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永目光一直注視這前方,偶爾用千里鏡來觀察一下西城門的形勢。
他們所處的望樓要比周圍的哨塔更高,可以看得更遠,而這具出自徐州的特製千里鏡,無論是從鏡片打磨還是旋鈕調適上都要比其他千里鏡更爲精緻。
這是兵馬使級別才能使用的禁品,工藝技術嚴禁外泄,也不允許仿造,製作出來的每一具都有編號,可以追蹤溯源。
進攻勢頭很好很順利,尤其是在動用了小型投石機和火龍炮之後,摧枯拉朽之勢更是突出,短短一個多時辰,就已經快要逼近了西城牆了,而且像兩翼的擴展也很順利,順利得讓王守信和洪葵都覺得好像蔡州軍突然就失去了銳氣韌勁一般。
但柴永還是覺得有些疑惑。
哪怕徐州軍動用了新型的小型化投石機和火龍炮,這些器械配合着經過戰術合成訓練的步兵戰士來說在街巷作戰中的確威力巨大,但是蔡州軍未免也表現的太遜了一點,一點兒血性韌勁都沒有表現出來,這與之前徐州軍和蔡州軍之間的交鋒表現有些不相符。
或許之前的連場苦戰讓蔡州軍的氣勢受挫了,但柴永覺得對方戰鬥力也不至於下滑得如此之快,蔡州軍不是蟻賊,只能打順風仗,這支軍隊是在與大梁和徐州軍之間無數場惡戰中成長起來的,他們不缺血性韌勁,這種表現更像裡邊是有陰謀的味道。
“二位都督,你們看當下情況如何?”看到己方步兵攻擊已經開始要畢竟西城牆,柴永心中的擔心疑惑更甚,但他需要徵詢一下劉延司和王守信的意見。
“這蔡州軍是不是有點兒太弱了?”王守信還沒有和蔡州軍交過手,但是從當前的局面來看,幾乎是勢如破竹了。
劉延司額際的皺紋深深,眉宇間縈繞着一縷不解,“蔡州軍就算是想要撤退,也不該如此,我以爲晚間能打到城牆下就不錯了,沒想到局面如此,蔡州軍必有所圖啊。”
“二位都督都這麼看,某心裡就踏實了,看來蔡州軍是要用驕兵之計,在關鍵時刻給我們來一下子呢。”柴永的目光也飛向遠方,“在即將勝利的時候,突然從兩翼給我們來一下子,我們恐怕要吃一個大虧。”
劉延司微笑起來,“老柴,你不是有準備麼?他們想要給我們來一下子,我們也想要給他們來一記狠手,大家都相互琢磨,不好麼?”
“二位都督,我就怕他們這一下子來得太狠,讓我們吃不消呢。”柴永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所以……”
“所以你要分派給我們兩個任務嘍?”王守信獰笑起來,“呵呵,七郎吃得消否?吾可是難得等到這個機會大開殺戒一回,吾也不要其他人,就帶吾的隨身一都親兵就夠了。”
“嘿嘿,既然蔡州軍想要從兩翼來突破,那咱們豈能不奉陪到底?吾走北邊去。”劉延司也早已披甲戴盔,活動了一下身體,“那點兒術法之力還要不了我的命,正好借這個機會還給他們。”
既然敲定,柴永也沒有任何廢話,安排了兩位主帥率領各部親兵到兩翼高處駐紮,以備一旦出現預料中的反突破可以及時介入遏制,尤其是劉延司和王守信二人都是小天位強者,更是可以將這種遏制點殺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這一輪戰事劉延司主動將指揮權移交給柴永,就是考慮到柴永久帶不均作戰,要比劉延司自己長期習慣帶騎軍在野地浪戰更適合這種城中混戰,而王守信也認同劉延司的意見,所以這一次兩軍合一,統一由柴永指揮,洪葵率軍從中央突破,而兩位都督則坐鎮應變,現在正好可以用上。
就在柴永重新登臺觀察時,一處火影在南翼率先點燃,緊接着北翼也連續出現兩處火點,蔡州軍以火箭先行的方式打響了反擊戰。
埋伏了許久,早已經迫不及待的蔡州軍精銳從多個院落中按照既定計劃衝出,帶隊的均爲天境高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強弩加術法武器,沒有任何保留,剎那間就打了徐州軍一個措手不及。
包括袁無爲、袁懷方、趙永輝、趙統、袁文樑以及小字輩袁氏、趙氏子弟,都全數出動加入到了各部精銳中去,他們率先發起攻擊,要利用自己武道上的超強實力來打破缺口,爲後續的各部精銳擴大戰果首開紀錄。
