澈臉上本是怒火中燒,看得紙上的內容,神情忽然一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頓了一下,重新擡頭看向雪瀾,眼裡疑慮四起:“這信是誰人寫來的?沒有落款沒有稱呼,憑這樣一封信,你雪大元帥就要帶着五千人馬去冒險,你瘋了。”周子澈眼裡的怒火重新燃燒起來,“如若烏真國的鐵騎真的襲擊昔陽,戰報第一時間會送到皇上的手中,皇上自會下旨平亂,而不是一個無名之人送來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奇怪地看向雪瀾,這個人一向都是理智清醒的,今日竟然會出現這種難以解釋的行動,周子澈忽然拍案大笑:“你酒醉還沒醒是不是?”

“戰報可能被人攔截了。”雪瀾眼底神色閃過一抹流光,“南王如今在昔陽。”

周子澈笑容一頓,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頓了一下,道:“你說可能,也就是隻是猜測,不管怎麼說,沒有接到皇上的命令,我們都不可以輕舉妄動,否則立功不成反而招致殺身之禍,你——”

“所有的事情到時候我自會一人承擔。”雪瀾打斷他的話,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鎮南軍的最高統帥,班師回朝的事情就交給你。”

“你他媽承擔個屁。”周子澈聽得他的話,忽然間大怒,氣得口不擇言,“你以爲老子是害怕受到牽連,老子是怕你受到別人利用,你知不知道你此次立下的功績足以讓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打鬼主意。”

“我知道。”雪瀾眼裡忽然閃過一抹無奈的神情,“但是子澈,我不能不去。”

他叫他子澈。

周子澈愣住,自從第一次交手以來,周子澈對於眼前的這個人,由開始的輕視到震驚,及至後來的信服,以及戰場上的惺惺相惜,周子澈的心性一直是光明坦蕩的,對於厭惡的人從來不屑於結交,對於心生佩服的人就想法設法地要成爲朋友,他對於雪瀾就是屬於後者,所以,他想看到雪瀾的另外一面,因爲在他看來,只有坦誠相待了,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

現在,他終於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幽藍的眼眸沒有了平素沉靜祥和的神情,眼睛不像是平常,時刻都浮上一層淡淡的霧氣,阻擋了所有人的探究,而彷彿是那層霧氣終於消散了,有的是不顧一切的決然神情,臉上也不是那種談笑間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睿智,依稀有着某種驚惶的神色。

他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官銜,眼神近似於拜託了。

周子澈心裡一怔,知道那封信定然不簡單,不然眼前的這個人不會失態至此,他終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把事情的經過稟明皇上,你放心去吧。”頓了一笑,從腰上拿下一塊金牌,遞給雪瀾,道:“如若真的如你所說,戰報被截,那戰機已經被延誤,你此去定然兇險無比,五千人馬雖然是精兵,但是真正遇上了烏真國的鐵騎,無異於以卵擊石,這塊金牌給你,這是周家軍的信物,能夠調動一半的周家軍。”

雪瀾神情一怔。

周家軍是定北邊關重將周家手中的一支軍隊,驍勇善戰而又紀律嚴明,是嘉明王朝可以穩定定北的軍事保證,但就性質來說周家軍在可以稱得上是一支私人的軍隊,這支軍隊只聽從於周家人,當然並不是每一個周家人,而是得到周家族長認定的能夠把帶領周家繼續往前走的傳人,金牌就是信物,見物如同見人,周子澈是周家族長認定的下一個周家的掌舵人,所以方纔有金牌。

有人會覺得奇怪,爲什麼皇帝會任由這樣一支有威脅力量的私人軍隊的存在,當然,這跟周家人的所作所爲和歷史分不開,周家的第一任族長爲保護神武帝而死,到了周子澈父親這一輩,除了周梓樟,其餘的人均都戰死沙場,周家軍的榮耀和殊榮,是由周家先烈的累累白骨堆積而成的,這樣一個忠烈世家,最在意的就是名譽問題,名譽問題高於一切,皇帝當然不用擔心。

小巧的一面金牌,卻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同時接過來的,還有這個光明坦蕩的人的無條件信任。

