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藍光的黑甲蟲

噴藍光的黑甲蟲

“別過來!”唐墨大聲喊叫,來不及站起身,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危急關頭還不忘將禤蒙夾了起來。

禤蒙細細的脖頸,被唐墨夾在臂彎裡,像條小狗似的被託着往後爬。人在恐懼的時候,往往失去理智,唐墨此時只想着逃跑,完全沒考慮到這樣會把禤蒙給勒死。那只是個八歲小孩兒,脖子細嫩,肺活量也很小,她這麼沒輕沒重地勒下去,禤蒙立即喘不上氣兒來,瞪大了眼睛,舌頭都吐出來了。

好在時間不長,唐墨在此生死存亡之際,忽然爆發出一股大力。在被那雙手抓到腳踝之前,奇蹟般地站了起來。

“唐墨媽”絲毫不停,兩手成爪狀,向着唐墨飛撲過來——

唐墨見她表面上還是自己母親的形象,但臉孔扭曲,眼神如刀,帶着一股陰戾之氣,十分兇惡。這副表情唐墨從來沒有在母親的臉上看過。母親總是溫柔的、優雅的,就是生氣時嘴角都帶着笑。

這副樣子真的嚇到她了。不是害怕鬼怪本身,而是因爲自己最親愛的人,忽然變得如此猙獰可怖,她從心底感到一種傷情的擔憂,那一刻,早已忽略了這並不是真的。

她腦袋裡一陣陣眩暈,幾乎已經喪失了思考功能,下意識地將禤蒙舉了起來,擋在自己身前,大喊道:“不要過來,我殺人質!”

她一隻手成九陰白骨爪的形狀,抓在禤蒙小小的腦袋上,作勢要往下摳。

對面的女人一愣,還真的停下來,呆呆地看着唐墨,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仔細看了看禤蒙,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小孩兒。況且這小孩兒一見面就帶給自己非常危險的感覺,自己還恨不得她立即消失呢。

禤蒙好不容易喘過氣兒來,剛大口的呼吸了幾口,一聽唐墨這話,差點沒氣暈過去,這女人是白癡嗎?自己怎麼這麼倒黴,遇到這麼個大笨蛋,真是被她害死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還人質呢,呸!

唐墨當然不是白癡,趁着女鬼一愣神的功夫,她就勢將禤蒙扛在肩上,撒腿就跑。可才了幾步,她便猛的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當地。

前方,曾夢笑呵呵地看着她。

“你……你……”唐墨回頭瞅瞅,幻成自己媽媽的女鬼也正追來。

“糟糕,原來真是我媽,媽——”唐墨大叫一聲,往回跑去,在危機時刻,下意識地想尋求母親的保護。

“白癡白癡,大白癡!”禤蒙在她肩膀上氣得大罵:“都是鬼啦,你腦袋是木頭嗎?難道鬼只能有一個?”

唐墨聞言一驚,又是一個急剎車,剛好旁邊有個花壇,她跳了上去,居高臨下地看着曾夢和“媽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死心吧,不是你媽!”禤蒙在她肩上大吼:“放開我!”一邊用力在她肩背上捶了兩下,唐墨吃痛不過,被她掙了下來。

“墨墨,別信她的,我是你媽啊!你看,那個纔是鬼,媽沒騙你吧,快跟我走,媽來保護你。”“唐墨媽”指着曾夢,向着唐墨伸過手來。

唐墨這下再沒有懷疑了,她要真是自己媽媽的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媽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撞鬼,也沒見過曾夢。現在她不但不吃驚,也不害怕,還一臉的狡猾,真把自己當白癡了?她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

唐墨此時已無路可退,被堵在了花壇上。她嘆了口氣,心中悲傷不能自已,看來不管怎樣掙命,終於還是逃不過的。

“我跟你們走,別動她……”唐墨伸手向禤蒙指去,卻見禤蒙不知從哪裡弄出來一個巨大的甲蟲,正放在花壇的沿兒上,用手撥弄着……

“喂——”唐墨嚇了一跳,用力去拉禤蒙,大喊道:“別動它,咬到你。”

那甲蟲漆黑如墨,足有禤蒙半個手掌大,也不知從哪裡爬出來的——唐墨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甲蟲,頭皮一陣發麻。

禤蒙這次有了準備,知道唐墨又要搗亂,忙向旁邊靈活一跳,躲開她的手。同時又往口袋裡一掏,向着唐墨舉起一物。

“啊——”唐墨大叫一聲,從花壇上栽了下去,那竟是半尺長的一條紫蜈蚣。

唐墨心想這下完了,自己從花壇上掉下來,兩個女鬼還不立即把自己抓走啊。她雙手捂住臉,認命了。

好一會兒,唐墨驚奇地發現,竟沒人來碰她。她打開一條指縫,向前看去。卻見曾夢和自己那“假媽媽”退出老遠,神情凝重地看着禤蒙。

唐墨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去,卻見禤蒙手裡抓着那隻黑色的甲蟲。甲蟲兩扇翅膀飛快的忽閃着,然後一點點藍色的微光慢慢從甲蟲身上涌出,向着曾夢的方向擴散過去——

唐墨難以置信地看着禤蒙,手腳並用地爬上花壇,小心地避開那藍光,躲到她身後,低聲問:“你弄的這是什麼?”

