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龜年和甘泉兩人穿着尋常的士兵服裝,悄悄的靠近了宋城西南角城牆。
蔡州軍的騎兵就駐紮在距離這裡不到三千步處,此時武寧騎軍已經在右翼集結,吸引住了蔡州騎軍,而他們纔能有機會靠近這一段。
但是這也只是靠近而已,來自城牆上的流矢和礌石仍然不斷落下,威脅着這一干人的安全。
小隊步軍對於城牆上的威脅並不大,而沒有攻城器械的出現卻也讓城牆上的蔡州士兵沒有太重視這一羣人。
在距離這一處牆角百步之外,一個堡壘式的營寨也屹立着,這與城牆幾乎齊高,相互之間的對射從未停止,而這裡也是淄青軍最早從西門外城牆處逼近的前哨陣地。
在高聳的營寨木柵欄背後是一大片覆蓋的營帳,只有走進去才能看見大堆新鮮的泥土,只需要一眼就能看明白,這是挖掘地道出來的泥土。
這條地道挖掘時間沒多久,幾天而已,而且地道只容納兩三人而過,並不像那種要用地道掘進,然後從地道中涌出發動攻勢的跡象,看起來有些古怪。
不過當你看到一大堆的火性術法礦石和精巧的術法機械結構一起運入地道,通曉術法的人就能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了。
沒錯,這就是柴永的殺手鐗。
誰都知道蔡州軍沒有那麼容易被打敗,宋城是他們的必爭之地,那麼這一步一步的退縮也就意味着他們肯定會有強力的反彈,而且這一反擊肯定還相當兇猛。
要解決對手的反撲,最好的辦法還是釜底抽薪,現在柴永的這一招就是釜底抽薪。
從城內傳來的消息,蔡州軍的反撲攻勢異常兇猛,甚至打了徐州軍一個措手不及,而現在就該是徐州方面再度發起致命一擊的時候了。
並不算寬敞的甬道內已經挖掘到了城牆一角的下方不遠處,向外再呈爪狀延伸出去,幾乎涵蓋了整個城牆下這一隅,都被特別煉製的火性術法礦物以及一些結構獨特的土性術法裝置結構所填滿。
這樣大一個動作不是簡單一樣術法就能實現的,要做就要做到極致,按照劉延司、王守信和柴永的設計,徹底把宋城西南角這一角崩塌下來,讓整個蔡州軍的這半邊暴露在徐州軍的攻擊範圍之內,而且選擇這個時候,也就是要讓其效用發揮到最大。
鄧龜年和甘泉都在認真的檢查着各種裝置搭配,這也是道藏材官院的一個巨大動作,對道藏材官院能否當得起郡王如此大的投入這一質疑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迴應,要讓那些覺得該把投入放在軍隊組建或者民政事務上的所有聒噪聲徹底消滅。
“沒有問題了,首座。”幾個全身都忙得汗透重衣的術法師一一檢查完畢,這才向鄧龜年彙報。
“那好,就讓他們開始準備,我們先撤出去。”鄧龜年對自己手底下這些術法師十分信任,搞道藏術法這一行,本身就要求有嚴謹的態度和作風,來不得半點疏忽大意,所以凡是能成就到術法師這一層面的,其工作態度上的心性品行都是值得信賴的。
得到鄧龜年的通報,埋伏在城外的武寧騎軍和步軍也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只要這一段城牆崩塌,那麼他們將第一時間從這殺入,給蔡州軍從腰背處來上一刀。
事實上在徐州軍這邊蓄勢待發的時候,西門城牆上的蔡州軍也並非一無所覺,他們也注意到了在西南城外的徐州軍異動,但是他們據守城牆,而且西南城牆角落地段還有幾處馬面,防禦體系完備,投石機和重弩都佈置停當,想要從這裡突破卻不容易。
再說了,現在城內局面已經進入如火如荼的決戰階段,徐州軍有什麼必要還非得要從城外通過城牆來發動攻勢?那不是多此一舉,而且真要登城一戰,其損失只怕比在城內的正面突破還要來得大才對。
所以無論如何蔡州軍都沒有想到徐州軍會用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破城方式來發起致命一擊。
伴隨着一連串的手勢,數十名在大盾厚甲保護下的術法師開始在西南城牆下聚集,並迅速啓動了早已佈設完畢的術法大陣,洶涌的玄神之力在空間中不斷滾蕩,連帶着連整個空中地面都出現了一陣連續不斷的扭曲波動。
緊接着地下也開始迴應着來自地面的玄神之力激盪,兩股力量迅速合二爲一,開始爆發噴涌出來。