“謝謝你。”雪瀾鄭重道。

“謝什麼謝!”周子澈重重捶了他一拳,眼底浮上冷意,“昔陽是定北的門戶,也是周家軍守護的範圍,有周家軍在,絕對不會容許烏真國的狗賊踏上定北,眼眸一轉,道:“我回到京城定然會上書皇上,把那個膽敢私自攔截戰報的人揪出來。”

雪瀾重重點頭,但是兩人都知道,敢這樣做的人,定然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平地一聲驚雷起6

平地一聲驚雷起 7

• 平地一聲驚雷起7... 通往昔陽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急速前進,因爲昨日積了雪,馬蹄所經之處,立刻雪花飛濺,車內,是凝煙清麗的聲音:

“昔陽,益州,幽州,蒼苔,順安,烏真皇帝德治帝用這五座城池換回當日被俘的端康晟,這五座城池除了昔陽作爲往來的商交之地較爲繁榮之外,其餘的四座城池均是人煙稀少的小城市,尤其是蒼苔和順安,由於處在昔水之北,守軍薄弱,烏真的鐵騎來襲,定然會先攻佔這兩座城市作爲駐軍地,再圖渡過昔水,攻擊昔陽的方法。”

馬車裡,凝煙凝神,把昨日收集好的信息迅速地整理好,化成有用的信息,“昔水素來有天險之稱,烏真的鐵騎想要渡過昔水,定然要花費不少的心思,加上昔陽有一萬人的守軍,烏真想要破城進入定北,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而邊關危急的消息今晨朝廷已經知道,這段時間裡皇上定然會調兵遣將守護邊關,小姐不必過於擔心,王爺定然不會有事的。”

沉薰搖了搖頭,眼底的憂慮不曾散去,“調兵遣將需要時間,此時昔陽的危機已經是刻不容緩的,此戰一開始就已經貽誤了戰機,何況——烏真鐵騎要攻入昔陽,根本不用這麼多的時間。”她側過頭,從車上開的一個小窗口看向車外,雪景飛逝,目光所到之處,都是被雪覆蓋的,冷風從小窗戶吹進來,她的聲音融在冷風裡,顯得非常的悽清,“下這麼大的雪,天氣極冷,以前所依仗的天險反而可能變成一個極大的隱患。”

凝煙神情一震,繼而訝然出聲:“小姐的意思是昔水可能會凍結,那——”她再也說不下去,一旁的凝碧亦是神情一變。

如若昔水被凍結,而冰層足夠厚的話,烏真鐵騎想要過江,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沒有了天險,整個定北地區就暴露在烏真鐵騎之下,更別說是昔陽一個小小的城市。

“王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凝碧忽然開口,語氣堅決道:“即使出了事情,小姐也能把王爺救出來的,就像當初小姐救我和姐姐一樣。”

沉薰眼底一亮,重重點頭。

對,即使夫君出了事情,她也會想盡辦法把他救出來,天無絕人之路的,只是,心裡的深處,擔憂依然存在。

果然,到了幽州,沉薰的擔憂化爲現實,昔陽三天前已經破城,而五天前,有人看見朝廷派來的賑災大臣的車馬護衛等進入了昔陽,唯一讓沉薰稍微鬆了一口氣的是,並沒有聽到南王被俘的消息,也就是說,陰夜辰極有可能人在昔陽,還沒有被抓住。

幽州人心惶惶,能逃的人都逃了出去,守將早在昔陽城破的時候就棄城逃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年邁無逃走或是捨棄不下家園之人,現在的幽州幾乎可以說就是一座空城,而幽州還沒有被佔領的原因,就是因爲對於一座毫無威脅的空城,根本沒有佔領的必要,反而會分散兵力。

是夜。

天空暗沉。

簡陋的客棧內,微弱的燭火在寒風中飄搖,隨時會有熄滅的危險,整間客棧就只有一個房間透出那一點亮光,這種時期,逃都來不及,還會有誰來住店,連客棧的老闆都逃之夭夭了,住進店裡的,就是沉薰主僕三人,也是整間客棧僅有的三個人。

飄搖的燭火倒映出窗戶上纖細的身影,還有修長的劍身。

燭臺前,沉薰指尖輕輕撫摸着雪魄劍通體雪白的劍身,劍身如同鏡子一樣,照出她緊緊蹙着的眉,她的嘴角泛起一絲依稀是悲哀的神色,這般晶瑩雪白的劍身,今夜卻極有可能再次染上血跡。