應該說蔡州軍選擇的時機很好,雖然在出戰前,都要已經多番告誡各軍,但是當真正勢如破竹,眼見得就要觸摸到勝利的果實時,沒有人能按捺得住,尤其是像武寧軍之前並沒有和蔡州軍交鋒,對蔡州軍的戰鬥力並沒有直觀的認識,所以在一戰擊潰的蔡州軍表現下覺得對方不過如此,突進速度更快,這也使得突進各部有些參差不齊,尤其是突進太快的箭頭部分,更沒有估計到兩翼的掩護。
十餘枚箭頭從兩翼陡然爆發,次第扎入,剎那間就讓徐州軍感受到了疼痛。
只顧着向前猛衝的徐州軍驟然遭遇來自側翼的襲擊,不可避免的遭遇混亂,尤其是已經抵達城牆下不遠的徐州軍同時又遭到了來自城牆上的投石機和重弩的轟擊,雙重打擊之下,徐州軍的攻勢陡然被逆轉。
洪葵也沒想到會遭遇這種局面。
西門城牆上的投石機和重弩幾乎是不計成本的瘋狂轟擊,數十臺投石機和重弩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整個城牆,而且城牆下一樣堆滿了投石機,也不知道蔡州軍花了多大的本錢纔將這些投石機安設好,同時蔡州軍也有意識的對來自徐州軍的進攻做好了準備。
他們在距離西門城牆幾百步之內都分別拆開了幾道封鎖線,不但依託這些宅院房屋和哨樓密佈了弓弩手和步兵,同時也大量安設了術法陣和術法陷阱。
當徐州軍攻擊到距離西門城牆只有五百步時候,就遭遇了比之前強硬得多的抵抗和反擊。
城牆上的投石機投出了鋪天蓋地的石塊,重弩車絞盤咯吱作響,“嘣!嘣!嘣!嘣!”的弩矢射出聲讓人毛骨悚然,徐州軍在這一線遭遇了超強的反擊。
幾乎是一刻時間不到,就有超過一千人的士卒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反擊戰中喪生,而緊接着從兩翼席捲而來的夾擊同樣讓徐州軍的進攻戰線變得岌岌可危。
趙統的鎏金钂連續狂掃,眼前的徐州軍軍官被他一钂連頭戴盔掃掉了半個腦袋,紅白相間的腦漿迸射開來,染了他的甲冑一身,而他卻絲毫不顧。
他太享受這種在積壓太久之後傾瀉出來的發泄快感了,鎏金钂猶如一條金色的暴龍,不但在徐州軍涌來的士卒羣中瘋狂掃動,這些尋常士卒根本抵擋不住他的鎏金钂攻勢,暴烈的玄氣伴隨着鎏金钂的衝擊,把對面的徐州軍陣型攪得稀巴爛。
情緒得到釋放的還不只是趙統,袁無爲一樣在發泄着怒火。
龍焰天王刀捲起萬重火浪,將整個面前的數十名徐州軍士卒都捲了進去,那個養息期的高手徒勞的揮舞着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想要遮掩住他的部下,但是顯然是徒勞,只是刀影一閃,龍焰天王刀便突破了對手的格擋,輕而易舉的將對方喉嚨上的一塊血肉帶走,順帶在收割了他身旁猛撲上來的三名士卒的性命。
半步不停,袁無爲身體猛地欺身而進,闖入剛來得及結陣的刀盾手和長矛手之間,長刀蕩起的雄勁罡風將從側翼襲擊而來的十餘枚弩箭震飛,然後拳打腳踢加刀劈,只有三息時間,便將三個剛來得及佈陣完畢的攻擊陣型徹底擊潰,而另外一個防禦陣型同樣也在他奮力一刀的劈擊下徹底崩潰,在沒有術法強弩和術法武器的協助下,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這種小天位強者的瘋狂攻擊。
徐州軍的進攻勢頭太快,以至於後面的術法強弩手和術法師們都沒有來得及跟上,這也成爲了一大軟肋,之前順風順水還不覺得,一旦遭遇敵人的強力反擊,立時就顯現出來了。
柴永一直在用千里鏡觀察着形勢的變化,當前鋒攻擊到距離城牆五百步處遭遇強力反擊時,他就知道敵人的反撲來了。
不出意外,兩翼的暴烈夾擊一下子就把徐州軍的後續攻勢給打亂了,尤其是幾個天位強者和天境高手領軍的突擊鋒極爲兇猛,連續的穿插攪動,幾下就把中部的徐州軍陣勢給攪爛了。
雖然徐州軍的軍官們也力圖穩住陣腳,但是此時的蔡州軍有爲而來,一旦發現軍官組織起陣型,便立即強行發起衝殺,斬殺組織者,讓陣型無法運行起來。
局面似乎正在向着不利於徐州軍的一面發展。
柴永面色不變,他只是默默的估算了一下時間,有劉延司和王守信的接應,正面戰場不會有多麼大的逆轉,頂多也就是時間和傷亡問題,他關心的是另一面。
目光轉向西城牆與南城牆交匯的角落,時間差不多了。