“蠱。”禤蒙吐出一個字。

唐墨聽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難以自控地尖聲大喊:“這就是傳說中的蠱蟲?”

禤蒙一皺眉,腦袋偏了偏,耳朵一陣律動,顯然被震得難過,提高聲音喝道:“你別一驚一乍地行不行?耳朵快被你震聾了。”

唐墨心中一陣狂喜,沒想到禤蒙竟然有這東西。這不是做夢吧?小丫頭怎麼會有這麼神秘的聖物?一直以爲苗疆的蠱術不過是誇大其辭,甚至根本就是小說中的虛構,沒想到自己竟能親眼目睹。而且,這蠱還能驅鬼?

“鬼怕這個?”唐墨看了看遠處的曾夢兩鬼,頗有些死裡逃生的感覺。

“怕。”禤蒙左手掌託着那隻黑色巨大甲蟲,右手在上面扇着,雪白的小手配着漆黑的蟲殼,有一種妖異的豔麗。

“你爲什麼會有這個?”唐墨問。

禤蒙瞪了她一眼,沒回答。

唐墨有些訕訕,卻不敢像剛纔那樣喝斥她,眼神一個勁兒地在她那小小的身子上掃過,想知道她將那條紫紅色的大蜈蚣藏到哪裡去了。

“蜈蚣呢?”唐墨找了一圈沒找到,只好開口詢問,她雖然怕,但好奇心重,別說那種大蜈蚣了,就是平常的蜈蚣,也只是在圖畫上看過,從來沒看過真傢伙,所以很想再看幾眼。

禤蒙不理她,右手用力扇了幾下,藍色的光點擴散得更加快了,曾夢和“媽媽鬼”已是退到了十幾米之外。那“媽媽鬼”臉上十分憤怒,衝着禤蒙高喊道:“你別多管閒事行不行?你能防我們一時,能防住永遠嗎?”

禤蒙皺起眉頭,也不說話,小手扇得更加用力了。

“哼,找死!”“媽媽鬼”怒吼一聲,飛了起來,向着禤蒙撲下,兩支手都長出長長的指甲,十分恐怖。

禤蒙擡起頭,不慌不忙,將甲殼蟲往上一拋——

曾夢在遠處大喊:“四妹,別……”

嘶啦一聲,像是開水澆在了冰上,那甲殼蟲噴射出幾米長的藍色光點,形成一個扇形,將那女鬼攔在外面。女鬼急急往旁邊讓了一下,但還是有數十點藍光射在了她腿上。她大聲慘叫,那條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是被無數蟲子啃掉了一眼,轉眼就不見了。

女鬼那尖銳的痛呼,讓唐墨忍不住抱住肩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頭皮都麻了。

鬼也會疼嗎?

女鬼落到地上,被“吃”掉的腿很快又長出來了,但她整個身體變得透明起來,淡淡的像一股青煙。容貌和體型再也無力控制,回覆成原狀,不再是唐墨媽的外表,而是一個非常嬌小、有些可愛的女孩兒。

如果李小魚在這裡就能認出,這正是在曾夢家的老樓裡,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那個小個子女鬼。

那時她兇巴巴的,厲害得不得了。現在卻一臉惶恐,憤恨地看着禤蒙。禤蒙面無表情,向半空中一招,那黑甲蟲又落回到她手上。她操縱着那個黑甲蟲,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鬼。

女鬼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食指一張,一尺多長的指甲瘋狂地伸了出來,她惡狠狠地瞪着禤蒙,一副決不罷休的樣子。

曾夢飛快衝到她面前,一把拉起她,低聲道:“快走,這小丫頭會巫術,可能是苗族的巫女,你鬥不過她的。”

兩個女鬼飛上半空,轉眼就不見了。但那嬌小女鬼臨去時不甘、怨怒的眼神,讓唐墨心中大感不妥。恐怕這回不但自己,連禤蒙這小丫頭都將面臨瘋狂的報復。對方可是無形無質的鬼哎,防不勝防,這可怎麼辦?

“你不是第一次吧……”唐墨見她熟練地操縱那隻蟲子,一副胸有成竹、毫不慌亂的樣子,再結合她一開始的表現——別人應該都看不到那鬼的,但她一照面不但看到了,而且很快就判斷出對方是鬼——這小丫頭顯然是個見鬼的老手。

但禤蒙並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和她交談的興趣。隨手一揮,掌上那隻蟲子便不見了,然後她邁着小腿,輕輕跳下花壇,向校園裡走去,始終都沒看唐墨一眼。

“好……好酷!”唐墨驚呼一聲。

如果是在此之前,她可能只會覺得這小丫頭討厭、沒禮貌。但見識到她的手段之後,又聽曾夢說她可能是巫女——這讓唐墨忽然對她產生了一絲敬佩,潛意識中覺得巫女理應如此。

巫女哎……

禤蒙確實來自苗族,又自言所用的法術是蠱術,而且年紀如此之小,可見一定是個天才巫女。

乖乖,自己竟然打了巫女大人的屁股。

唐墨看着禤蒙那小小的背影,額頭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