是的,再次。

雪魄劍第一次染上血跡,是沉薰十歲的時候,爲了救被仇家追殺的兩個小小女孩兒,就是後來的凝煙和凝碧,十歲的她第一次真正施展了自己的武學修爲,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沉薰依然忘不了第一次把劍刺入人的身體那種感覺,麻木的恐懼,血液濺在劍身上,雪白的劍身被污染,從此以後,那些血跡再難以擦乾淨,因爲那血跡不是濺在劍身上,而是濺在人的心裡的,並流離成一個傷口,不能觸碰。

雖然是爲了救人,她也並沒有殺人,只是傷人而已,但是她爲此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不能碰劍,甚至一看到劍就會忍不住的想要嘔吐,母親說得沒有錯,她是一個身體適合練武,但是心智不適合練武的人,因爲她的身上從來就沒有殺氣,沉薰只是不明白,爲什麼要殺人,即使一個人呢做錯了事情,懲罰的方法千千萬,爲什麼非得要殺人。

而現在,指尖觸在雪魄劍冰涼的劍身上時,沉薰彷彿有些明白了,爲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爲了生存,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因爲這個世界並不是對等的,不是你不殺他他就不會殺你,清王說得沒有錯,對與錯的標準時刻都在變,而唯一不變的,就是弱肉強食。

此刻,夫君就淪爲弱者,被烏真的鐵騎困在昔陽,危在旦夕。

“小姐,讓碧兒陪你一起去吧,你說過碧兒的武功已經小有成就了,至少可以幫小姐引開守城士兵的注意。”凝碧終究按捺不住,開口打破了沉寂,“如今昔陽定然守衛森嚴,小姐想要一個人夜探昔陽,你讓我和姐姐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是呀小姐,煙兒自知武藝不高,幫不上小姐的忙,煙兒也不會去添亂,但是碧兒有能力自保,就讓碧兒跟你一塊兒去吧。”凝煙也道:“幽州暫時沒有危險,我在這裡定然不會有事的,救王爺要緊,碧兒說得沒錯,她可以引開守城士兵的注意,到時候小姐可趁機而入,成功機會大增,也可避免打草驚蛇。”

沉薰看得兩個丫環堅決的模樣,點了點頭。

平地一聲驚雷起7

平地一聲驚雷起 8

• 平地一聲驚雷起8... 昔陽官邸。

屋外已經完全的暗下來,只餘了淡淡的一層雪光,一支梅花斜過窗前,散發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飄散在雪光裡,冷冷的,屋內燭光明亮,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臨窗而立,金冠束髮,一身貂皮裘衣顯出貴氣不凡,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廊檐下懸掛着的鳥籠,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王子,已經是第二天了,爲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們是不是該先把那個癡王爺捉住了?”說話的人是此次行動的副指揮使史康,“雖然一個癡王爺作用不大,也沒有什麼威脅,但是多少可以換得一些有用的物資。”

“沒什麼威脅?”端康晟冷笑出聲,那聲音裡有着刻骨的恨意,“我們這次逮住的可是一隻大肥羊,不對,是一隻披着羊皮的惡狼。”他手指攀上窗前的梅枝,指尖微一用力,梅枝應聲而斷,端康晟的聲音益發的冷,“差點要了本王的命的惡狼。”

史康一愣,隨即眼神一亮,明白過來,又不解道:“既是這樣,如今報仇的大好機會近在眼前,昔陽被我們的人馬圍成鐵桶死的,王子爲何卻按兵不動了,任他在昔陽逍遙。”

“逍遙?”端康晟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視線看向廊檐下的鳥籠,裡面豢養的是一隻金絲雀,原本光澤豔麗的羽毛,因爲冷得瑟瑟發抖而沒有半分的美麗色彩,他用手中的梅枝漫不經心逗弄着鳥兒,嘴角的笑意加深,殘酷而冷然,“他現在定然如同這隻鳥兒一樣的‘逍遙’,被圍在鐵桶似的城裡,沒有出路,不知道何時會被抓住,走哪一步都彷彿被人從某個地方窺見的一樣,就像一隻被貓兒嬉戲的老鼠。”他琥珀色的眼裡流過一絲恥辱,隨即又被某種神采蓋過,他五指忽然握緊了手中的梅枝,“他給過本王的,本王一定會加倍的還給他。”