一陣接一陣的爆裂聲開始次第響起,整個地面就像是如同海潮一般開始翻滾波動起來,濃烈的術法氣息瀰漫在空中。
在無數人震驚的目光中,西南城牆這一段開始慢慢委頓坍塌下來,連帶着整個西南城牆這一角。
西面城牆在幾息時間就坍塌了十餘丈,而在南面城牆則更駭人,長達二十餘丈的城牆似乎就此陷入了地面。
這也就意味着整個宋城西南城牆這一角幾乎全數坍塌沉陷,猶如一角白地,將這一片完全裸露出來。
短暫的震驚之後,尚未等到殘餘城牆上的蔡州軍士卒反應過來,早已經準備待命的武寧騎軍便開始沿着南面的城牆加速奔跑而來,而埋伏在堡寨中的數百名步兵和夫子們則早已經一擁而上,迅速在坍塌的牆角處展開作業,一刻時間不到,牆角處便被清理出一個寬達三丈的缺口,而趕到的騎兵便迅速策馬而入,沿着城牆內下側的寬道展開突擊。
與此同時,蓄勢待發的步軍也一樣沿着這個缺口蜂擁而入,而且甚至還有一部分步軍直接從城牆缺口處攀爬上城牆,沿着西城牆向西城門城門樓處展開進攻。
原本被來自兩翼反突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陷入困境的徐州軍驟然獲得這一助力,聲勢頓時大盛,雙方在戰場上更是寸步不讓,而此時劉延司和王守信都已經率領自家的親兵選擇最危險和最關鍵地段投入戰鬥,一舉扭轉了本來險些就要逆轉的局面。
兩個小天位強者投入戰鬥的衝擊力是難以言喻的,王守信牢牢的壓制住了袁無爲的龍焰天王刀,而洪葵則將正面的袁無畏殺得渾身是汗,步步敗退,劉延司則將袁懷方逼入了絕境,眼見得要麼就只能狼狽落荒而逃,要麼就只能喪命於劉延司的天羅王戟之下。
雖然還有幾處蔡州軍依然處於上風,但是由於這幾處致命節點上被徐州軍扳了轉來,再加上西南城牆的倒塌,大批的武寧軍從缺口處涌入,直接沿着城牆展開了攻勢,這使得部署在城牆上下的投石機和重弩完全喪失了功效,衝入西面城牆下的武寧軍士兵刀砍斧劈,如摧枯拉朽般的將數十具投石機搗毀,而衝上城牆的士卒則與半步不退的蔡州軍士兵展開了慘烈的血戰。
袁懷慶睚眥欲裂。
他怎麼也沒想到,本來已經逆轉的大好局面竟然在一刻時間內就被再度反逆轉。
看見城牆下涌入的徐州軍士卒瘋狂的摧毀着排列成行的投石機,追殺着操縱投石機的士卒們,他幾乎要吐出血來。
尤其是從倒塌的牆角處涌入的那一營騎軍更是驍悍,沿着城牆邊向着部署在這一線的蔡州步軍發起衝鋒,猝不及防之下的蔡州步兵根本擋不住這種短距離衝鋒的具裝重騎兵。
顧從虎眼中燃燒着狂熱的火焰,手中碩大的狼牙棒沾滿了紅白相間的肉末血絲,胯下雄健的烏騅咆哮着,哪怕他連連帶着馬繮,也有些駕馭不住,很顯然這頭通靈性的健馬也被今日的大戰給激發起了血性。
背後數百騎清一色青灰色的全鋼板甲護體,帶來的衝擊力是難以想象的。
這種用水力鍛錘打造出來的全鋼板甲不但在厚度和重量上要比尋常的高檔鐵葉甲輕薄不少,但是其防護力卻要比那些山文甲、明光鎧、鎖子甲強太多,哪怕是面對強弩的射擊,一樣無懼,可以說除非是術法破甲箭,一般箭矢弩矢對這種板甲就是無解。
灰色的精鋼遮面和重盔,還有精選的健馬身上披裹的馬鎧一直遮護到馬蹄,還有專門爲具裝重騎兵量身打造的全鋼馬槊。
雖然這全鋼馬槊一說也只是一個噱頭,但是就憑上半截都是用上等百鍛好鋼的槊頭,顧從虎覺得稱之爲全鋼馬槊半點也不爲過。
真要是真正的全鋼馬槊,想想除了自己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拿得起。
狼牙棒連續舞動,兇猛的打擊讓周圍三丈之內都變成一片血雨腥風,雖然蔡州步兵捨生忘死的想要阻擋住這支鐵騎的衝鋒,但是面對這樣無論是高度、速度和重量都要已經提速起來帶來的衝擊鋒,步兵哪裡抵擋得住?
顧從虎的武寧騎軍第一軍是整個徐州軍麾下第一支正式成軍的具裝重騎兵,除了在馬匹和士卒上精選外,最大的改變就是在甲冑和武器上的變化。
鋼鐵產量的大增和水力鍛錘的投入使用,使得徐州軍治下有了徹底改革甲冑和武器的底氣,而武寧騎軍第一軍就是試點,第一支具裝重騎軍隊由此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