話音落下,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是籠中原本就虛弱的金絲雀不堪梅枝的***擾,垂然倒下。

史康恍然明白了這位王子的意圖,道:“王子是想等待南王的心智因爲焦慮不堪而幾近潰散的時候再出手,到時候定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他。”

端康晟悠然一笑,懶懶地丟掉手中的梅枝,“也是,也不是。”他視線忽然轉向雪地,看上去潔白純淨的雪地,誰會知道那被雪覆蓋住的地方是何等猙獰的面目,大腦裡無意識浮上一個人的影子,澄澈明亮的一雙眼睛,嘴角時刻含着一縷淡然的笑容,可是那般澄澈的眼神,那般純淨的微笑,面對他的時候,無一不隱藏着算計,唯一的真實,就只有她在說那句‘夫君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的。’,只有那個時候,她的笑容纔是真的吧。

可是即使明白了那些笑容都是假的,可是還是忘不掉,忘不掉斷魂崖底的每一時每一刻,忘不掉她說的每一句話,忘不掉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想,或許,他真的是中了她施行了迷魂咒了,但是明明他已經破了迷魂咒的,二十多年的生命裡沒有這樣奇怪的經歷,他有些迷惑,但是既然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只要等到她,那麼,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或許,他只是因爲敗在一個女人的手上,因爲不甘心,所以纔會如此的念念不忘,不管怎樣,只要她來,他就能找到原因。

而就憑着她說起夫君兩個字時候的信賴和溫柔,他賭,她一定會來。

遠處傳來的喧譁聲打斷了端康晟的思緒,史康立刻道:“卑職下去看看。”話音未落,端康晟已經移步走出,聲音裡無端的多了愉悅的味道:“也許是本王等的那個人來了。”

昔陽城牆邊上。

在守衛被凝碧吸引過去的瞬間,沉薰輕飛而入,白色面紗下的眼眸裡映着雪光夜色,顯得有清冷,只要過了城防這一關,進入城中,就安全得多了,足尖一點,她輕靈的落在城牆內,輕得宛如一片羽毛一般,她對自己的輕功有絕對的自信,沉薰鬆了一口氣,嘴角揚起一縷笑容,只是,視線在看向某處的時候,那一縷笑意來不及綻開便泯滅。

雪光夜色中。

映入眼簾的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影,穿着整齊的軍服,每個人的臉上閃現出晶亮的神采來,領頭的一個人,金冠束髮,琥珀色的眸色和雪光融在一起,異常的冰涼,眼底的光芒卻和士兵的臉上的神色一樣,彷彿——

彷彿看到一個等待了許久的獵物一般。

沉薰瞬間明白過來,仰頭看向城牆。

果然——

城牆上的守衛已經恢復原位了,如若真的被凝碧吸引過去,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而且毫無慌亂的跡象,顯然,是故意裝作真的被引開一般,目的當然就是引她自投羅網。

沉薰只一瞬就恢復過來,臉上笑意如同漣漪泛開:“晟王子,還真是巧呢?”

端康晟臉上亦是揚起笑容,點了點頭,慢慢走向她,“當然巧了,本王爲了等待和南王妃巧遇的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

“哦?”沉薰眼底浮起訝異的神情,手中的雪魄劍慢慢握緊,臉上笑意更深了,“沉薰如若早點知道晟王子的等待,一定會早些趕來。”

“現在也不算遲。”端康晟越走越近,“不然的話,本王都快要對南王失去耐心了。”

沉薰聽得那兩個字,手上的動作一頓,笑容瞬間凝固,語氣不由微揚:“你什麼意思?”

“南王妃向來聰明過人,這會子怎麼會不明白本王的意思呢?”端康晟肆無忌憚地走到沉薰的身旁,傾身靠近沉薰的耳旁,聲音輕柔:“本王的意思就是,本王自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威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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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今天來不及了,微微明天補更吧,呵呵,算是聖誕節偷個小懶好了,祝大家聖誕節快樂。

平地一聲驚雷起8

平地一聲驚雷起 9

• 平地一聲驚雷起9... “你——”沉薰眼神一震,明知道這個人是故意用言語擾亂她的心神,終究心裡的擔憂還是越過了理智,“你把我夫君怎麼了?”

“怎麼?南王妃的美人計使不下去了?”端康晟聞言笑出聲來,他的笑聲本是愉悅輕快的,在夜色裡傳開來,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那笑聲因爲太過輕快了,輕快得有些故意,讓人疑心是爲了壓住心裡的憤然。

沉薰掩去眼裡的擔憂,不經意地擡起右手,指尖拂了拂額前被風吹亂的髮絲,隨即放下,輕笑開來:“既然是計,當然要有人中計纔會使用,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反而是我中了晟王子的計,孰高孰低已經見了分曉,沉薰又怎麼會做那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南王妃是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會做的,是在不知不覺間迷惑人的心神而已,在人撤去心裡的防備的時候,突然發起攻擊,一劍直刺向人的心臟。”端康晟琥珀色的眼眸忽然閃過一抹流光,手忽然疾如電出手,握住了沉薰正想借機拔劍的右手,嘴角浮起冷笑,“只是這樣的伎倆,通常都只能用一次,上次本王已經領教過了,可不想再領教一次。”

圍住兩人的烏真國士兵都是一呆,他們原本都是一眨不眨地注意着沉薰的動作,她左手拿着劍,右手垂落在旁,如若心生不軌,想要拔劍的話,右手必然會有動作,可是方纔藉着一陣風吹過,她擡起右手拂了拂頭髮,這個動作發生在女子的身上是自然無比的,沒有人注意到她右手放下的時候是往左邊靠去的,除了端康晟。

果然是心細如髮的晟王子。

沉薰只覺得手上一陣劇痛,電光石火間左手也被反剪住,兩隻手同時被制住,手上的雪魄劍‘叮’一聲掉到地上,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掉一樣,眉間不由微皺,嘴角的笑意卻不減半分,彷彿對自己身陷險境毫不在意一般,那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怡然自得,“幾個月不見,晟王子比以前聰明瞭不少。”頓了一下,又輕笑道:“也比以前野蠻了不少。”

“因爲本王發現,對於南王妃這樣的人,憐香惜玉是不管用的,反而落入被人利用的下場。”他手上益發用力,迫使她倒入他的懷中,他居高臨下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像是逗弄老鼠的貓兒一般,“說起來,這都是南王妃給本王的教訓,本王向來虛心好學,更何況施教的人是南王妃這樣的美人兒呢。”說罷,騰出一隻手,指尖肆無忌憚地從沉薰瑩白的臉頰拂過,眼底閃過奇異的亮光。

他真的很想知道,表面強自的平靜被打破之後,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會是何等的模樣?至少,是真實的吧。

沉薰臉上的笑意一凝,陌生的男子氣息襲來,他的指尖結了薄薄的繭,劃過臉上的時候微疼,因爲他輕薄的動作,沉薰眉間浮上了惱意,聲音卻依然是淡然的:“晟王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視線看向某處,忽然急劇的劃過一抹亮光,脣邊浮起嘲諷的笑意,“沉薰可算是見識到了,原來烏真國的待客之道就是對一個弱女子任意欺凌。”

“到了這個境地,南王妃都還不肯向本王求饒一聲,既是弱女子,那就該有弱女子的樣子,而不是處在這樣的境地依然不動聲色,你知不知道,女子太過於倔強了,反而會引起男子的征服欲?”端康晟劍眉挑起,指尖挑起沉薰的下顎,眼裡閃過危險的光芒,“所以,如若南王妃真的還想倔強下去的話,本王真的想試一試,南王妃這一張倔強的嘴是什麼滋味?”說話的同時,頭慢慢傾下。

隨着陌生男子氣息漸濃,沉薰面上浮上一絲惶恐的神色,長長的眼睫垂下,掩住了眼裡的某種神采,頭微微後仰,從善如流道:“對不起。”頓了一下,又道,“你快把我的手捏碎了。”

清淺的聲音,帶了淡淡的怯意和不安,聽得人心裡一軟。

端康晟一愣,這句話本是他想聽見的,這樣在總目睽睽之下故意輕薄,就是想要她服軟,如今聽得她這樣說,臉上卻無意識閃出一絲遺憾的神情,彷彿太過輕易就見得這個人服軟,反而有點兒不甘心,又彷彿她服軟了,他就沒有了輕薄的理由,視線慢慢從小巧的紅脣上移開,手上的力道一鬆,道:“早一點識時務就不會受這樣的苦了。”

沉薰笑了一笑,她的兩隻手都被他困於背後,唯有頭可以移動,當下仰起頭來,視線盈盈看着他,不閃不避,語氣彷彿嘆息一般:“有什麼辦法呢?沉薰的本性向來都是這樣,虛心聽取,但是——”她忽然嫣然一笑,“但是屢教不改。”說罷,雙手忽然同時用力,掙脫了端康晟的桎梏,順勢側身而下,撿起地上的雪魄劍,汀的一聲,雪魄劍雪白的劍身從劍鞘中顯出,白光萬千。

一系列的動作急如閃電,士兵的動作也很快,在看見她動作的時候,兵器紛紛出手,齊齊對準了場中的沉薰,心底無不閃過疑惑: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武藝如何的超羣,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逃走,這位南王妃居然還想反抗,莫不是自尋死路?

端康晟不曾想到她居然在身陷此間的情況下竟然想硬拼,冷冷一笑,道:“人人說藝高膽大,南王妃的膽子也太大了,你那個小侍女已經被本王的屬下困住,今晚不會有人來救你,王妃的輕功即使獨步天下,在不用借力的情況下躍上城牆,你以爲你能逃得過城牆上守衛的攻擊。”他忽然輕輕一拍掌,只聽得整齊聲音從後方傳來,沉薰聞聲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位置,弓箭手箭在弦上,只等主人一聲令下便是萬箭齊發。

“更別提你想躍上城牆,根本就是插翅難飛。”端康晟忽然一笑,道:“或者南王妃有當刺蝟的嗜好,那本王就無話可說了。”

平地一聲驚雷起9

平地一聲驚雷起 10

• 平地一聲驚雷起10... 沉薰聞言皺了皺眉道:“誰會對當刺蝟有嗜好?”她的眉忽然一展,映着雪白的劍身,那笑容清麗無雙,眼底狐狸般的神色一閃而過,“沉薰是對故技重施有嗜好而已。”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黑影無聲息地靠近端康晟,青碧的劍身架在他的脖頸上,聲音清潤,如同第一次的時候一般彬彬有禮之極:“得罪了,晟王子。”

驚變來得太過突然,城牆下的衆人一呆,都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史康心下一驚,看向場中南王妃的眼神多了幾分驚懼,剛纔她故意做出那番危險而又突兀的動作,就是爲了吸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史康眼神一凝,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這番心智,真真是有膽有識,他方纔跟着過來的時候看到晟王子竟然調動這麼多的人,就只是爲了抓一個女人,心下有些不以爲然,如今見得此番的情況,心裡的大意盡退,道:“保護王子。”

弓箭手手中的劍紛紛對準端康晟身後的那個神秘人。

端康晟當然知道這個聲音發自誰的口中,這個聲音,他刻骨銘心,一時間又驚又怒,驚的是爲何遠在安南的武狀元雪瀾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怒的是又一次上了沉薰的當,第一次是受了她的迷惑而放鬆了戒備,這一次是被她一連串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殊途同歸,都讓他從握有人質淪爲人質。

而且,是敗在同一個人的手上,不對,是同樣兩個人的手上,這兩個人,配合還真是默契無比?思緒忽然一頓,大腦中閃現出當日在斷魂崖底時這位駙馬小心抱着南王妃離開的場景,眼裡閃過一絲瞭然的神情。

最初的震驚過後,端康晟很快地冷靜下來,笑出聲來:“果然美人處是英雄冢,看來被南王妃迷惑住的,何止本王一個人,只是駙馬和王妃,這樣的關係未免亂了點。”脖頸上的劍身一緊,他卻更加肆無忌憚,“還是那兩姐弟根本不在意。”

沉薰臉色微變,從來沒有聽過這般不堪的話語,她和雪瀾算是青梅竹馬,但是是兩小無猜的那種親密,更沒有越禮過,心下大怒,雪魄劍劍光一閃,白色的劍氣凌空而起,把團團圍住她的士兵從中劈出一個缺口,沉薰身輕如燕,急速掠到端康晟的旁邊,揚手就是一掌,語氣冰冷:“沒有人教過晟王子什麼叫非禮勿言嗎?”

啪的一聲輕響在空中迴響開來。

衆人俱是一愣,一則沒有想到南王妃的武藝竟是高強如此,二則是她竟然敢在團團的包圍之中對晟王子揮掌,一時間都吸了一口冷氣。

端康晟額上青筋突起,琥珀色的眼睛顏色加深,白色漸濃,像是雪一樣,那眼光也如同雪光一樣,冷冷的:“南王妃,你莫要忘了本王手上的籌碼。”

“你也不要忘了你本身就是一個籌碼。”沉薰眼裡怒氣依舊,夾雜着莫名其妙的煩躁之意,她方纔視線看到城牆上的那個影子時,心下亦是一驚,開始以爲是自己眼光,直到看到他的手勢,方纔反應過來不是自己的錯覺,隨即只想到引開衆人的注意,讓他好藉機下城牆,其他的什麼也開不及想,甚至不曾想他爲何會出現在此,聽得端康晟的話,沉薰腦中忽然憶起了中秋那夜長公主說過的話,怒氣一下子就壓制不住了,是駁斥他的無理,依稀又是說服自己,說服自己雪瀾哥哥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來救自己,就像是斷魂崖的那次一樣。

“南王妃,別聽他的胡言亂語。”溫和的聲音讓沉薰有些發亂的思緒停下來,雪瀾微微一笑,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全身而退,其他的事情,再從長計議。”說罷手中的劍一轉,逼近了端康晟的脖頸:“晟王子,我們談個交易如何,放我們走,交換條件是我保證晟王子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本王憑什麼相信你?”端康晟眼神看向沉薰,“本王上的當已經夠多了。”

“憑嘉明王朝的信譽如何?”雪瀾嘴角微揚,清潤的聲音裡說不出的嘲諷:“我國可不像是貴國一樣,說是歸還城池,轉眼就挑起戰爭,出爾反爾。”

端康晟語塞,在這件事情上,從國家來講,烏真國確實不顧信譽,但是當日歸還五座城池純屬權宜之計,在知道昔水凍結的時候,德治帝的雄心,加上端康晟極力想要復仇雪恨的決心,足以讓烏真國背信棄義,再說,信譽這種東西,本來烏真國的歷代君主都沒有在意過,他們在意的,是能否擴大自己的勢力。

而嘉明王朝不同,嘉明王朝素來以中原大國自居,把信譽看得很重,所以雪瀾此話一出,端康晟凝眉沉思,今日之事,看來只得作罷了,是他失算,雖然做足了準備,但是顯然,他還是低估了南王妃,他當日只知到她幻術了得,不曾想武藝也是超羣的,更沒有想到雪瀾會突然出現,誠然,在重重包圍之下,他們兩人是逃不了的,但是他卻變成了盾牌,一個足以制止所有士兵動作的盾牌,在糾纏下去,也是如此僵住的局勢,不如各退一步,再憑本事一爭輸贏,何況,他的手中還有誘餌。

“好,本王就信你,本王放你們走。”說罷,端康晟一揮手,弓箭手自動退下,外圍的士兵亦是退開,史康退下的同時,眼底閃過一絲亮光,手不經意向後退的弓箭手打了個動作。

城門打開,雪瀾挾持着端康晟往門口走去,沉薰視線銳利看着衆人,一邊向後退去,退到門口的位置,雪瀾示意沉薰先走,見得沉薰走遠,方纔把端康晟往門內一推,飛身朝沉薰的方向掠去,他飛身的瞬間,一聲大喝隨即想起:“放箭。”

端康晟聞聲回頭,看到的是他揮退的弓箭手竟然不知何時爬上了城牆,聞得史康一聲令下,箭如雨下,他急劇轉頭看去,透過大開的城門,看得一抹白影如同雪花般無力飄落下來,那雪花又彷彿變成了一朵豔紅的梅花,美得刺目,美得讓人心痛,他忽然驚叫出聲:“都給本王住手!住手!!”

平地一聲驚雷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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